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保衛(wèi)金正日

吳健

2011年8月20日至25日，金正日搭乘綠皮裝甲專列訪問俄羅斯，繼續(xù)他一直習慣的火車長途旅程。這是他看來最安全的方式。列車以150-180公里時速急馳，也不會感覺晃動，車上軟硬件設施都非常完備，足以開展“富有活力的共和國外交事業(yè)”。

從他的“移動的裝甲辦公室”駛入俄境內開始，其行程便引起西方特別是韓國高度關注。

多年來，韓美情報當局一直試圖用偵察衛(wèi)星、U-2偵察機等各種偵察裝備，來判定金正日專列的行蹤。然而“高科技抵不過嚴防死守”，長久以來，金正日專列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國外運行，韓美卻屢屢“后知后覺”。

不僅出訪，即使金正日每年一百多次乘坐火車的國內視察活動，也大多鮮為人知，人們不知道他從哪里駛出、駛向何方。是誰創(chuàng)造這樣的“安保奇跡”？誰在保衛(wèi)金正日？

1分鐘內消滅8個人，才能得90分

誰是朝鮮最高領袖保鏢，就連特種兵的家人都不知道。金正日護衛(wèi)部隊內部發(fā)行的一本小冊子標示，“必須要徹底保密小隊與中隊的業(yè)務”，要求不得向其他友軍單位透露本單位負責的業(yè)務，也包含所有軍人的父母與親戚。他們時刻要“守口如瓶”，同時必須做到“心細如發(fā)”。

朝鮮護衛(wèi)總局特種兵首次向國際媒體公開露面，是2000年6月15日朝韓在平壤舉行首次首腦會談，時任韓國總統金大中飛抵朝鮮順安機場，金正日親赴機場迎接。當時的安保工作非常嚴密，朝鮮護衛(wèi)人員寸步不離金正日。與普通的朝鮮軍官不同，朝鮮護衛(wèi)人員在肩上都斜掛著皮帶，腰間佩帶手槍，軍裝上戴著鑲著勞動黨黨旗的五角星徽章。這些警衛(wèi)的銜級大都是大?；蛏闲?，一般站在金正日身邊的警衛(wèi)軍官為少將，他要全權負責警衛(wèi)任務，被稱為警衛(wèi)責任部長。

朝鮮護衛(wèi)隊員在行動中不能用無線方式保持聯絡，反對使用衛(wèi)星電話，以免泄露金正日的位置。曾擔任過青瓦臺警護室長的韓國官員嚴相國認為，朝鮮護衛(wèi)隊員往往單憑人力就能完成嚴密的搜查，對領導人計劃活動的地方采取的措施也非常嚴格有效，有許多地方值得韓國學習。

護衛(wèi)總局要求所有人必須練就百發(fā)百中的本領，如100米外手槍速射必須在1分鐘內要消滅8個人才能得到90分，而乘坐摩托車或船只向沿途機動目標瞄準射擊也要達到相當高的命中率，新招募的人員每周還要背負著25公斤的物品進行100公里的急行軍，在7天內進行4公里的游泳訓練。成員多從高中畢業(yè)生中選拔，經過嚴格身份審查和訓練后，進入金正淑軍官學校進修三年，然后成為護衛(wèi)總局的正式軍官。

朝鮮護衛(wèi)總局招募新隊員的身份審查非常嚴格，其家庭關系最高要追查至第17代關系(而普通軍官只要6-8代)。這些隊員不可能有個人私生活空間，包括外出、外宿和休假等行動都受到限制，但他們可以享受最高待遇，服役期間，他們所配備的裝備等都是人民軍中最好的，節(jié)日時還能得到領導人親自發(fā)放的禮物。

據俄羅斯“諜報網”報道，朝鮮警衛(wèi)有著深深的“蘇聯烙印”，1946年3月1日，時任北朝鮮臨時人民委員會委員長的金日成在出席平壤一次集會時，一名受南方李承晚集團唆使的恐怖分子向講臺上的金日成扔了一顆手榴彈，金日成身邊的蘇聯內務軍官雅科夫眼疾手快，用身體壓住手榴彈，結果身受重傷，右臂截肢，后被朝鮮授予“共和國英雄”稱號。

雅科夫也因此成為朝鮮護衛(wèi)總局成員的精神榜樣。護衛(wèi)成員必須具有極高的文化修養(yǎng)，能夠充分理解“保衛(wèi)領袖”的內涵。要達到“作為最高領袖的近衛(wèi)隊員，眼中只有國防委員長一人”，“即使是犧牲自己，也要至死不渝地忠誠于最高領袖”。

