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侵權責任法》第73條在礦業(yè)法律關系中的適用

■ 田 峰

（吉林大學地球科學學院，長春 130061）

論《侵權責任法》第73條在礦業(yè)法律關系中的適用

■ 田 峰

（吉林大學地球科學學院，長春 130061）

礦產資源使用權人因礦山生產需要所進行的高空、高壓、地下挖掘行為屬于高度危險作業(yè)，因此給他人的民事權益造成損害的應承擔高度危險責任；在歸責原則上適用無過錯責任原則；侵權人的免責事由根據受害人的過錯程度加以區(qū)分，受害人故意或者由不可抗力造成損害的，侵權人免責，受害人對損害結果發(fā)生有過失的，可以減輕侵權人的責任。

礦產資源；礦業(yè)；法律關系；高度危險；責任；歸責原則

0 引言

近年來，我國礦山企業(yè)在安全生產工作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政府監(jiān)管和企業(yè)自律仍然不能放松。根據國家安全生產監(jiān)督管理總局提供的數據，2009年全國非煤礦山安全生產保持了穩(wěn)定好轉的發(fā)展態(tài)勢，事故起數和死亡人數同比分別下降了13.1%和25.4%，其中較大事故同比分別下降28.6%和29.3%，沒有發(fā)生特別重大事故。但安全生產形勢依然嚴峻，特別是金屬、非金屬地下礦山發(fā)生重大事故4起、死亡70人，同比增加3起、51人。2009年1月到5月全國煤礦重大事故發(fā)生5起，死亡66人；特別重大事故發(fā)生1起，死亡78人。2009年11月到12月，全國煤礦較大事故發(fā)生179起，死亡和下落不明715人；重大事故發(fā)生9起，死亡和下落不明113人；較大事故發(fā)生18起，死亡和下落不明69人。礦產資源使用權人所從事的礦山作業(yè)活動往往屬于高度危險責任的范疇，且由于其作業(yè)活動中經常需要使用大型機械設備、參與作業(yè)人員較多、作業(yè)場所環(huán)境復雜且井下空間有限，一旦發(fā)生生產事故，救援難度大，往往可能導致群死群傷的嚴重后果，并可能對環(huán)境和相關權利人的財產造成較大損失。

礦產資源使用權人因礦山生產需要所進行的高空、高壓、地下挖掘行為屬于高度危險作業(yè)，因此給他人的民事權益造成損害的應承擔高度危險責任；在歸責原則上適用無過錯責任原則；侵權人的免責事由根據受害人的過錯程度加以區(qū)分，受害人故意或者由不可抗力造成損害的，侵權人免責，受害人對損害結果發(fā)生有過失的，可以減輕侵權人的責任?！肚謾嘭熑畏ā返?3條將高度危險作業(yè)限定在高空、高壓、地下挖掘和高速軌道運輸的范圍內，其中礦產資源使用權人進行勘察和開采作業(yè)過程中可能涉及高度危險作業(yè)范疇的限于高空、高壓和地下挖掘，如利用高空纜車運送礦石、架設高壓電纜以及礦坑和礦井的挖掘等行為。本條的規(guī)定對礦產資源使用權人在進行礦山作業(yè)的過程中對他人造成損害所需承擔的侵權責任法律關系進行了規(guī)范，確定了礦產資源使用權人從事礦山作業(yè)致人損害所需承擔責任的責任性質、責任主體、歸責原則、免責事由和責任方式。但需要注意的是，礦產資源使用權人對礦產資源的利用是分階段進行的，并不是所有的礦產資源勘察和開采活動都屬于高度危險作業(yè)的范疇。

1 礦山作業(yè)的階段性決定了責任類型的多樣性

《侵權責任法》第73條采用了列舉式的方式給高度危險責任劃定了清晰的范圍，只有在礦產資源使用權人進行高空、高壓和地下挖掘等符合高度危險作業(yè)法定特征的行為時，才能適用高度危險責任的規(guī)定。礦產資源使用權人在進行礦山作業(yè)的過程中給他人的合法權益造成損害的行為并不完全屬于高度危險行為。在《侵權責任法》第73條列舉范圍之外的勘察和開采行為不屬于高度危險責任的范疇，不能適用第73條的規(guī)定，如地質踏勘階段勘察人員因采集礦石標本造成他人財產損失的應當適用《侵權責任法》第6條第1款規(guī)定的過錯責任原則，礦山企業(yè)運輸礦石的車輛肇事的應當適用《侵權責任法》第6條第2款規(guī)定的過錯推定原則，而不能根據第73條的規(guī)定適用嚴格責任。

