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為鏡 鑒往昭來——我國史上幾次重要的古籍整理工程概述

岳延春 林 鳳

（1.大連十一中學圖書館，遼寧 大連 116031；2.沈陽音樂學院圖書館，遼寧 沈陽 110004）

岳延春 女，1968年生。本科學歷，館員，發(fā)表論文數(shù)篇。

林 鳳 女，1964年生。本科學歷，館員，發(fā)表論文多篇。

新中國成立60年來，我國古籍出版事業(yè)快速發(fā)展，取得了豐碩的成果。這主要表現(xiàn)在：一是古籍整理出版的規(guī)模和領域不斷擴大；二是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不斷完善；三是古籍資源梳理編目工作取得重要的進展；四是大型出版工程系列化，重要古籍整理成果相繼問世；五是各類大型出土文獻和海外漢籍出版已成規(guī)模；六是古籍整理出版隊伍不斷壯大；七是古籍文獻數(shù)字化工作取得重大突破。時值盛世，當前我國古籍整理與保護工作面臨著新的歷史性抉擇和艱巨的任務。就我國歷史上幾次重要的古籍整理出版工程的由來與價值進行梳理，便于我們以史為鏡，鑒往昭來。

1 漢代的古籍整理

早在兩漢時期，由朝廷組織人力在全國搜集圖書，建立了宮廷藏書閣，并委派專人對所藏古籍進行?？薄⒄?、保管、編纂書目等工作，這是我國文獻發(fā)展史上最早的具有全國規(guī)模的重要事件。

1.1 第一次下令征集全國圖書

公元前221年秦統(tǒng)一六國后，“書同文，車同軌”。文字的統(tǒng)一，為學術文化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但好景不長，朝廷便頒布挾書令，禁止私人藏書，古代典籍和百家之書被聚而焚之。公元前207年項羽入秦都咸陽，焚燒宮室，秦所藏圖書蕩然無存。

漢王朝建立后，對文化事業(yè)高度關注，相國蕭何在主持修建未央宮時，于殿北修了石渠、天祿、麒麟三座皇家藏書閣。“石渠”、“天祿”后來成為皇家藏書的別稱?；莸鬯哪辏ㄇ?19年）“除挾書之律”，廢止了秦朝私人不得藏書的禁令，使私人密藏圖書陸續(xù)出現(xiàn)。文景時期“天下眾書往往頗出，皆諸子傳說，猶廣立于學官，為置博士”。武帝在位時，于元朔五年（前124年）“敕丞相公孫弘廣開獻書之路”，這是歷史上首次下令征集全國圖書。于是藏書劇增，藏書處所除原石渠等三閣，“外則有太常、太史之藏，內(nèi)則有延閣、廣內(nèi)、秘室之府”。除使御史中丞兼圖書管理之職外，又設太史令掌天下之書。漢成帝時，鑒于圖書又有散亡，于河平三年（前26年）派謁者陳農(nóng)到各地搜求，一時“書積如丘山”，整理工作勢在必行。

1.2 第一次大規(guī)模的集體校書

漢成帝三年，“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jīng)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shù)術，侍醫(yī)李柱國校方技”，并以劉向為領校。上列各負責人都有若干學者為助手。如劉向的助手除少子劉歆，還有杜參、王龔等。歷史上第一次大規(guī)模集體校書工作在長安天祿閣展開，史稱河平校書。這項校書工程直至漢末才告完成。校書程序及方法大致為備眾本，別異同，辨真?zhèn)?，訂脫誤，去重復，增佚文，條篇目，定書名。每書校畢，抄成定本，并編寫敘錄一篇，介紹作者生平行事、作品旨意、學術價值與源流、校讎經(jīng)過，附于本書奏上。后來劉向將敘錄別抄成書，名曰《別錄》。這是中國古代第一部比較詳細的書目及提要，反映了劉向領導校書的成果。

1.3 第一部圖書分類目錄

劉歆繼承父業(yè)，繼續(xù)主持校書，并以《別錄》為基礎將3萬多卷皇家藏書進行分類，編成中國歷史上最早一部綜合性的圖書分類目錄——《七略》?！镀呗浴肥灼遁嬄浴肥侨珪傉?，扼要敘述了先秦到西漢的學術源流、發(fā)展演變，具有學術簡史性質。其下設六藝、諸子、詩賦、兵書、術數(shù)、方技六略是圖書分類，依據(jù)書的內(nèi)容和學術性質劃分，又于略下設種；全書將古籍劃分為六略38種。同類書按時代先后編排，書少不能成類的，附入性質相近的類中，如史部書附于《六藝略·春秋家》之后。全書著錄古籍總數(shù)為603家，13269卷?！秳e錄》、《七略》唐代以后已經(jīng)亡佚，現(xiàn)在只能見到清代不完整的輯本。但《漢書·藝文志》是《七略》的刪省與改編，基本保留了《七略》概貌。

