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立
驀然間想起四個字“心生喜歡”,倒過來念亦可——“歡喜生心”,亦是別有一番滋味。
我戀桃花雨,在春之暮野。
白居易“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幽美難言。桃花屬鬧的,多是在鄉(xiāng)下田畈井頭,風(fēng)吹過一陣,落花似雨,便有一些飄在水里,連凋謝也是拼死的熱鬧;或是遠(yuǎn)遠(yuǎn)的人家墻頭透過一枝嫩紅隔著新綠,嬌艷可人。那不是我家的花,我也摘不到,可仍然那樣高興,竟說不出因由,也許是骨子里面有桃花般的香艷,所以見了兩相親。
桃花又有著難言的收斂和沉靜,在春花都開得倦怠了才盛開,而且是在山中。這種態(tài)度于荷、蘭并無出奇,換了桃花就難得了,好比歌宴后的麗人,褪去濃妝,美得淡定心驚。
桃花是鄉(xiāng)氣的,民間尋常可見,田畈村頭遍地皆是,但也空靈清絕,誰說借著她尋不得桃源。
我喜日光簾,在夏之西洲。
暖盈盈的七彩日光總是要用粼粼的波紋去襯,若還有一亭一友一杯淡茶,則此身足矣。在深藍(lán)天氣,登上亭臺,陽光像絲緞一樣裹住全身,水色在日光中變得溫暖濃稠。在軒中小酌,靜坐清淡,遙觀天際云霞變幻,感受日光流動的溫存和迅猛。最好是一場太陽雨,坐上畫舫,隨波蕩漾,雨絲纏繞,“煙波畫舫,雨絲風(fēng)片”,想想也是別有風(fēng)情意趣的。日光作簾,樂得在這水色山光中偷得浮生半日閑。
我歌殷紅楓,在秋之崗巒。
如同胭脂摻水,那一抹瀲艷的紅,在眼波中流轉(zhuǎn)。是否絕然的一個轉(zhuǎn)身,便將一腔深情,一腔熱血,寄情于這千里的光焰;是否好夢由來最易醒,觸目的落紅,遍是闌珊的秋意;是否燃盡最后的生命,也要留下醉人的風(fēng)景。漫步于紅葉鋪地的山路之上,枯葉在腳下“沙沙”作響,恍惚間,我看到那一地快燃盡的火,伸手觸碰,卻摸到了一手溫暖。
竟是這樣的決絕嗎?連死都不愿褪去那一席的緋紅血色。既然如此,從此絕了心念,也好。
我掬梅花雪,在冬之束閣。
銀雪紛飛,姿態(tài)肆揚(yáng),那雪,大朵大朵,情誼厚重,從高空執(zhí)拗地投向大地,纏綿壯烈的肆意態(tài)度,縱使還未知這一片世界能不能容身,也義無返顧。真正的美景不被勉強(qiáng)存留,它只于內(nèi)心剎那光芒交觸,完成一次美妙的邂逅。
雪花是矜貴冰冷的?!袄涮幤?,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不要沾染塵世的一絲愛慕和一點糾纏,如果承受了,就化為水來償還告別。這里面有一點落寞,靜靜地滴下來。
歲月流轉(zhuǎn),花開花落,愿心生如此多的“喜歡”,溫暖一生。
點評
這篇文章語言清新優(yōu)雅,句式整齊而富有變化。春天桃花,夏日陽光,秋季紅楓,寒冬飛雪,都是些再熟悉不過的景色,但在作者看來,卻是世上最美的風(fēng)景。作者用她的文字提醒我們:在我們生命中有著許多我們喜歡的尋常美景,只有一顆細(xì)膩善感的心,才能感知最細(xì)微處的風(fēng)景,才能在生命中收藏如此多溫暖的“喜歡”。這篇文章也再一次告訴我們那個真理:“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fā)現(xiàn)。”
(何文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