在對礦產資源進行勘察的過程中，要經過預查、普查、詳查和勘探四個階段。在對礦產資源進行開采的過程中，也要經過不同的階段分別進行采礦和選礦作業(yè)。不同的作業(yè)階段和作業(yè)過程中選擇的施工方式決定了礦產資源使用權人承擔侵權責任類型的多樣化并相應確定了適用的歸責原則。

2 嚴格責任原則的適用范圍

我國的侵權責任法體系以過錯為核心建立了一套多樣化的責任體系。與傳統(tǒng)大陸法系國家將過錯原則作為民法典中的一般歸責原則的一元體系不同，我國的侵權責任法體系采取了過錯責任原則、過錯推定原則和嚴格責任原則共同作用的歸責原則體系。根據當事人過錯在責任認定中起到的作用，將過錯原則作為一般歸責原則，過錯推定原則和嚴格責任原則作為補充，但后兩者只能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適用。適用過錯推定責任的場合主要包括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物件損害責任和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在幼兒園、學?；蛘咂渌逃龣C構內受到損害的責任；適用嚴格責任的場合主要包括產品責任、環(huán)境污染責任和高度危險責任。在理論和司法實踐中，一般認為，具體行為構成高度危險作業(yè)應當具備以下條件：第一，作業(yè)本身具有高度的危險性。也就是說，危險性轉化為現實損害的幾率很大，而超過了一般人正常的防范意識，或者說超過了一般條件下人們可以避免或者躲避的危險。第二，高度危險作業(yè)即使采取安全措施并盡到了相當的注意也無法避免損害。在日常生活中，任何一種活動都可能對周圍人們的財產或人身產生一定的危險性，但高度危險作業(yè)則不具有完全不受人控制或者難以控制的危害性。第三，不考慮高度危險作業(yè)人對造成損害是否有過錯。也有學者認為無過錯的高度危險責任應當具備的條件是，從事高度危險作業(yè)是合法、正當的；在從事高度危險活動中，行為人即使盡到高度注意亦不能避免損害的發(fā)生；不適用過錯相抵原則；因不可抗力引起損害不能使行為人免責。[1]

在礦產資源使用權人進行礦山生產的過程中，可能造成對他人合法權益的損害，礦產資源使用權人應當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但是，由于礦產資源使用權人礦山作業(yè)的階段性特征，礦產資源使用權人需要承擔的責任類型也呈多樣化的特點。根據我國侵權責任法設定的侵權責任歸責原則的體系，不同類型的侵權行為應當適用與之相應的歸責原則。過錯責任原則是一般歸責原則，過錯推定與嚴格責任的適用需要根據法律的特別規(guī)定。因此對礦產資源使用權人來說，只有權利人所為的行為屬于《侵權責任法》第73條規(guī)定的高度危險行為的，才能適用嚴格責任原則，換句話說，嚴格責任的適用與否取決于礦產資源使用權人礦山作業(yè)行為的性質。礦產資源使用權人在礦山作業(yè)中可能進行的高度危險行為主要有，墜落高度基準面2米及以上的高處作業(yè)；使用高壓容器的設計壓力為10Mpa以上低于100Mpa的；使用1千伏以上電壓等級的高壓電的；從地表向下進行挖掘的；使用軌道交通工具進行運輸的；使用炸藥、雷管等易燃、易爆危險物進行爆破等。