1.4 漢代古籍整理的發(fā)展

公元23年王莽覆滅，西漢皇家藏書多半毀于戰(zhàn)火。東漢王朝自光武帝以下幾代皇帝都注重經(jīng)術，崇儒尚文，不斷征集天下圖書，藏于石室、蘭臺、東觀、仁壽閣等處，書籍總數(shù)超過西漢。承襲西漢圖籍管理辦法，又設蘭臺令史、校書郎等職參與管理?；傅蹠r特設秘書監(jiān)為藝文圖籍的專門負責人，并不斷組織文獻集聚與整理工作。明帝時由賈逵、班固主持東漢第一次大規(guī)模校書。校理之后，班固依《七略》的圖書分類體系，編成《漢書·藝文志》。但把《輯略》拆散，寫于每類緒論中，不另成一略，又刪除每書的題解，使《藝文志》成為只錄書名的新體例?！镀呗浴吠鲐?，《漢書·藝文志》成為最早最詳備的古籍目錄，清代學者有“不通漢藝文志，不可以讀天下書”之說。班固開創(chuàng)了在正史中依官修書目編藝文志的先例。賈逵亦仿劉向于校書過程中編寫一部圖書提要《別錄》上奏皇帝。東漢學者除賈、班之外，傅毅、馬融、劉珍、許慎、蔡邕都曾任校書郎，先后在東觀校典秘書。

1.5 漢代古籍整理對后世的貢獻

兩漢的古籍整理工作不僅保存了古代文獻，產(chǎn)生了?？薄⒛夸浺约皥D書管理之學，而且全面推動了當時學術文化的研究與發(fā)展。西漢組織學者分工合作，集體校書，是中國文化史上有開創(chuàng)意義的一件大事，這種做法為后來歷代王朝所仿效，形成一項文化制度。兩漢時期經(jīng)學、史學、文學、自然科學諸方面著作如林、學者輩出的盛況，無不與古籍整理工作密切相關。這項工作的開創(chuàng)與沿襲，是中國文化源遠流長的重要原因之一。

2 明代的古籍整理

2.1 招募名儒學者，征集古今圖書，成就《永樂大典》

明成祖朱棣即位后，銳意文治，以籠絡文人，鞏固政權，遂于永樂元年（1403年）7月，諭翰林院侍讀學士解縉（1369～1435年）等：“天下古今事物散載諸書，篇帙浩穰，不易檢閱。朕欲悉采各書所載事物類聚之，而統(tǒng)之以韻，庶幾考索之便，如探囊取物爾。”又說：“凡書契以來經(jīng)史子集百家之書，至于天文、地志、陰陽、醫(yī)卜、僧道、技藝之言，備輯為一書，毋厭浩繁?！睂幾胱谥?、方法、內(nèi)容及書的規(guī)模都作了明確指示。授解縉為總裁官，負責監(jiān)修。以解氏為首的147名編纂人員，用一年時間完成第一稿。奏進后朱棣定名《文獻大成》，但嫌其過簡，不符原意，敕命重修。加派太子少師姚廣孝、刑部侍郎劉季篪與解縉共同監(jiān)修。招募朝臣、名儒、學者、專家凡2169人，調(diào)集數(shù)百萬冊古今圖書，在南京文淵閣開館編纂。四年后書成，于永樂六年（1408年）進獻。朱棣審查后仍覺欠圓滿，再命修改。此時主編解縉因議立太子事受漢王誣告貶往交趾，乃由姚廣孝等主持加工修訂。又歷4年，告成。朱棣為書撰寫序文，并正式定名為《永樂大典》。書成后，珍藏于南京文淵閣。永樂十九年（1421年）朱棣遷都北京，本書也移貯北京。

由于這部書卷帙浩繁，當時未能刊刻。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朱厚熜命閣臣徐階、禮部侍郎高拱等主持重抄一部副本；約集百余名學者，5年告成。從此《永樂大典》有正副本兩部。永樂正本藏北京文淵閣，嘉靖副本藏皇史宬。正本毀于明亡之際。副本于清雍正年間移藏翰林院，之后時有零星散佚；咸豐和光緒年間遭英法聯(lián)軍和八國聯(lián)軍兩次浩劫后，大部分被毀，一部分流散國外。新中國成立后，經(jīng)多方努力，至1959年搜集到原書副本215冊，復制本730卷。1960年由中華書局影印出版，改裝成202冊，僅占原書的3%，但其中仍保存不少珍貴資料。

