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是我國修志繁盛期,名志迭出。其中光緒《山西通志》受到學界一致贊譽,被后人稱為我國地方志之精品。光緒《山西通志》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應該歸功于清代總體修志水平的高漲以及學者王軒與楊篤學養(yǎng)及辛勤努力。
一 清代山西修志的特點
清朝是我國古代修志大盛之時,各省、府、州、廳、縣都設(shè)立志館或志局,延請夙學鴻儒和地方紳士參加修志,鴻篇巨制,迭見層出,學且志風更趨嚴謹,其特點更是別具一格。
1 形成定期修志制度。康熙帝于十一年、二十二年、二十四年詔令各地修志,并限期完成。雍正七年,諭旨省、府、州縣志,每六十年重修一次。這是有史以來朝廷首次規(guī)定的定期修志制度。
2 方志編修的普及。清代修志在以往各代基礎(chǔ)上大有發(fā)展,蔚然成風。省、府、州、廳、縣志有4800余種。加上鄉(xiāng)鎮(zhèn)志、衛(wèi)所志、鄉(xiāng)土志以及各種志料,清代共有志書5685種,遠遠超過歷史上任何朝代。
3 品種齊全,私撰轉(zhuǎn)盛。有純屬方志體例而避其名者,如劉端臨《揚州圖經(jīng)》;有記人物者,如徐世昌《大清畿輔先哲傳》等。
4 鴻篇巨制達見紛出。總體而言,清以前志書篇幅相對少些,清代尤其是乾嘉以后,鴻篇巨制屢見不鮮。如《康熙江西通志》280卷、《光緒杭州府志》212卷。
5 體例完備而多樣。清人重視方志體例,于志體多有研求??滴跏荒?,頒布賈漢復《河南通志》為“天下式”,統(tǒng)一志書體例。嘉慶中,謝d9d397d7c49a4ae5a0cd82466b887bc6啟昆取唐、宋、元、明志之精粹,纂《嘉慶廣西通志》,分典、錄、略、傳、圖、表。被奉為楷模。后洪亮吉纂《淳化縣志》,以記、簿、志、略、圖統(tǒng)綱目。阮元《道光廣東通志》分訓典、表、略、錄、傳五統(tǒng)類26門,避免了志體千篇一律,顯示了特色,也是封建時代方志高度成熟的標志。
6 官府對修志的控制加強。清代統(tǒng)治者一方面積極倡導方志編纂,另一方面又嚴加控制。實行兩級審查制。
7 名家輩出,佳志眾多。顧炎武、黃宗羲、全祖望、戴震、章學誠、段玉裁、洪亮吉、孫星衍、焦循、謝啟昆、俞樾等都是著名修志學家和方志學家,他們在史學、經(jīng)學、地理學、譜牒學、文學、文獻學上各有建樹,將學術(shù)研究與修志實踐相結(jié)合,修成大批名志、佳志。王軒、楊篤所撰之光緒《山西通志》,就是其中之佼佼者。
8 深受考據(jù)學風影響。梁啟超認為,乾嘉間考據(jù)學是清代文化的結(jié)晶,流風所及,方志學也深受影響。
清代也是山西古代方志史上的極盛時期,共修志書397種,其中康熙朝最多,達98種,光緒朝、乾隆朝分別為96種和84種。特點是:
1 涌現(xiàn)出一批以考據(jù)見長的方志。如戴震參與編寫的《汾州府志》、楊深秀的《聞喜縣志斟》、張佩芳的《平定郡志考正》等,質(zhì)量明顯提高。特別是王軒、楊篤等纂修的光緒《山西通志》,被公推為良志,名聞省內(nèi)外。
2 出現(xiàn)了終身致力于修志事業(yè)的專家。如楊篤。
3 鄉(xiāng)村開始修志,如汾陽陳家莊就較早編修了鄉(xiāng)土志。也出現(xiàn)了一批用作學堂教材的鄉(xiāng)土志。如《保德州鄉(xiāng)土志》、《崞縣鄉(xiāng)土志》、《山西鄉(xiāng)土志》、《陽城縣鄉(xiāng)土志》、《文水縣鄉(xiāng)土志》等,這類依光緒部頒鄉(xiāng)土志例目編纂的志書,使得地方志知識普及到了學校。
