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爾民族精神探析＊

紀 娟

(浙江財經(jīng)學院人文學院,浙江杭州310018)

黑格爾民族精神探析＊

紀 娟

(浙江財經(jīng)學院人文學院,浙江杭州310018)

黑格爾的“民族精神”即民族倫理精神。“民族精神”作為一個國家的靈魂,作為民族文化的核心,黑格爾認為其彰顯著民族的特色和本質,決定民族獨特的歷史演進歷程,形成民族強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在稀缺共同價值訴求的現(xiàn)代社會,探討黑格爾“民族精神”的合理內核,無疑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意義。

黑格爾;民族精神;倫理精神

在黑格爾的《法哲學原理》中,他以“意志自由”為出發(fā)點來談“法”,因為人人擁有“意志自由”,人人也就具有伴隨而來的權利,只是這種權利還是無內容的抽象的命令:“成為一個人,并尊敬他人為人?！盵1](P46)而人的欲望和沖動并不滿足于這種“抽象的自由”,因而必然要求上升到一個更高的階段,即“自為的自由”,也就是主觀意志的法——道德;抽象的權利是空洞無力的,道德又僅僅局限于精神的主觀性,因此客觀性的渴望就產(chǎn)生了。當自由意志想獲得充分的現(xiàn)實性時,它既要通過外在產(chǎn)權的確認,又要通過內心道德的審察,這就自然過渡到“倫理階段”。

倫理是主觀和客觀的統(tǒng)一,并且歷經(jīng)三個有機環(huán)節(jié)的運動和發(fā)展:第一,直接的或自然的倫理精神——家庭,家庭由于不斷分化,喪失了它的統(tǒng)一,于是成為第二階段,即市民社會。在市民社會中,其成員都是作為獨立的單個人的聯(lián)合,依靠法律保障個人的人身和財產(chǎn),維護公共福利和秩序,還只是“外部國家”,只有到了第三階段——國家,才致力于普遍的公共生活,而只有國家才是最豐富最具體的自由,它實現(xiàn)了個人的單一性和普遍性的統(tǒng)一。[1](P173-174)這種最具體自由的實現(xiàn)源于理性的約束,因而國家就是理性必然性的實現(xiàn),而國家的合理存在正是源于“民族倫理精神”,因為國家是倫理理念的現(xiàn)實。

一、黑格爾的“民族精神”即“民族倫理精神”

黑格爾是從倫理實體引出“民族精神”的,它在《法哲學原理》中說:“倫理性的實體包含著同自己概念合一的自為存在的自我意識,它是家庭和民族的現(xiàn)實精神?！奔磭疫@種現(xiàn)實的倫理性的實體正是源于“民族精神”,國家是“民族精神”的現(xiàn)實。這種“民族精神”是自在自為的,它是一種民族的自覺,意識到自我的存在,并力圖追求精神的完滿性。正如黑格爾在《小邏輯》中的解釋,亞當和夏娃正是由于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而且是一種差別性的獨特存在,才有了羞愧,才產(chǎn)生了人類的道德。[2]個人內心的自覺產(chǎn)生了道德,一個民族的自覺則產(chǎn)生了民族理性,即“民族倫理精神”。

而“民族精神”并非是一個民族與生俱來的,只有一個民族具有倫理理念的現(xiàn)實形式——國家時,才隨之產(chǎn)生真正的“民族精神”。黑格爾在《法哲學原理》中說:“一個民族最初還不是一個國家。一個家庭、游牧民、部落、群體等等向國家狀態(tài)過渡,一般說來,就是理念采取民族形式的實在化。如果沒有這種形式,民族作為倫理性的實體——它自在地存在著——就缺乏客觀性來為自己和為別人在法律——即被思考的規(guī)定中獲得一種普遍物或普遍的定在,因而這個民族就不會被承認。”當一個民族還停留在家庭、部落、群體等過渡形式時,它缺乏客觀的普遍的定在——主權,那么這個民族只是自在的存在,還不會獲得承認,只有這個民族覺醒到自身的存在,并且確立自己客觀的合法性和固定的合理性,成為國家這種形式時,才能得到普遍的承認,這時才具有“民族倫理精神”。

