服務:羅辀重對師范教育的道德價值取向

劉超良

(湖南人文科技學院教務處，湖南婁底417001)

服務:羅辀重對師范教育的道德價值取向

劉超良

(湖南人文科技學院教務處，湖南婁底417001)

羅辀重以“服務之人生觀”為師范教育的道德目標，要求師范生養(yǎng)成為國家、為社會服務的人生觀，這體現(xiàn)的是“社會本位”的價值取向。羅辀重揭示了當時師范教育的缺陷，提出變革師范教育的環(huán)境，采取切實可行的措施，培養(yǎng)師范生的“服務之人生觀”。羅辀重關于師范教育的道德價值問題的探討，能給當前我國教師教育變革以一定的借鑒。

羅辀重;師范教育;服務;道德價值

羅辀重(1889—1950)，今湖南省婁底市西陽鄉(xiāng)白鷺灣人，美國著名教育家杜威的學生，與胡適、陶行知同學，中國近代教育史上被時人譽為“教育之神”的愛國教育家。羅辀重主持陶龕學校30年，以“血性”校訓、“群德體智美”五育并舉、無分數(shù)教學、學校家庭化和“旬日教學制”等特立獨行的鄉(xiāng)村教育改革而聞名于世。為普及鄉(xiāng)村教育，羅辀重期望改革師范教育，以“造成真正的國民導師”。

羅辀重認為，當時“小學教育之無效，不能不歸咎于推進小學之原動力的師范生未盡其最大的努力”①，之如此，則因師范生的人生觀存有缺陷。為此，他認為師范生應樹立“服務之人生觀”。筆者擬對羅辀重關于師范教育“服務”之道德價值問題做一探討，以關照當前我國教師教育的價值取向。

1 服務:師范教育之“社會本位”價值

羅辀重雖習得歐美文化，但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淡薄個人功利，視服務國家社稷利益為大德。這一道德價值觀也體現(xiàn)在羅辀重關于師范教育的價值取向中。

在《師范教育放言》中，羅辀重說:“國家希望師范生的是服務，社會希望師范生的也是服務?！弊詮?9世紀末20世紀初新教育始，師范教育在國家學制體系中占著“重要位置”，并“以公帑設立為原則”。這足以說明“國家辦師范教育”“懷著莫大的希望”。“師范生受國家公帑之津貼達數(shù)年之久，國家是不輕易與人民以便宜的。國家不給便宜予別人，而專給師范生，則期望師范生之重且大可知?！倍鐣谕趲煼渡模皠t更殷切”，“在有些教育沒有大發(fā)達的地方，聽說本籍有人在師范畢了業(yè)，則欣然色喜，以為從此本地教育有希望了，其意無非以師范生耗人民膏血不少，這回應該無代價為人民服務了”。

面對國弱民羸的祖國，羅辀重于1920年從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畢業(yè)歸國后，回到家鄉(xiāng)經(jīng)營陶龕學校，矢志于鄉(xiāng)村教育改革30年，秉持的就是“教育救國”的信念。正是這一信念，支持著羅辀重對教育者的希望——“教育者的理想性格，是以‘愛’為中心，以服務、效勞為最高理想?！雹凇胺铡笔橇_辀重關于師范教育人才培養(yǎng)的道德目標，展現(xiàn)其教育“社會本位”的價值取向。

2 服務:師范生之人生觀

確定師范生的人生觀，是師范教育的重要目標。羅辀重在《師范教育放言》中說:“別的學校畢業(yè)的青年，可以任抱各種不同之人生觀，如享樂之人生觀，升官發(fā)財之人生觀，糊口之人生觀，甚至消極厭世之人生觀，都是各人意志的自由，唯獨師范生不然……只能抱一種人生觀——即服務之人生觀?！?/p>

何謂“服務之人生觀”?羅辀重在《師范教育放言》中引用別人的話說:“教育者的人生觀，應該是為服務而生活，不是為生活而服務”。在羅辀重看來，其中的“服務”，是指服務于國家，服務于社會，服務于教育，服務于學校，服務于學生。

羅辀重在《師范教育放言》中揭露了當時師范畢業(yè)生所抱人生觀的狀況。當時師范畢業(yè)生的人生觀大多不是“為服務而生活”，而是“為生活而服務”。師范生畢業(yè)后找工作，“似乎除了糊口外，別無目的”。他們對工作的選擇，“不問能力如何，勝任與否，只問報酬之多少”。他們“拿錢才做事，并希望勞少酬多”。他們?yōu)樽约赫夜ぷ鲃澏嗽S多條件:“一非城市不去，二非大規(guī)模學校不去，三薪俸少了不去，四要擔任藝術、音、體、勞作等課者不去，五教低年級、幼稚生太麻煩不去，六是自弄飯菜不去?！庇辛诉@“六不去”，還談什么“服務”呢?