4 出現(xiàn)了一些優(yōu)秀的專志,說明其品類之繁富。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專志有《晉祠志》?!稌x祠志》40卷,光緒三十二年(1906)劉大鵬撰著。該志不但詳述古跡,于水利之保護與利用、各村設(shè)渠長與水甲、有關(guān)碑刻、聯(lián)合行動時發(fā)的各種通知單等,無所不記,填補了有關(guān)晉祠歷史的空缺。
二 光緒《山西通志》的纂修及編輯思想
光緒《山西通志》成書于清光緒十八年(1892),全書184卷,分圖、譜、考、略、記、錄六門。圖以辯方,譜以序世,考以稽古,略以紀今,記以述事,錄以存人。上起唐虞三代,下迄清末,全面記載了歷史上山西或與山西有關(guān)的政治經(jīng)濟、天文地理、文化教育、金石古跡、風土民情以及各類人物等,是山西迄今內(nèi)容最宏富、考證最精賅、體例最完備、資料最翔實的博大的綜合性文獻資料寶庫,被后人視為我國地方志中之精品,具有很高的學術(shù)價值和文獻價值。梁啟超將其列為清光緒朝優(yōu)秀省通志之首,稱其“出自學者之手,斐然可列著作之林者”;王云五認為該志不獨為《山西通志》之模范,且可為他省志書之準繩。
光緒《山西通志》為曾國荃修,王軒、楊篤等纂。曾國荃光緒二年(1876)為山西巡撫。張煦,光緒十八年任山西巡撫。光緒三年(1877)山西大旱,曾國荃“以大薐之后,恐文獻無證”,于五年(1879)上奏重修省志。當即得到批準后,便設(shè)立通志局,聘請山西名儒王軒為總纂,楊篤為纂修,楊深秀等為分纂,歷時14載,于光緒十八年編纂成書,亦稱其“曾志”。
王軒(1823—1887),字霞舉,號顧齋,晚署壺翁。山西洪洞縣人。早年刻苦博學,深研三禮、《爾雅》《說文》及輿地,于六書九數(shù),用功尤勤。道光十八年(1838),王軒讀書于玉峰書院(在洪洞縣境玉峰山),在此結(jié)交了一批新的文友。此時王軒的新舊相識大都是在當?shù)叵碛性娒?、文名的少年才子,他們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組成了一個詩歌創(chuàng)作群體。其中不少人與王軒終生都保持著密切的往來。此年冬,王軒赴平陽(今山西臨汾市)應童子試,以辭賦受知于學使,補縣學生。道光二十三年(1843),他始肄小學及數(shù)學、天文、歷法等自然科學。著名學者張子特曾授其九章術(shù)及開平方法。張子特當時與張晉、張穆齊名,是乾嘉以來山右以文章經(jīng)術(shù)負重名于時的“三張先生”之一。道光二十五年(1845),王軒讀書于平山北橋寺禪院。次年,王軒從張穆問學,研究地志。這為他在晚年主持編寫《光緒山西通志》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張穆是山西平定人,博學能文,尤精于西北地理,其《蒙古游牧記》《延昌地形志》是著名的地理學著作。張穆對王軒的影響很大,此后王軒在樸學上用力愈勤。
同治二年(1863)王軒中進士,考卷曾被視為樣板,被大學士祁雋藻譽為“石州(張穆)后起有人”。曾任兵部武庫司主事,后歸里,主講河東宏遠書院。學識精深,甚獲時譽,被視為晉省有清一代尊師。光緒五年(1879),受曾國荃之聘,赴省任《山西通志》總纂。受命之后,王軒不僅總覽全編,全書體例多所手訂,志稿前五十卷均經(jīng)他親自校對,志中太原、河東等部分內(nèi)容,也大都由他纂修。特別是他親自纂修的《山西歷代疆域沿革圖譜》,還印成單行本,以圖文并茂,考證精賅,當時即受到朝野贊許。