2.2 《永樂大典》的內(nèi)容與編排體例

《永樂大典》是由朝廷組織編纂的大型類書。全書22877卷，另有目錄、凡例60卷，合共22937卷，裝成11095冊，約3.7億字。收入經(jīng)、史、子、集、釋藏、道經(jīng)、戲劇、平話、工技、農(nóng)藝等明代以前古籍7000多種。

《永樂大典》有編纂凡例21條，對材料的分類、取舍、編次及修撰法則均有明確規(guī)定，使編纂工作有章可循，繁而不亂。其編纂體例是按韻目列事。依照《洪武正韻》韻目的順序，分列單字，在單字下輯入有關著作，即所謂“用韻以統(tǒng)字，用字以系事。”如“先”韻中列有“天”字，在“天”字之下收錄有關“天”字的百科知識與文學作品。其編輯原則是：所輯入各書內(nèi)容，不得刪節(jié)涂改，必須一字不差地依原樣分類抄錄，或整部，或整篇，或整段。學者因之稱《永樂大典》為空前未有之大抄本。

2.3 《永樂大典》的歷史價值

《永樂大典》集中了中國古代的文化成果，保存了大量的佚文珍籍，并不拘成見，輯入了一些戲文雜劇和平話小說，是一部包羅萬象、價值極高的歷史文獻。只是許多書籍被拆散分抄編入各類，雖便于專題查閱，卻難以了解書的原貌。且因按韻編排，每韻之下，內(nèi)容、體例、文風不能劃一，有雜亂之感。如此鴻篇巨制，數(shù)年編成，難免急于網(wǎng)羅，疏于分析，使體例參差，多有悖于凡例?！队罉反蟮洹芬?guī)模宏偉，內(nèi)容繁富，是中國歷史上一部最大的百科全書式類書，也是世界上最早的百科全書。它保存了許多久已失傳的著述，清代學者自乾嘉以來陸續(xù)輯出各類圖書590種。其中收錄于《四庫全書》者385種，如列為二十四史之一的薛居正的《舊五代史》，以及《宋會要輯稿》、《建炎以來系年要錄》、《直齋書錄解題》、《蘇沈良方》、《博濟方》等，都是文史和醫(yī)學上很有價值的古代秘籍。

3 清代的古籍整理

3.1 承襲古代傳統(tǒng)，編修《四庫全書》

乾隆中期，國家統(tǒng)一強盛，皇帝倡導“稽古右文”，繼承與發(fā)揚往古封建文化，以進一步強化思想統(tǒng)治。于是大興文治，詔令征書、校書，設館編修各種圖書，成果頗多?！端膸烊珪繁闶瞧渲兄弧?/p>

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安徽學政朱筠上疏，建議將《永樂大典》中分散摘錄的古有今佚之書輯錄還原，恢復古籍本來面貌。乾隆帝當即采納，并擴大古籍修纂范圍，下令開設“四庫全書館”著手編修叢書。鑒于唐玄宗曾在長安、洛陽兩都建四庫，分藏經(jīng)、史、子、集四大部類圖書，于是欽定這套叢書名為《四庫全書》，以示承襲和光大古代帝王修書傳統(tǒng)，并明示全書編排要沿用東晉李充編撰《晉元帝四部總目》以來傳統(tǒng)的四部分類法。

受命從事編纂的有軍機大臣六部尚書劉統(tǒng)勛、于敏中等16人為總裁，工部尚書劉墉、吏部侍郎彭元瑞等10人為副總裁，紀昀、陸錫熊、孫士敏為總纂，陸費墀為總校。自總裁以下參與其事的學者、官員共360多人。其中戴震、莊存與、朱硅、任大椿、邵晉涵、姚鼐、周永年、朱筠、翁方綱、王念孫、金榜、曾燠、陳源新、李潢等皆碩學通儒，乃經(jīng)、史、文學、小學、算學等學術名家。另有抄寫人員2800多名，是中國歷史上古籍整理規(guī)?？涨暗膫ゴ蠊こ?。歷經(jīng)十年，于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全書告成，卷帙宏偉，收入圖書3461種，79309卷（另存目6793種，93551卷），計36078冊（據(jù)文淵閣本）。分量兩倍于《永樂大典》，可稱集中國古籍之大成。書成后，抄出底本1份，藏翰林院；抄出正本7份分藏內(nèi)廷四閣（宮內(nèi)文淵閣、圓明園文源閣、承德文津閣、奉天文溯閣）及江浙三閣（杭州文瀾閣、鎮(zhèn)江文宗閣、揚州文匯閣）。