羅辀重在《升學與服務——答復一個校友的公開信》③和《異哉所謂——“畢業(yè)生出路問題”》④兩文中提出，不能把“教師”當作一項謀生的“職業(yè)”，即所謂“教書匠”。他說:教育是增強“國力”，培養(yǎng)“健全國民”的;“教育何嘗只是教書?教育者雖也是勞工之一，但決不等于只知機械地去做匠人”，教育者也不是“老學究”、“開子曰鋪”的，而是為國家、為社會“服務”的事業(yè)。

羅辀重在《師范教育放言》中反復強調(diào)，師范畢業(yè)生之找工作，不是為了“糊口”，而是“為找著服務的機會”。他說:“你如果欲謀生活問題之解決，那你最先就應入與生產(chǎn)有關的農(nóng)工商界，而不應入以服務為目的之師范學校?！碑斎唬_辀重也說，師范生工作不是不能有報酬，“必不可少的生活費”是應該得的。但“除必不可少的生活費外，不能受任何報酬”，否則就“成了職業(yè)的性質”，“而不是服務了”。

從當時國家和社會對師范生的期望和實際出發(fā)，羅辀重在《師范教育放言》中說:“所謂‘服務’，雖不能說要你枵腹從公，但至少要‘為公’的成分多，‘為己’的成分少”。

3 服務:培養(yǎng)于師范教育的環(huán)境

服務作為師范生要養(yǎng)成的人生觀，應該融于師范教育的整體環(huán)境中。這里所說的“環(huán)境”是指影響師范教育的有關條件和師范生的內(nèi)外在因素。

羅辀重在《師范教育放言》中揭示了當時許多師范畢業(yè)生之所以未能樹立“服務之人生觀”的原因，認為是與“過去師范教育”環(huán)境存在的“缺陷”有關。主要表現(xiàn)在:

其一，“招生時未加慎重”，那些只求“可以賺點錢濟家”而并非“對教育學術感到興趣”的學生考取師范生，卻無意于“小學教師”。

其二，“師范中學化”，教學目標大多“悉仿照中學辦法”，由此，師范教育培養(yǎng)不出“服務”的人才。

其三，師生“參觀實習”喜歡到“外省看看熱鬧”，或到城鎮(zhèn)學校，卻不愿到鄉(xiāng)村，這使參觀實習之師生“受到一種暗示，以后對經(jīng)費不足，設備不全之校，不愿去服務”。

針對師范教育存在的缺陷，為了形成有利于培養(yǎng)師范生“服務之人生觀”的環(huán)境，羅辀重在《師范教育放言》中提出了一些“改革之方”，主要有四個方面:

第一，改定“師?！泵Q。為了“使人顯明地得知”入校學習的“內(nèi)容”及“出校之路”，師范學校的名稱宜改為“兒童導師專業(yè)訓練學?！?為小學師訓機關)和“青年導師專業(yè)訓練學?！?為中學師訓機關)，簡稱“師?！薄Ｈ绱?，那些沒有教育“專業(yè)興趣的人”，“看見這名字，就望而卻步”。

第二，“校址遷鄉(xiāng)”?！皫熜！保瑧搹某抢锇徇w至鄉(xiāng)下，這樣不但“所花經(jīng)費”可較在城市節(jié)省很多，且能使師范生從入校開始便“實習耐苦耐勞”，為畢業(yè)后服務鄉(xiāng)村學校做準備。