“一號行動”，無人知曉

“有金正日參加的外出活動都被稱為‘一號行動絕密行動?！薄懊摫闭摺崩钣陧n國出版了《金正日護衛(wèi)隊員》暢銷書，詳細敘述了最高領導人的出行秘密。

李英國曾是金正日貼身的朝鮮護衛(wèi)總局特種兵，按照他的說法，朝鮮護衛(wèi)總局機構嚴密，分工細致，下設政治部、參謀部、保衛(wèi)部和后方總局，其參謀部有第1、2、3局，第1局主要負責金日成及勞動黨中央政治局委員的住所及辦公地點的安全。

第1局下面有第1、2、3護衛(wèi)部，第1護衛(wèi)部直接負責金日成的人身安全，但自從1994年金日成逝世后，第1護衛(wèi)部被解散，剩下的第2護衛(wèi)部負責金正日住所的安全，該部全部由軍官組成，規(guī)模為由三個連組成的一個營，人員約500人左右。第3護衛(wèi)部負責其他政治局委員的安全，在執(zhí)行任務時一般著便裝。

朝鮮對高級領導人的貼身警衛(wèi)一般采取四線體制，最高級別為七線護衛(wèi)。第一線和第二線被稱為“近接護衛(wèi)”，如同領導人的隱形安全盾牌，一般由護衛(wèi)總局第1局所屬的軍官和特工完成；第三線和第四線則由護衛(wèi)總局機動中隊和朝鮮國家安全保衛(wèi)部共同承擔，而五線以上的護衛(wèi)就主要由人民保安省和地方保衛(wèi)部、地方人民保安相共同負責。

金正日專列出行有極為嚴密的警衛(wèi)體制，僅在國內就有19座專用車站，俗稱“一號站”，分布于平壤龍城、江臺東、元山、新義州、惠山等地，這些車站一般設置在官方別墅10-30公里以內，往來于車站與別墅接送領導人的奔馳轎車始終保持60公里的時速開行，因為這一速度能最大限度地干擾刺客的“定點伏擊”。

護衛(wèi)總局第2局主要負責朝鮮高層人士的出行安全，即“路上護衛(wèi)”，也稱“行動護衛(wèi)”。李英國說：“‘一號行動(即金委員長外出)時，按照先遣汽車、后發(fā)專列的順序，按兩小時間隔發(fā)車，在此期間，哪輛是金正日乘坐的火車并不被外人知曉。列車的運行時段被控制在6-8小時內，在此期間，任何人員和車輛均不得靠近鐵道周邊。”

護衛(wèi)總局第2局下屬的列車護衛(wèi)部通常采取四線護衛(wèi)體制，專列出發(fā)前一小時，要對鐵路及周邊地區(qū)是否埋有爆炸物進行確認檢查，緊接著在出發(fā)前半小時內還要派出一趟用普通客車改裝的專列先通過，以便再次確認沿線安全。

前韓國國家情報院副院長羅鐘一透露，朝鮮護衛(wèi)總局成立于1976年，其前身是專門保衛(wèi)金日成安全的“警護中隊”，“它是不容忽視的‘全金屬外殼”。

“全金屬外殼”

俄總統全權代表普里科夫斯基則認為，“全金屬外殼”是指金正日的專列——“移動的裝甲辦公室”。金正日專用辦公室車廂墻壁厚達80厘米，即使是穿甲彈也不易擊穿。車廂內有五人臥室，安裝有可實時接入衛(wèi)星電子地圖及互聯網的尖端通信裝備，此外還有宴會廳、會議室、50名警衛(wèi)隊員安置房間及專車(兩輛梅塞德斯-奔馳600)車庫。會場有兩部巨型銀幕，一部用于看電影，另一部是電子地圖，通過衛(wèi)星顯示列車移動路徑、室外溫度、通過地區(qū)的經濟狀況等。專列底部鋪有防彈鋼板，車上不僅配有機槍、榴彈發(fā)射器和高射炮，甚至還有能抗擊炸彈爆炸的防爆裝置。

韓國消息人士透露，金正日的專列曾在2004年“遇到過危險”，4月22日，龍川火車站一列載有肥料的貨運列車和一列油罐車在相向行駛途中因操作失誤引發(fā)爆炸。事發(fā)前數小時，據稱有金正日的專列在結束訪華返回時經過龍川，朝鮮官方在事發(fā)后迅速對外澄清“事故原因”，這被西方情報機關視為朝鮮穩(wěn)定國內局勢之舉。直到今天，美日韓情報機關仍堅持這起爆炸“是有預謀的恐怖襲擊”，因為出事的龍川地區(qū)是朝鮮軍工業(yè)的聚集地，出現如此嚴重的事故，“本身就充滿懸念”。

韓國國情院援引一名高級別朝鮮“脫北者”的話說，龍川爆炸事發(fā)前，完成訪華行程正在回國的金正日，已經得到時任護衛(wèi)總局局長李乙雪“情況異?！钡膮R報，“金委員長其實是從中國天津上船，經由南浦回到平壤，而他原來乘坐的專列還是照樣經龍川開回平壤，以便迷惑隱藏的襲擊者”。