楊篤(1834—1894),字雅利,號鞏同,又號秋湄,或署虬麋道人、呂香真逸,晚年自稱東瀆老人。山西鄉(xiāng)寧縣人。同治舉人。早年從名儒王筠攻習《說文》,通訓詁,長金石,精三禮,好史學,工書法,善琢硯、治印、彈琴。光緒《山西通志》中的《金石記》十卷,即為他的手筆。因收羅宏富,考訂精確,向為海內(nèi)外金石家、考古學家所推崇,曾以《山右金石記》為書名另行刊印。楊篤多才多藝,且是我國清末著名的方志學家。其一生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方志編纂上,從30多歲時在主講宏州書院期間創(chuàng)修《西寧縣志》始,先后編纂了《蔚州志》《代州志》等12種地方志書,對方志編纂有著豐富的實踐經(jīng)驗。光緒五年,他被聘為《山西通志》纂修官后,便將全部心血和才識傾注在《山西通志》上。光緒十三年(1887),總纂王軒病故,巡撫張之洞調(diào)離,省通志局經(jīng)費吃緊,編纂工作困難重重。他力挑修志重擔,總攬全盤,親自編纂校對,雖疾病在身,或嚴冬手指凍裂見血,仍不停執(zhí)筆。常對人說:“一身之壽天,命也;倘《通志》不成,三晉文獻由我而斬,罪不更大乎?”有清一代,像這樣畢生獻身于方志事業(yè)的人,不僅在山西,在全國也不多見。光緒十八年志出,篤由此贏得大名。
楊篤在其豐富的修志實踐經(jīng)驗基礎(chǔ)上,形成了獨特的理論見解。他認為地方志就是地方史,方志內(nèi)容與體例發(fā)展至宋代始完備,其主張方志的記載,除地域外,應兼采詩文,并詳人物。其次,從志即史的觀點出發(fā),他主張方志體例應效史體,宜分圖、表、志、傳、記五體。其三,重視方志記載的真實性,他主張征引古籍,注明出處,并有所辨證,并加按語,以示征信。其四,對“藝文”的編寫,主張采用范成大《吳郡志》之例,唯載書目,不錄詩文,書目下或錄或跋,或鉤玄提要,至于詩文,只散注于各條之下,不再別匯為篇。
在光緒《山西通志》的修纂中,楊深秀付出了辛勞,有重大貢獻。修志的整個工作是在山西通志局的具體領(lǐng)導下進行的。總纂為王軒,分纂為楊篤、楊深秀等。王軒日與楊篤、楊深秀諸人討論通志之體例,定為六門。即圖、譜、考、略、記、錄等。六門又各詳分為36類。此次修志在山西歷史上是空前的。楊深秀擔任《星度譜》二卷與《古跡考》八卷之分纂任務(wù)。
楊深秀所分纂的《星度譜》利用了當時天文、歷法和地理方面的最新科學成就,他本人也有一定的創(chuàng)見。這既反映了他具有的較高科學水平,也體現(xiàn)了他的求實精神。
《古跡考》載于《通志》卷之五十。其主要內(nèi)容是從上古之唐虞夏商周秦,以迄兩漢魏晉宋元明清,在山西所建國都及城邑之考證。旁及宮室、祠宇、陵墓及寺觀等?!豆袍E考》又為《沿革譜》之姊妹篇。瀆過王軒所纂之《沿革譜》,山西之古今沿革,了然在胸,深服其簡明扼要。再讀過楊深秀《古跡考》,山西各處古跡名區(qū),粲然入目,有如更上一層樓而覽無數(shù)之勝景。
三 光緒《山西通志》的特色與成就
光緒《山西通志》的體例,由王軒吸取謝蘊山《廣西通志》、阮元《浙江通志》、黃彭年《畿輔通志》、郭嵩山和李元度《湖南通志》諸家之長,分為圖、譜、考、略、記、錄六類,“圖以辯方,譜以序世,考以稽古,略以紀今,記以述事,錄以存人”(楊篤《山西通志》代序)。六門之下又分37類,類以下再分子目或附目,使志書體例完善,條理清晰。在內(nèi)容上廢除了“與地志無涉”的星野,而代之以經(jīng)緯晷度。此種新體例的開創(chuàng),當時就受到朝野贊許。他在方志編纂上之獨見,是當時方志學探討中的一種革新。