第三，“慎始招生之辦法”?！皫熜！闭猩鷳炙牟?首先，初中保送。各中學應于初中修業(yè)期滿的那一期組建“升學就業(yè)指導委員會”，“詳細考察各生個性、志趣、家庭狀況”，將“適宜于受師資訓練的”，保送投考“師?！?。其次，體格檢查?！爱攦和瘜煹模し虮局?，非健漢不能信任”，因此，“今后師校招生，體格檢查這一關，決不能讓其馬虎通過”。再次，筆頭試驗，“要注意各科的平均分數(shù)”，并且要“重思考，不重記憶，重知識運用，不重知識本身”。最后，口頭試驗，“除注意其(考生)口齒清晰，說話之流暢外”，還“必須因人發(fā)問”，“追根究底”，“詳詢其對此項教學專業(yè)之觀感”，“發(fā)現(xiàn)其真正之意志，然后才予以最后之決定”。經(jīng)過以上四步后，“還須有保證人、家庭、自己三方面”具結，“情愿為社會受苦服務，無錢賺，不改業(yè)，不升學等等”，方允許入校。經(jīng)過這樣慎重招收的師范生，從入校第一天起，便感知自己的整個身子，“完全提供給國家”，抱定了“獻身”、“服務”之決心。

第四，嚴格教育。首先，從入校始，師范生就要受到嚴格的“服務”訓練?！皫熜！币皬男ｉL起，全校施行軍事管理，不許有一人例外，所有一切起居習慣，生活環(huán)境完全規(guī)律化”，“把青年最易犯之頹廢、懶散、消極、暮氣等習氣革除凈”，“啟發(fā)其教育救國和社會服務之精神”。其次，修訂課程。“師?！闭n程可以廢止初中已有的“英算”常識，增加“服務道德”、“生產(chǎn)教育”、“義務教育實施法”、“兒童心理衛(wèi)生”、“兒童病之研究”等“特種科目”。要使師范生對各科“平均學習”，“尤其是藝術、音樂、體育、勞作等科”。要加重“教育實習”科目，從師范生入校第二年起，便應有“實習鐘點”，“并占總時數(shù)的三分之一以上”，“如實習成績未及格，雖已受訓期滿，亦不輕易令其出?！?。教育參觀要“不定期”，“需要參觀某處，即前去參觀”，但“除考察之目的外，不能有任何之游覽觀賞”，“不能以公款供私人之享樂”。師范生要經(jīng)常收聽“教育播音”，了解教育信息，特別是受訓期滿的前兩個月，師生應共同討論“出校后創(chuàng)辦新學校之一切具體辦法”。再次，畢業(yè)與專業(yè)證書。“師?！辈荒苷J為學生一畢業(yè)，自己就“責任已盡”，“將畢業(yè)生視為路人”。學生修業(yè)期滿，宜不舉行“畢業(yè)禮”，“不稱畢業(yè)生”，而只視為“受訓期滿學生”，將他們“盡量分發(fā)到教育未發(fā)達之偏僻縣”去“出校服務”，而“師校則要隨時隨地不忘指導”?！俺鲂７諏W生，應限其在寒暑假中，全體歸校，報告服務經(jīng)過情況，再聽取各教授之指導，以供下期服務之改進”。這樣“出校服務”五六年后，“公認為確有成績，然后由教育行政最高機關給予一種兒童導師專業(yè)之證明書”。

羅辀重深信，經(jīng)過以上四個方面的改革，特別是“慎始”招生，并通過嚴格的教育和“服務”訓練，師范生“對教學專業(yè)”一定能“具有濃厚的興趣”，對“公共事務”一定能“有委身從事之決心”，其“服務之人生觀定能養(yǎng)成”。可以說，羅辀重雖然沒有直接從事師范教育工作，但因為熟悉鄉(xiāng)村教育中的師資情況，并能用較其他人更寬闊的視界觀察教育之狀況，深刻地看到了養(yǎng)成教育觀念的艱難性，所以他注重從整體的教育環(huán)境來考慮師范生“服務之人生觀”的養(yǎng)成。

