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黃金周里,我坐車回老家看望父親。
父親天生不是一個種莊稼的高手,年輕時身體便瘦弱多病,當(dāng)過民師,做過大隊的會計。母親去世后,迫于生計,父親不得不擔(dān)當(dāng)起家里農(nóng)活的重?fù)?dān)。好在有平時的耳濡目染,父親把家里的田地侍弄得也說得過去,但比起那些“純粹的農(nóng)民”老鄉(xiāng)們來說總是略差一籌。但是,父親還是種地種出了感情。這不,直到如今還不愿與我一起到城里生活,執(zhí)意種著家里那兩畝多的薄地。
見我回來,父親頗為欣喜地從屋里取出他收獲的芝麻。我定睛一看,不大的一個編織袋里,半袋子黑黑的、白白的、灰灰的、大小不一的芝麻靜靜地呆在里面。父親說,今年收成還說得過去,兩三分地也收了不少芝麻,我放在家里也沒法吃,你回縣城了給它換成香油什么的,也算不白種一趟。我深深明白,這是家中貧瘠的薄地加上父親辛勤的勞作換來的果實,我怎好意思說拿走就拿走呢?捧起一捧細(xì)細(xì)端詳,里面不僅有細(xì)小的土粒,還有一些不大顯眼的葉子夾雜其中,由此更能想像出父親收獲時的艱辛。為了讓芝麻顯得更加潔凈一些,他一定曾經(jīng)下過不少工夫吧,而這等通常只有細(xì)心的家庭主婦才會去做的“細(xì)發(fā)活”,之于多年前連摸都不曾摸過這類事務(wù)的父親來說,該是何等的不易!
在我們至今仍是望種不望收的田地上,父親不在乎他種下的希望是摻了一半的渺茫,更不在乎他收獲的糧食中摻了一半的雜物。他樂意的是,他時刻在收獲著一種說不出的充實,一種永遠(yuǎn)也掙不脫的土地情結(jié)。于是乎,種什么收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排遣了寂寞便是賺了,何況家里的土地總是給我們或多或少的饋贈呢?
中午,我將父親親手收獲的芝麻和在了面粉里面,加了一些碎鹽,用一根手腕粗的大搟面杖用力搟成了一張大薄片,再切成整齊的菱形塊一片片下到香氣四溢的油鍋里,炸成黃燦燦的麻葉與父親一起分享。嚼著這又酥又脆的東西,驀然看見,此時父親滿足的笑容和對面坡上漫山遍野的菊花一樣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