據韓國國家情報院稱，龍川事件后，朝鮮護衛(wèi)總局開始配備專門的電子干擾車，可在必要時發(fā)射干擾電波，封鎖當地通信，而在領導人計劃視察地區(qū)的周邊如果部署有軍隊的話，部隊要對所有武器進行收繳封存，炮兵部隊的所有炮身都要朝下。

正如朝鮮名將吳克烈曾對金正日等領導人匯報的：“在任何情況下，只要有護衛(wèi)總局在，您就可以高枕無憂?！?/p>

特種兵：將軍的“短劍”

“朝鮮最大的戰(zhàn)略武器不是核武器，而是特種部隊。”

“只要還沒犧牲，就要戰(zhàn)斗！”是他們的信條。

“只要領袖下命令，我們就將炸彈安插到敵人的陣地上去?！?/p>

特種兵是朝鮮人民軍最強大的精銳力量，也是朝鮮武裝力量獨一無二的前鋒。直到今天，朝鮮作為特種兵第一大國的地位從未動搖過。

據2010年發(fā)表的韓國《國防白皮書》介紹，朝鮮特種兵達到20萬人，而朝鮮總兵力仍維持在2008年的119萬人，這樣算來，每6名朝鮮軍人中就有一名特種兵。

朝鮮隨時準備在全面戰(zhàn)爭中投放特種兵，執(zhí)行擾亂韓國后方，阻止美國馳援的任務。中國《兵器知識》雜志執(zhí)行主編秦蓁分析，經濟狀況不佳，加上西方封鎖，朝鮮短期內不可能得到現代化武器，發(fā)展特種部隊可說是“坦克飛機的替代品”。這足以印證已故叛逃韓國的前朝鮮勞動黨總書記黃長燁的預言：“朝鮮最大的戰(zhàn)略武器不是核武器，而是特種部隊?！敝袊鴩来髮W教授李大光也強調，特種兵行動的隱蔽性，攻擊目標的不確定性及打擊效果的嚴重性，“都將使對手產生嚴重的心理恐懼”。

朝鮮三軍特種部隊有不同的編制與稱謂。1999年，金正日視察位于平安北道北昌的輕步兵教導指導局所屬第82旅時，曾指示將陸軍輕步兵旅統稱“閃電旅”，海軍的陸戰(zhàn)旅統稱“驚雷旅”，狙擊旅改稱為“霹靂旅”，但由于第82旅是一支陸?？仗胤N兵混成的部隊，所以委員長親自為其定名為“暴風旅”。

朝鮮陸軍最多的特戰(zhàn)單位是輕步兵旅，主要負責從后方防御來自美韓聯軍及韓國特種部隊的進攻，同時引導和配合正規(guī)軍攻擊作戰(zhàn)。

擔負進攻性任務的陸軍狙擊旅(又稱“青年突擊旅”)以美韓日戰(zhàn)略目標、C4I網絡系統等為主要攻擊對象。每個狙擊旅都有神秘的“牡丹花排”，他們往往被訓練成滲透敵后不再返回的“決死部隊”，成員要掌握單獨執(zhí)行情報搜集及對敵目標突襲等本領，“只要還沒犧牲，就要戰(zhàn)斗！”是他們的信條。

上世紀80年代上映的朝鮮電影《命令027》，反映了朝鮮“牡丹花排”的強悍戰(zhàn)力，片中區(qū)區(qū)六名朝鮮特種兵以徒步行軍的方式，擺脫韓軍前后堵截，僅用三天時間便摧毀了韓國密謀襲擊朝鮮的諜報隊基地。片中角色由真正的朝鮮特種兵扮演的，從隱蔽行進到跆拳道搏擊，從目標偵察到決死破襲，幾乎可視為朝鮮特種兵的教學片。

除了陸軍系統的特種部隊外，朝鮮空軍特種部隊則轄有空軍狙擊旅和偵察營（大隊），海軍特種部隊則下轄海上狙擊旅、陸戰(zhàn)旅和海軍偵察營。朝鮮特種部隊的任務可總結為三大方面，即“主力投入、后方投入、活動滲透”。

特戰(zhàn)三軍各具特色

盡管朝鮮特種部隊的裝備不及美韓對手，但其旺盛的作戰(zhàn)意志、嚴格的訓練制度以及因地制宜的作戰(zhàn)樣式，能夠達到新的戰(zhàn)略平衡。朝鮮半島的特殊地形為朝鮮廣泛運用特種部隊提供了便利。半島中部森林和灌木林占了四分之三，形成大量天然障礙和隱蔽死角……對于善于隱蔽的軍隊來說，那就是最好的掩體，而對靠輪子走路，受道路限制的軍隊來說簡直糟糕透頂。