礦產資源使用權人在進行礦山作業(yè)的過程中，從事高度危險行為給他人的合法權益造成損害的，應當適用嚴格責任原則；其他不屬于高度危險行為的作業(yè)造成他人損害的，不能適用嚴格責任原則。危險責任核心思想在于：危險責任是某特定企業(yè)、物品或裝置所有人或持有人對于此特定企業(yè)、物品或裝置本身所具危險性所負之責任。損害之發(fā)生如與此危險性有關，所有人或持有人即應負責，不問其對于損害之發(fā)生是否具有過失。[2]盡管高度危險活動本身是合法的，但此種活動仍具有非難性。[3]嚴格責任原則在適用上有這樣三個特點。首先，嚴格責任歸責的依據不是過錯而是危險。嚴格責任原則適用的范圍是有明確限制的，從《侵權責任法》規(guī)定的適用嚴格責任的范圍中不難發(fā)現我國絕大多數適用嚴格責任的情形中行為人是在進行合法行為，如民用核設施、民用航空器的經營，高度危險物的占有和使用，高度危險行為的實施等。這些行為的實施不僅得到了法律的許可，并且往往對國民經濟的發(fā)展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損害的發(fā)生往往不是由于當事人的過錯，而是由于當事人所進行的行為本身就具有較高的危險性，一旦遭遇不可抗力的作用或受害人在主觀上有過錯，那么行為人即便采取了必要的防范措施損害的發(fā)生也在所難免。所以本文認為，嚴格責任的歸責依據在于行為人造成了危險，并能夠從潛在的危險中受益。而且這種危險不是一般人能夠達到的注意可以避免的，因此要對行為人追究比較嚴格的責任。其次，嚴格責任的適用不考慮行為人是否有過錯。在高度危險責任認定的過程中，過錯不是歸責要件，只要是高度危險行為給他人的合法權益造成了損害，且該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就可以認定高度危險責任成立。法院在審理過程中不會也不必考慮行為人過錯在責任認定過程中的作用。在高度危險責任中基本不會存在違法性的問題，因為許多高度危險行為本身就是合法行為，需要注意的是，高度危險行為并不因其合法性而不可非難。本文認為，盡管嚴格責任的認定不必考慮行為人的過錯，但不是完全不考慮過錯的問題。在侵權責任法體系中，過錯的意義不僅在于責任的認定，也是一項重要的減免責任的事由。最后，嚴格責任的減輕和免除是有嚴格限制的。嚴格責任的免除需要由法律做出特別的規(guī)定，不適用《侵權責任法》第3章的一般性規(guī)定。對于適用過錯責任原則的侵權行為，只要行為人證明自己沒有過錯即可免責，而對于嚴格責任來說，免責事由受到了嚴格的限制。《侵權責任法》第73條規(guī)定的免責事由限于受害人故意或不可抗力，行為人要承擔較重的舉證責任。對于責任的減輕，本條是個特別例外的規(guī)定，責任的成立適用嚴格責任，但是責任的減輕允許一般過失可以減輕責任。在所有的嚴格責任當中，只有本條是個例外規(guī)定，即允許一般過失也可以減輕責任，但不能免除責任。

3 免責事由的分析

《侵權責任法》第73條規(guī)定的免責事由包括：能夠證明損害是由于受害人故意或不可抗力造成的，責任人免責能夠證明受害人對損害的發(fā)生有過失的，可以減輕責任人的賠償責任。這是個特別例外規(guī)定，與其他高度危險責任有所區(qū)別。根據本條的立法理由，由于從事高空、高壓、地下挖掘活動等作業(yè)與《侵權責任法》規(guī)定的其他高度危險行為相比，危險性稍低，因此在不承擔責任尤其是減輕責任的情形上，應當與其他高度危險作業(yè)有所區(qū)別?；谶@樣的考量，本條規(guī)定的高度危險責任在責任成立上適用嚴格責任，但是責任的減輕允許一般過失可以減輕責任，而不僅限于重大過失?？梢哉f在所有的嚴格責任里面，只有這一條是個例外規(guī)定，允許一般過失可以減輕責任，但不能免除責任，這可以說是一個利益平衡的結果。需要注意的是即便根據本條規(guī)定，礦產資源使用權人在因高度危險作業(yè)給他人造成損害的責任承擔上，較其他高度危險責任人享有更多減輕和免除責任的事由，但礦產資源使用權人仍然要承擔相應的舉證責任，以證明損害是由于受害人故意或不可抗力造成的或證明受害人對損害的發(fā)生存在過失。

[1]王利明.侵權行為法歸責原則研究[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165-167.

[2]王澤鑒.民法學說與判例研究(5)[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262-263.

[3]王利明.侵權行為法歸責原則研究[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160.

DF642；DF462

B

1672-6995(2011)07-0043-02

2011-05-23

田峰（1979-），男，吉林省長春市人，吉林大學地球科學學院講師，法學博士，主要從事物權法、礦產資源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