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政府都是中國變遷的一大核心力量。雖然對政府和官員行為觀察分析不易,但欲深刻理解中國,此領域不可不察。先讓我們觀察中層官員群體。
我們說的中層官員多為參與中央或地方政策制定的人。雖然他們不是這些政策的最后“點頭”者,也不完全是政策的最終執(zhí)行者。但他們手中的實權和影響力卻不可小看,曾有人感慨中國最有權力的人實際是那些重要部門里的處長們——的確,作為“兵之頭、將之尾”、“既是指揮員,又是戰(zhàn)斗員”的處長們可以說是我們界定的中層官員的主要組成部分,他們是干活的主力,是政策起草和推進的主力。
80年代中期中國進行了意義深遠的干部體制改革,之后中青年知識——技術型官僚興起,他們構成了中層官員群體的一大部分。高學歷、專業(yè)化、年輕化是他們的主要標志。不過三個問題也越來越明顯:
其一,中國變遷遠不只是“經(jīng)濟增長”可以涵蓋的,政治體制、經(jīng)濟結構、階層分化、文化碰撞等等都是綜合性、全局性和結構性的,過于專業(yè)化的官員能否應對這樣錯綜復雜的局面呢?
其二,他們可能提供最初的政策方向甚至草稿,但就成長路徑和閱歷而言,他們都非常缺乏上一代官員對中國現(xiàn)實的體味,政策草擬者很可能并不熟悉政策影響的人和其中復雜的現(xiàn)實運作和關系。
其三,很可能現(xiàn)實也將告訴我們,青年也會老去,甚至更快、更直接更無意識、更容易融進過去的“路徑依賴”。
2009年南京做了一次以《局處級干部想什么》為題的問卷,在問到“影響干部升遷的主要因素”時,215位局處級干部中選擇“人際關系”的占56.9%,選擇“工作業(yè)績”和“機遇”的各占43.1%,選擇“家庭背景”的占17.4%,“學歷與年齡”的占14.2%。我們可以看到,局處級領導干部認為,家庭背景、學歷、年齡等因素在影響干部升遷中的重要性在降低,而人際關系的重要性在上升——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些人際關系缺少規(guī)則和制度的約束,以至于很多游弋于灰色地帶。
這部分有利益的中層官員階層,除了個別部門外,大部分人還是將升遷作為重點——這個本身正常,但對應的是真正用于政策調研和制定的時間少了。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官員精英,有想法,有思想,也非常矛盾,有的也漸漸被磨掉了抱負和棱角。
太多責怪中層官員本身是不客觀的,其實這些官員的行為在大多數(shù)國家都類似,但如果政治競爭公開化,這恐怕是問題的核心。
我們要進一步回答的是,一個“新”官員是如何在舊體制里行為的?前面談到中層官員可能更容易融進過去的“路徑依賴”里,這個“路徑依賴”更多是指舊有體制中不好的東西。
比如大量國家資金和項目的部門化、缺少監(jiān)督的管理、審批和發(fā)放,不但削弱了政府資金的公共性,更加強了小團體利益和權力的尋租空間,對制度和政策缺乏敬畏感,同時也讓中層官員對改革的“增量”與“邊緣”空間缺乏意識,無心推動——要知道,中國三十年改革就是從這些“增量”與“邊緣”開啟的?,F(xiàn)在增量改革停滯了,不能不說,這與中層官員上述問題及路徑依賴直接相關。
曾有學者認為這樣的新干部階層更喜歡用物質激勵和制度化的辦法,而不是用意識形態(tài)、強制和群眾運動治理。但問題是:制度化辦法在哪里?不用運動式增長辦法又用什么辦法?
(摘自《FT中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