黑格爾還通過“家神”與“民族精神”的比較,進一步說明“民族精神”的內涵和外延。在《法哲學原理》第257節(jié)的附釋中黑格爾提出:“家神是內部和下級的神,民族精神(雅典娜)是認識自己和希求自己的神物。”作為倫理性的兩個實體,家庭與國家,都具有神圣性,其神圣性都在于剝去了個人單純的特殊沖動,上升到更高級的倫理實存。在家庭中,體現(xiàn)為一種直接的統(tǒng)一,每個家庭成員都不是希求個人的利益,而是履行對家庭的義務,成為家庭的一員;在國家中,成為國家成員乃是單個人的最高義務。個體更是致力于公共生活,上升為一種普遍性的目的。因而家庭和國家都不是任意的,而是基于道德的神圣性和理性的必然性建立的,家庭的倫理意味由家神體現(xiàn),國家的倫理精神則是“民族精神”,它是一個民族倫理理念的別稱,又是自由的化身,是民族意志實現(xiàn)自己的理性力量,它代表國家的必然理性,即合理性。這種合理性的實體就是國家。

家神對家庭的倫理要求體現(xiàn)在“家禮”中,“恪守家禮”是家庭對其成員的要求;而民族精神對其成員的要求則是政治德行。

二、民族倫理精神的主觀訴求:個體的政治德行

民族倫理精神的政治德行首先要求,成為國家成員是單個人的最高義務。[1](P253)在《法哲學原理》第258節(jié)的附釋中,黑格爾論述了國家與個人的關系:“由于國家是客觀精神,所以個人本身只有成為國家成員才具有客觀性、真理性和倫理性。結合本身是真實的內容和目的,而人是被規(guī)定著過普遍生活的;他們進一步的特殊滿足、活動和行動方式,都是以這個實體性的和普遍有效的東西為其出發(fā)點和結果?！眹沂侨藗冋J同的較高的生活所在地,個人只有在共同體中才能實現(xiàn)他的實體性,正像被砍掉的手不再是手一樣,不歸屬于共同體的個體也就失去了個體的本質,個體的意志和利益只有在國家中才達到了客觀定在,國家也正是個體得以達成個體福利的唯一條件?！霸诠餐w中,個人的單一性及特殊利益獲得全面發(fā)展,個人的權利獲得明白的承認,所以個體意識到共同體的目的即是每個特殊的目的所在?！盵1](P260)因此,成為共同體的成員,自覺地過渡到普遍性的實存中,并以普遍物作為目的來進行活動,乃是單個人對國家最大的義務,也是民族精神的倫理要求所在。

單個人對國家的最高義務是通過“政治情緒”得以表達的,這種“政治情緒”即愛國心本身,它是一種道德信念,[1](P226)是對本民族尊嚴的“自信”;[1](P339)它是一種高度的民族認同感,強烈的愛國主義熱情,是對本民族的無限信任和忠誠。當這種民族精神的倫理要求成為普遍的行為方式時,就表現(xiàn)為風尚,這種風尚又得到代代相傳,潛移默化為一個民族的心理結構,再慢慢演化為每一代個體習慣的意向,即個體的“第二天性”。[1](P170)正像麥金太爾所說,“我之所是主要地就是我所繼承的東西,一種以某種程度呈現(xiàn)在我的現(xiàn)在之中的特定的過去,我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一個歷史的一部分并且一般而言,無論我是否喜歡它,無論我是否承認它,我都是一個傳統(tǒng)的承載者之一。”[3](P281)不管個體是否意識到或承認它,個人正是在共同體中成長,并且傳承著共同的傳統(tǒng)文化。即個體在參與共同生活時,受到民族倫理的規(guī)約,又時時處處體現(xiàn)著民族倫理精神,個體被傳承的民族精神所塑造,也在不斷塑造著民族精神。