全書抄成已200余年，屢遭兵火、劫掠，至今只存三部正本（文淵閣本藏于臺灣，文津閣本藏于北京圖書館，文溯閣本藏于甘肅省圖書館）。1983年臺灣商務印書館據(jù)文淵閣本全部影印出版，除正文外包括總目、簡目、考證、索引，共16開精裝本1500冊。我國國內(nèi)很多大型圖書館所藏《四庫全書》均為文淵閣本的影印版。

3.2 搜求古今圖書，成就最大的叢書

《四庫全書》是清高宗敕令修纂的一部大型叢書。全書的編纂為分工合作，實際主持人及主要編撰者是紀昀等當時學界名流。編纂工作首先是廣泛搜求古今圖書，資料來源約有6個方面：①從《永樂大典》中輯出的古佚書（共385種），稱《永樂大典》本；②清初至乾隆時諸臣奉敕編纂的書籍，即敕撰本；③宮中所藏的內(nèi)府本；④各省督撫的采進本；⑤私人藏書家的進獻本；⑥購自坊間的通行本。對以上所集圖書，先進行審查、甄辨，分為：①全書輯入的（共3461種），②僅著錄書目不輯入全書的（存目共6793種），③汰除或禁毀的（約3000多種）。凡輯入全書或存其書目的，再分別加以整理、?？?、撰寫提要、詳細分類，而后按經(jīng)史子集四部分44類，逐類進行編纂，內(nèi)容較復雜的類下又設子目。每部寫有大序，每類寫有小序，子目后有案語。輯入之書全文照抄，其中凡認為對清朝統(tǒng)治有所違礙的，予以刪削或改筆，必要時對篇次略加調(diào)整。輯入與存目的各書均附提要，介紹作者出身、經(jīng)歷、學術成就，論述該書的旨要及著作源流，考訂版本內(nèi)容得失，以及辨訂文字增刪，篇帙分合等等。以上大序、小序、案語、提要除分別錄入各部各類各書卷首外，并匯編為《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由武英殿刊版印行，既總結與保存了古典文獻，又便于讀者查閱。此單本提要與《四庫全書》中所錄提要，詞句多有參差，是因匯編單本時又經(jīng)紀昀增改，對照閱讀，可互為參考。

此書為敕修，分工責任明確，并制定一系列規(guī)章。凡書經(jīng)校理考證后，如何處理，應抄，應存，應毀，皆聽候皇帝定奪。決定抄者，交館中繕書處繕寫成冊，待皇帝信手抽閱，不見訛舛，才算定本。發(fā)現(xiàn)編校疏舛即追究責任，予以申斥、記過、罰俸乃至革職等處分。如一流學者周永年、邵晉涵皆曾記過50余次。正本抄成分藏諸閣后發(fā)現(xiàn)錯訛，責罰更重。由于編纂工作量龐大，人事繁雜，錯誤終究難免，但此種注重責任的做法對于正確保存與流傳古籍起到了積極作用。

3.3 《四庫全書》的歷史價值

全書的編纂集中反映了當時中國學術界的水平和成就，在目錄學、?？睂W及輯佚方面也做出了新的貢獻，推動了學術研究及古籍整理工作的發(fā)展。另一方面，因清廷所施政治約束，編纂過程中認為不利于其統(tǒng)治的書籍，遭到全部禁毀的達2453種，抽毀的有402種。凡認為有違礙、犯忌諱而被竄改刪削的，不勝枚舉。因此，全書的編纂既對保存文化遺產(chǎn)有所貢獻，也使祖國文化遺產(chǎn)遭到一場破壞。

通過對我國古代歷史上幾次著名的古籍文獻整理工程概況的回顧和梳理，我們可以看到，任何一次古籍出版整理工程都是對前人文化成果的整理、開發(fā)和繼承的過程，都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才力和物力，都需要得到有關部門和有關領導的高度重視。我國目前的古籍文獻保護、開發(fā)與整理工程正日益引起全社會的關注，這是一項繼承傳統(tǒng)文化、弘揚優(yōu)秀民族文化成果的重要工程，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以史為鑒，我們可以從歷史的延續(xù)和演變中獲得有益的啟迪和良好的教益。

[1]徐潛.古籍整理出版的困境與出路.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3（3）.

[2]張玉春，史素昭.從《四庫全書總目》看清楚的《左傳》研究.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7（5）.

[3]周郢.《泰山雅詠》——《永樂大典》中的泰山佚書.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