曲折蜿蜒的韓國海岸線，其長度幾乎是朝韓陸地“軍事分界線”的28倍，“這是不可能進行全面防御的長度，駐韓美軍忙于在地面防范朝鮮正規(guī)軍進攻，光靠韓國的力量難以阻止朝鮮特種兵海上滲透?！鼻榜v韓美軍司令提爾拉里說，“一旦朝鮮特種部隊登陸成功，就可編成無數滲透小組打擊美韓聯軍后方?！?/p>

朝鮮海軍及人民武力部偵察總局所屬特種部隊擁有數量頗豐的特戰(zhàn)潛艇，這些用前南斯拉夫技術專利生產的潛艇非常適合像黃海這樣的淺水區(qū)域，美韓總想用他們那套對付深海潛艇的招數應對，屢屢落空。朝鮮運用特戰(zhàn)潛艇的水平比外界想象得要高，連伊朗革命衛(wèi)隊也把這套裝備和戰(zhàn)法搬到霍爾木茲海峽，讓美國人好生頭疼。

以空降輕步兵旅為主的朝鮮空軍特種部隊，總兵力達3萬人，任務是打擊和破壞韓國境內的空軍基地及港口，配合占領韓國山岳地區(qū)。其列裝的安-2運輸機雖然是蘇聯1948年投產的“老爺機”，氣動布局還是一戰(zhàn)時代的雙翼構造，但該機采用木材制造，不僅重量輕，還不會像全金屬飛機那樣散射電磁波，地面雷達很容易誤認為是飛鳥。“如果朝鮮人樂意，滑跑距離僅需二百多米的安-2都能在首爾周邊的高爾夫球場、公路甚至學校操場上降落?！币幌虺鲅灾斏鞯捻n國大國家黨議員宋英善曾發(fā)出這樣的擔憂。

個人素質出類拔萃

宋英善還提出一種假設：“如果北韓通過安-2飛機、潛艇、氣墊船乃至不為美韓所知的地道，一次性輸送成百上千名特種兵，那將是什么后果？”她的擔憂不是沒有理由，朝鮮特種部隊滲透能力極強。

發(fā)生在1968年的“青瓦臺奇襲”堪稱朝鮮特種兵的經典作戰(zhàn)。當年1月17日，來自朝鮮第124部隊的31名特種兵穿上韓國軍服，趁夜從距敵警戒點不到30米遠的地方潛入火力封鎖區(qū)，他們用了兩天兩夜的時間穿過美韓防線，他們的目標是刺殺韓國總統樸正熙。1月21日，朝鮮特種兵分散滲透進漢城（今首爾），就在距韓國總統府青瓦臺僅800米的地方，韓國鐘路派出所所長崔圭植看出他們服裝上的破綻出面盤問，結果導致行動失敗，朝鮮特種兵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美韓圍剿大軍且戰(zhàn)且退，29人戰(zhàn)死，一人被俘，還有一人捧著被子彈擊中流出的腸子奮力返回北方。

對朝鮮特種部隊來說，類似青瓦臺奇襲這樣的“戰(zhàn)略性行動”畢竟是少數，更多時候他們主要采取秘密行動，尤其是針對那些背叛國家并在叛逃后繼續(xù)污蔑朝鮮政體的叛徒，朝鮮特種部隊的懲戒從來毫不留情。

1997年，叛逃至韓國的朝鮮高官李漢英在漢城（今首爾）家門口遭槍擊身亡，后證實系朝鮮化裝特種兵所為。有消息稱，執(zhí)行刺殺任務的朝鮮特工為進入韓國接受了整形手術，并在完成任務后輾轉回到朝鮮，被授予“英雄稱號”。

朝鮮特種兵富有優(yōu)良的革命傳統，當年組建特種部隊的時候，金日成特意提拔大批曾在中國東北從事過抗日游擊戰(zhàn)的老將，軍事素質和思想素質非常過硬。按照朝鮮憲法，普通士兵服役期限為42個月，但實際上特種兵的服役年限一般為11-12年。從職業(yè)化角度上看，朝鮮特種兵的個人素質不亞于任何軍事強國。

朝鮮特種部隊最重視的是向隊員灌輸勇于作戰(zhàn)、堅決不當俘虜的觀念。據韓國《新東亞》月刊稱，朝鮮特種部隊還有許多令人吃驚的“勇氣訓練”，比如穿越“非軍事區(qū)”從韓國搶一塊牌子或其他“紀念物”回來，按照他們接受的訓練，如果不能完成任務，他們將就地自殺。（源自《南方周末》）

“朝鮮最大的戰(zhàn)略武器不是核武器，而是特種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