在日常生活中,愛國心表現(xiàn)為“慣于把共同體當作實體性的基礎和目的”[1](P267),即在平時生活的時時處處,個體應自覺以共同體為最終目的和活動的出發(fā)點,個人的特殊活動都應致力于普遍物的實現(xiàn),并且應把這種共同體的訴求逐漸內化為自己的習慣意向。黑格爾說“個人做了合乎倫理的事,還不能說他是有德的。只有這種行為方式固定為他性格中的必然要素時,他才可以說是有德的?！盵1](P170因此,人們在日常生活中,要堅定對本民族的信任和忠誠,努力將“愛國心”變成習慣性意向。人人都應具有這種信念:“國家必須維持下去,只有在國家中特殊利益才能成立?！盵1](P267)正是每個人強烈的需要秩序的基本感情才是“唯一維護國家的東西”。[1](P268)因此,只有基于高度的民族精神的認同和信仰,并且一貫致之,國家才能穩(wěn)定存在下去。但是這種永存的習慣也就意味著死亡,黑格爾說:“人死于習慣,這就是說,當他完全習慣于生活,精神和肉體都已變得遲鈍,而且主觀意識和精神活動之間的對立也已消失了,這時他就死了?！盵1](P171)一個民族也是這樣,當它習慣于舊有的倫理生活,它的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也就消失了,因此處于僵死的狀態(tài)。黑格爾認為戰(zhàn)爭能保證民族倫理的健康?！案鲊褡宓膫惱斫】稻陀捎谒鼈儗Ω鞣N有限規(guī)定的凝固表示冷淡而得到保存,這好比風的吹動防止湖水腐臭一樣;持續(xù)的平靜會使湖水發(fā)生相反的結果,正如持續(xù)的甚或永久的和平會使民族墮落”。[1](P341)因此,黑格爾認為戰(zhàn)爭和沖突不可避免。

在戰(zhàn)爭時期,愛國心表現(xiàn)為英勇的犧牲精神。在《法哲學原理》第325節(jié)中黑格爾說:“由于為國家的個體性而犧牲是一切人的實體性關系,從而也是一切人的普遍義務。”[1](P342)當一個民族的獨立自主面臨威脅時,它的全體公民就有義務捍衛(wèi)自己的國家,甚至英勇獻身。因為“獨立自主是一個民族最基本的自由和最高的榮譽?！盵1](P339)而英勇本身是形式的德,“真正的德只有在非常環(huán)境中以及在那些關系的沖突中,才有地位并獲得實現(xiàn)?！盵1](P169)英勇也就是真正的德,此時習慣的民族信仰轉化為為自由而進行的現(xiàn)實斗爭,黑格爾贊頌到“英勇是從一切特殊目的、財產(chǎn)、享受和生命中抽出的那自由的最高抽象?！盵1](P343)這種英勇是為了主權的實存而進行斗爭的堅強意志,是個人對抗敵對性整體的無比勇氣,是在普遍物的追求中獲得自身尊嚴和福利的正當手段,是把個人的單一性提升為一種同普遍性的統(tǒng)一,因此是一種最高的自由。

民族倫理精神的主觀要求表現(xiàn)為一種政治情緒,即愛國心本身,愛國心又分為兩種形態(tài):在日常生活中,要求人們習慣以共同體為最終歸宿和活動的出發(fā)點;在戰(zhàn)爭時期,則要求個體具備英勇的獻身精神。而民族倫理精神的客觀要求則是政治制度的合理性。