結 語

羅辀重將“服務之人生”確定為師范生應有的人生價值觀，是基于對個人與民族、“公”與“己”之間關系的道德價值分析。“個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民族的生命則是無盡期。我們要想將個人有限的生命變成無限，便要將個人的生命融化到民族生命一起，便要犧牲個人的生命去換取民族的生命，只要民族的生命長存，便無異個人的生命永生。”⑤誠然，若民族不獨生存，個人便無獨存的價值。正是在這一意義上，民族的生命重于個人的生命。因此，“凡為民族謀大多數(shù)生存的時機，不惜個人舍生以求之，這就是犧牲少數(shù)成全多數(shù)?！雹拊诿褡逦Ｍ鲋H，需要每一個中國人富有犧牲精神，以肩負起救亡圖存的重任。羅辀重以“教育救國”為己任，這一價值理念反映在教育目的中，他要求師范生抱定“服務之人生觀。”在羅辀重看來，“己”與“公”的關系表現(xiàn)在個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兩方面關系。由此，反映到教育活動中，“教育目的原在促進受教育者行為的改變，一定要能改變整個的人——使個人有常態(tài)的情緒，適當?shù)膽B(tài)度，良好的習慣，正確的思想，以幫助人與人之間的適應，與社會之間的協(xié)調(diào)。”⑦從個體行為而言，貫徹這一教育目的，則應該使受教育者明確“與”與“取”之間的道德價值關系。羅辀重認為:“道德價值判斷的標準，恒以‘與’、‘取’的分量多寡而定?！c’多于‘取’是道德的，‘取’多于‘與’是不道德的?！雹甙凑者@一邏輯關系，羅辀重對師范生“服務之人生觀”的培養(yǎng)，需要在教育活動中依次處理好個人生命與民族生命、“己”與“公”、“與”與“取”之間的關系。也就是說，“服務之人生觀”的道德價值應在于個人的生命融入民族的生命，“公”大于“私”，“與”多于“取”。可見，羅辀重關于“服務之人生觀”的道德價值取向是“社會本位”的，是應對當時拯救民族危亡和國家圖存的需要而提出的。

然而，就今天看來，“社會本位”的價值取向在整體上輕視個人價值存在，而重視社會群體價值，把個人價值依托于社會價值，這不利于個人發(fā)展。因而，“服務之人生觀”價值取向具有片面性。事實上，在羅辀重時代，亦難以以此指導當時的教育實踐，而對于當前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的教師教育工作則更需要將社會價值與個人價值之間的關系做辯證的處理。

不過，羅辀重提出的師范教育應“慎始招生之辦法”和嚴格“服務”訓練的辦法，則大可為今天教師教育改革所借鑒。當前有教師教育專業(yè)的學校不少，但多以教育類專業(yè)學生能畢業(yè)和就業(yè)為己任，專業(yè)思想教育工作并沒有做到實處，且所進行的“畢業(yè)生跟蹤調(diào)查”也多是搜羅畢業(yè)生中佼佼者的材料，以證明辦學的有效性，卻很少采取切實的措施對畢業(yè)生進行某些形式上的繼續(xù)教育。

教育是事業(yè)，需要有事業(yè)心的人才能擔負起教師的神圣使命?！敖逃瘛绷_辀重賦予師范教育以“教育救國”之使命，更期盼師范生的人生價值觀以“服務”為職責，這對于當今我國的教師教育不無是一種神圣的昭示。

注釋:

①羅辀重.師范教育放言［J］.長沙:湖南教育(創(chuàng)刊號)，1937.

②羅辀重.教育愛［N］.陶龕旬報，1943－02－28.

③羅辀重.升學與服務:答復一個校友的公開信［N］.陶龕旬報，1939－11－08.

④羅辀重.異哉所謂:畢業(yè)生出路問題［N］.陶龕旬報，1939－12－28.

⑤羅辀重.學生?還是學死?［N］陶龕旬報，1939－10－28.

⑥羅辀重.學生?還是學死?［N］陶龕旬報，1939－10－28.

⑦《陶龕教育墻》.

Service:Luo Zhouzhong on Moral Value of Direction Normal Education

LIU Chao-liang
(Dean’s Office，Hunan Institute of Humanities，Science and Technology，Loudi 417001，China)

Luo Zhouzhong regarded“the life view of service”as the moral goal of normal education，and requested that normal school students should develop the life view of service for the nation and the society，which was a kind of society－oriented values.Luo Zhouzhong revealed the deficiencies in normal education，and proposed that the environment of normal education should be changed，feasible measures should be taken，and“the life view of service”of normal school students should be cultivated.Luo Zhouzhong’s discussion can help us to understand the current reform of normal education.

Lou Zhouzhong;normal education;service;moral values

(責任編校:松仁)

C610

A

1673－0712(2011)02－0048－03

2011－02－14.

湖南省高等學校科學研究重點資助項目(08A033).

劉超良(1965—)，男，湖南邵東人，湖南人文科技學院教育科學研究所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教育學原理和德育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