因該志出自學者之手,其質(zhì)量在山西諸通志中名列前茅,深得梁啟超等名家的贊譽。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shù)史》中,梁評論它為全國杰出的方志之一。
光緒《山西通志》184卷,篇目分圖、譜、考、略、記、錄六類36門。圖三卷二門:卷一,疆域圖;卷二至三,府州廳縣圖。譜十九卷六門:卷四至五,沿革譜;卷六至七,星度譜;卷八,三代世譜(帝國、候國、卿大夫、三晉);卷九,秦漢以來別譜(尊號、爵封、姓望、關(guān)帝世譜);卷十至十三,職官譜;卷十四至二十二,貢舉譜??既寰硭拈T:卷二十三至三十,府州廳縣考;卷三十一至四十三,山川考;卷四十四至四十九,關(guān)梁考;卷五十至五十七,古跡考(國都、城邑、宮室、祠宇、陵墓、寺觀)。略二十三卷七門:卷五十八至六十五,田賦略;卷六十六至六十九,水利略;卷七十至七十一,鹽法略;卷七十二至七十四,秩祀略(上祀、中祀、群祀、廟學附祀);卷七十五至七十六,學制略(釋奠、典學);卷七十七至七十八,營制略(駐防、綠營、練軍、歷年兵事、前代兵制);卷七十九至八十,公署略(官署、倉庫、驛傳、公所)。記二十卷六門:卷八十一,巡幸記;卷八十二,荒政記;卷八十三至八十六,大事記;卷八十七至八十八,經(jīng)籍記(經(jīng)、史、子、集);卷八十九至九十八,金石記(銅器、鐵器、貨泉、碑碣、摩崖、幢柱、石題、造像、法帖、磚瓦);卷九十九至一百,風土記(地形、民俗、歲時、方言、物產(chǎn))。錄八十四卷十二門:卷一百一至一百十五,名宦錄;卷一百十六至一百三十五,鄉(xiāng)賢錄;卷一百三十六至一百三十七,忠烈錄;卷一百三十八至一百四十一,孝友錄;卷一百四十二至一百四十四,義行錄;卷一百四十五至一百五十二,仕實錄;卷一百五十三,儒行錄;卷一百五十四至一百五十六,文學錄;卷一百五十七,隱逸錄;卷一百五十八至一百五十九,藝術(shù)錄;卷一百六十至一百六十一,方外錄;卷一百六十二至一百八十四,列女錄。各門下有目、附目。
是志的特色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體例完備,內(nèi)容宏富。是志纂修者不僅善于繼承本省舊志的優(yōu)點,且善于吸取他省志書的長處,體例上更加完善。全志分圖、譜、考、略、記、錄六類,以括其要。六類之名,皆有所本:圖以辯方,承唐賈耽朱墨二色遺法,以使古今地名互證。譜以序世,本鄭樵《通志》之意,以與圖合。考以稽古,補圖、譜之未詳。略以紀今,亦依鄭氏《通志》。記以述事,仿程機《上黨國記》。錄以存人,效趙岐《三輔決錄》。是志引書達3000余種。其所輯史料,盛況空前。上起唐虞三代之遠古,下迄封建社會之末期,包羅萬象,應有盡有。舉凡山西歷史上之社會制度、各類人物、政治經(jīng)濟、文化古跡等,不詳或不見于正史者,往往可以從中得到印證和補充。而且史料按地域分類排比集中,更便于研考。其二,訂訛補闕,考證精賅。清儒崇尚考據(jù),王軒、楊篤、楊深秀又都是考據(jù)名家,所以這種注重考據(jù)之風,在是志中也得到了非常明顯的反映。志中有“明考?,通篇“考證為多”者,府州廳縣考、山川考、關(guān)梁考、古跡考、金石記、三代世譜等是也;有“暗考”,間參考證者,沿革譜、秦漢以來別譜、星度譜及七略是也。如專志人物的十二錄,雖無按考明文,但作者嵬真輯佚,訂訛補闕,也不無考證之痕跡??梢哉f,精于考據(jù),是光緒《山西通志》的一大特色,也是反映是志學術(shù)價值的關(guān)鍵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