三、民族倫理精神的客觀訴求:政治制度的合理性

黑格爾認為,民族精神不僅構成國內民眾的風尚和意識,也貫穿國家的一切法律制度。[1](P291)因此,民族倫理精神的客觀要求就是:政治制度的合理性。黑格爾在《法哲學原理》第247節(jié)中說:“民族的自我意識包含著民族的主觀自由,因而也包含著國家制度的現(xiàn)實性?！泵褡寰竦膬仍谝笫莻€人的政治德行,外在要求則是政治制度的合理性。在該節(jié)中他繼續(xù)說道“每一民族的國家制度總是取決于該民族的自我意識的性質和形成?！币粋€民族自身精神的性質和狀況直接決定該民族的政治制度,因此每一個民族都有適合它的獨特的國家制度。黑格爾以拿破侖主觀武斷地給予西班牙人一種國家制度為例,證明不合乎西班牙人民族精神的制度是不可行的。因為制度不是單純被制造的東西,它是長期演化的結果,“它是理念,是理性東西的意識,只要這一意識已在某一民族中獲得了發(fā)展?！币粐膰抑贫缺仨毷桥c其民族的倫理精神的發(fā)展水平相適應的,與本民族的心理認同、文化結構、理解水平都是戚戚相關的,必須是公民理性自然成長的結果;否則即使這種制度具有先進性,也是最終要失敗的。因為對一個不認同的民族來說,強加的制度只是外在的束縛,不能納入民族的心理結構,其結果必然是由于整體公民的心理拒斥而宣告失敗。黑格爾在本節(jié)最后說:“一個民族的國家制度必須體現(xiàn)這一民族對自己權利和地位的感情,否則國家制度只是外部存在著,而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笨梢?一個民族不認同的制度也不可能真正約束民眾,因而毫無實際價值。只有基于本民族理性自然生長的制度才是最適宜的,才能起到積極作用。因此在這個意義上說,黑格爾認為民族精神決定一個民族的制度形式。實際上,黑格爾這一觀點夸大了精神的力量,犯了唯心主義錯誤,一國的國家制度本質上取決于政治經(jīng)濟的歷史條件,本民族的精神只起到制約的作用。雖然這里黑格爾片面夸大了民族精神的作用,但它確實強調了民族精神對國家制度強有力的制約作用。

四、民族精神是世界歷史的主體

黑格爾還把民族精神納入世界歷史的框架中,進一步揭示民族精神的演化過程。各個民族都有其特殊的國家制度、風俗和倫理關系,代表特殊的國家意志。如果特殊意志之間不能達成協(xié)議,那么沖突在所難免。這時就需要一個凌駕于各個國家之上的普遍意志,即最高的裁判官——世界精神。黑格爾在《法哲學原理》第340節(jié)中說:“國家在它們的相互關系中都是特殊物,因此在這種關系中激情、利益、目的、才德、暴力、不法和犯罪等內在特殊性和外在偶然性就以最大規(guī)模和極度動蕩的嬉戲而出現(xiàn)?！眹抑g都是平等的特殊物,各個倫理的整體、國家的獨立性都成為一種相對的偶然性,肆意表現(xiàn)各個民族的特殊沖動?！坝捎诟髅褡遄鳛閷嵈嬷膫€體只有在它們的特殊性中才具有其客觀現(xiàn)實性和自我意識,所以民族精神的原則因為這種特殊性就完全受到了限制,各民族在其相互關系中的命運和事跡是這些民族的精神有限性的辯證發(fā)展現(xiàn)象?！盵1](P351)民族精神由于受制于國家的相互關系,因此其辯證發(fā)展要求較高階段的世界精神的出現(xiàn)?！皬倪@種辯證法產(chǎn)生出的普遍精神,即世界精神,它既不受限制,同時又創(chuàng)造著自己;正是這種精神,在作為世界法庭的歷史中,對這些有限精神行使著它的權利,他的高于一切的權利。”[1](P351)而世界精神作為普遍的絕對精神,對于局限性的民族精神具有絕對的權力。因為“各種具體理念,即各種民族精神,在絕對的普遍性這一具體理念中,即在世界精神中,具有他們的真理和規(guī)定?！盵1](P356)各種民族精神是世界精神的具體理念,它們充當世界精神的執(zhí)行者,見證世界精神的莊嚴,裝飾著世界精神的王座。世界精神賦予各種民族精神以無限的榮光,使每一種民族精神得以充當一定歷史時期的代表、統(tǒng)治者,但這一創(chuàng)立歷史的榮耀只有一次,在從幼年成長為它的全盛狀態(tài)時,也同時預示著其衰退消亡,此時另一個民族延續(xù)著世界歷史的意義。

黑格爾認為,世界精神的演進歷程依照四個原則,從東方,到近東,再到西方,逐步完成歷史時空的轉換?！斗ㄕ軐W原理》第353節(jié)中黑格爾描述了四個原則:“第一個原則,精神處于直接的啟示中,以實體性精神的形態(tài)為原則,在這種形態(tài)中,個別性尚無獨立存在的權利;第二個原則是這種實體性精神的知識,這種精神既有充實的內容,又有自為存在的活的形式,這一原則是美的倫理性的個體性;第三個原則是能認識的自為的存在上升為抽象的普遍性;第四個原則是主觀性與客觀性的統(tǒng)一,返回到最初的實體性的絕對精神?！?/p>

按照這四個原則,世界歷史依次呈現(xiàn)為四種王國:東方的、希臘的、羅馬的、日耳曼的。在東方王國中,體現(xiàn)了第一個原則,民族精神表現(xiàn)為直接的統(tǒng)一,因為東方王國是從家長制的自然整體中產(chǎn)生的,因此沒有內部分裂,是原始的實體性形態(tài),塵世政府即權利來源于君權神授,國家的習俗、立法、制度本身就是宗教,個別人格在莊嚴的整體中毫無權利可言;第二個原則體現(xiàn)在希臘王國中,有限和無限的模糊統(tǒng)一掩藏在洞穴或傳統(tǒng)的畫像中,成為審美的一部分,民族精神即美的倫理。一部分個體沐浴在知識的光輝下,從混沌的整體中分離出來,因此出現(xiàn)了個體;第三個原則體現(xiàn)在羅馬王國中,這時倫理生活無限的分裂為私人的自我意識和抽象的普遍性兩個極端,民族的個體性消亡在神廟中,個體紛紛凸現(xiàn),他們一律平等,但還只停留在形式的權利;第四個原則體現(xiàn)在日耳曼王國中,此時神的本性與人的本性、客觀真理與自由實現(xiàn)了統(tǒng)一。[1](P357-360)一切矛盾得到了調和和解決,此時歷史走到了盡頭,黑格爾的精神演化達到了終點,世界精神的辯證運動終于停止在他的唯心體系的頂點上。

但這種調和還停留在抽象的信仰、愛和希望等感覺中,因此塵世王國與理智王國還是對立、分離的。但是兩種王國具有相同的起源——單一的統(tǒng)一和理念,因此,“當二者的斗爭發(fā)展到殘酷的階段,精神王國,在現(xiàn)實中和觀念中,降為平庸的塵世;塵世王國則把它抽象的自為存在建設為思想,建成為那種合乎理性的存在與認識的原則,即法與法律的合理性?！盵1](P360)這樣一來,二者的矛盾也就消解了。這種調和使“國家成為理性的形象和現(xiàn)實,在國家中自我認識在有機發(fā)展中找到它的實體性的知識和意志的現(xiàn)實性;在宗教中它找到它自己的這種真理——作為理想本質——的感情和表象;而在哲學科學中它找到對這種真理的那種自由的而被理解的認識?！盵1](P360)最后認識到,在國家、自然界與在理想世界中,是同一的。世界精神在國家中意識到自己的實存,在宗教的表象中表達自己,在哲學中得到明晰的概念,理解了自己。最終國家、理想世界、自然界是一個東西,國家就是個體的理想歸屬,遵循自然界的演化規(guī)律;理想世界的實存就是國家,理想世界預示著自然界的必然進化環(huán)節(jié);自然界容納著人類的存在,隱含著理想世界的模型,因此,在世界精神的運動中,三者實現(xiàn)了同一。

黑格爾把世界歷史看作是世界精神自我認識的歷程,世界精神決定依次依呈現(xiàn)的民族精神,最后終結于普魯士王朝,反映其保守性,仿佛世界無需人的參與,只要等待世界精神的運轉,這樣各民族的特殊爭端就拋給了世界精神的空洞演化。這與馬克思對于歷史的認識完全不同,馬克思說:“重要的不是認識世界,而是改造世界?！盵4](P15)這顯示了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斗志,無產(chǎn)階級就是要自覺主動地改造不合理的制度,主動建立新的更適合人類生存和發(fā)展的先進制度。而黑格爾的理性旨在把握他的時代,是一種事后的反思,還沒有達到革命的實踐。但是也應看到,黑格爾在它的精神演化中預言了革命的必然性,是為無產(chǎn)階級革命提供了合理理論依據(jù)的。

五、結論

黑格爾的民族理論是基于他的唯心史觀的,黑格爾認為精神是民族存在的內在力量和必然性。無論是個人的政治德行,還是國家制度都是由民族精神決定和必然要求的,個人因此必須服從他的天職義務——成為國家的一員,個體的欲望應從屬于更高級的理性秩序;而國家制度必須合乎精神發(fā)展的邏輯;甚至世界歷史也是世界精神決定好的,各民族精神依次統(tǒng)治的結果。馬克思批判了黑格爾的唯心歷史觀,認為他顛倒了物質與精神的關系,黑格爾不是從政治經(jīng)濟根源挖掘國家的演化規(guī)律,而是把世界歷史歸結為世界精神逐步展開的必然環(huán)節(jié),把民族精神看做歷史的主體,把精神的影響作用夸大為決定作用。

拋開黑格爾歷史觀的唯心外衣,就能發(fā)現(xiàn)謬誤中的真理顆粒,黑格爾注意到人對其社會政治制度、民族的認同感,影響一國的發(fā)展趨勢。黑格爾因此建立了他的民族主義框架,并試圖在普遍的民族信仰中,把個人的單一性與社會的普遍性有機結合起來,使個人有了確定無疑的最終歸宿——共同體,使國家成為個人更高階段的存在地。雖然他的框架夾雜著民族沙文主義的傾向和濃厚的神秘色彩,但是畢竟為共同體確立了普遍的價值信仰,正像查爾斯·泰勒的詰問:“現(xiàn)代國家能在沒有強有力的民族主義情況下,要求堅持足夠的忠誠和民族精神么?”[5](P702)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因此黑格爾的民族精神闡述對于現(xiàn)代國家是有借鑒意義的。重要的不是黑格爾給出的現(xiàn)成答案或結論,而是他試圖解決問題的路徑,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的長治久安,需要共同的價值信仰,需要普遍的倫理框架,如果缺乏這種普遍的倫理價值,那么一個民族就會處于一盤散沙的危險境地,社會就會缺乏有效的合作機制,人與人之間也會缺乏良性的互動或合作關系,個人就會處于孤立的原子狀態(tài),逐步消解掉他的類本質,最終停留在消極自由中,淪為自己的欲望仆役。

反觀我國傳統(tǒng)的儒家倫理,作為延續(xù)了五千年的民族精神,如何在現(xiàn)代市場經(jīng)濟中,在東西價值觀的碰撞中,重新樹立精神的權威,顯示其強大的凝聚力?我國的道德體系又應如何重建?黑格爾的民族精神理論的合理內核啟發(fā)我們進一步深思。

[1][德]黑格爾.法哲學原理[M].范揚,張企泰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2][德]黑格爾.小邏輯[M].賀麟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

[3][美]A.麥金太爾.追尋美德[M].宋繼杰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

[4]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5][加]查爾斯·泰勒.黑格爾[M].張國清,朱進東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2.

Abstract:Hegel’s“national spirit”means the national ethical spirit.His thought as the soulof a nation,as the core of national culture and as the national spirit demonstrates the nature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a nation,decides the unique histo rical evolution of the national histo ry,and constructs the strong cohesion and solidarity of a nation.For the scarcity of common values in modern society,discussing the rational co re of Hegel’s“national spirit”has a strong p ractical significance.

Key words:Hegel;national spirit;ethical spirit

[責任編輯 楊 敏]

An Analysis of Hegel’s National Spirit

JIJuan
(School of Humanities,Zhejiang College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Hangzhou 310018,China)

B82-051

A

1009-1734(2010)03-0067-05

2009-09-12

紀娟,在讀碩士生,從事中西倫理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