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家政學“關系性”轉向及研究范疇的理性回應

汪群龍

（浙江樹人大學科研處,浙江杭州310015）

一、現代家政學的“關系性”轉向

家政學作為一門學科,經歷了一個半世紀的歷程,在整個社會時代大背景下,家政學學科在不同的時代體現了不同的特征。

工業(yè)革命時代,由于生產力的空前發(fā)展、勞動生產率的進一步提高,社會富裕階層對生活質量的提高有了客觀需要。家政學被作為一門以家庭日常生活的管理為內容,向女性傳授有關衣、食、住、行等生活技能的應用性學科。如美國、日本早期階段的家政學以及我國最早設立家政系的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主要研究的都是家庭生活的技能,從學校課程設置上看,主要開設烹調、縫紉、育兒、居室裝修、家庭園藝和學校膳食等方面的技能培訓和指導課程?？梢?家政學從工業(yè)革命時期開始就一直是把“家庭生活”作為其研究對象,學科研究范疇更多關注的是家庭生活的客觀層面,從實際操作角度出發(fā)進行研究,傳授家庭個體成員相應的生活技術。應當說,家政學的這種“實用主義”傾向,對傳統(tǒng)社會經濟、文化的發(fā)展發(fā)揮了其特有的功能。然而,這種以家庭女性為主體、研究范疇僅僅局限在家庭日常生活的技能培訓領域,以滿足物質生活需求為內容的傳統(tǒng)家政學難以順應時代的潮流。工業(yè)革命后,隨著家政學科的發(fā)展,各國家政學者在家政學的研究主體、研究領域等方面做了不同程度的調整。從原先以女性為唯一主體,轉而面向男女為共同主體,從原先單一的研究如何操持家務為內容,開始涉及家庭精神生活領域等等。然而,這些調整并未超越家庭生活的客觀層面視域,家政學的內涵和外延還有更大的發(fā)展空間。

隨著時代的變遷、社會的發(fā)展,人們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物質生活逐漸豐富、生活內容不斷充實、生活方式選擇趨于多樣化,人們對生活質量的追求也越來越高。另外,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人”對自然的獲取性越來越強烈,自然環(huán)境遭受嚴重破壞。以上問題的解決,必須從家庭與環(huán)境、人與自然之間的相互關系層面去把握家庭生活的規(guī)律,形成一個與社會發(fā)展密切聯系,良性運營的家庭外部環(huán)境和建構一個健康發(fā)展的家庭內部環(huán)境。同時,隨著市場經濟的發(fā)展,家庭內外的交往日益頻繁,家庭生活社會化程度不斷地強化,必須更好地認識和把握當代家庭內外人際關系的特點、實質等等。[1]現代社會生活世界的各個層面、各個領域發(fā)生的變化,促使家政學關注的層面實現相應地轉移。各國學者重新認識了家政學的內涵和外延,如美國家政學的研究、教育、宣傳、推廣和普及工作,開始朝著新的領域拓展（如人類學、環(huán)境學等領域）。日本家政學會家政概論研究委員會在1970年的文件中也提出：“家政學適宜家庭為中心,也涉及與之關系緊密的社會事物、現象,并包括人與環(huán)境的相互作用。從人和物兩個方面進行研究,促進家庭生活提高的同時,探討人類的開發(fā),為增進人類幸福作貢獻的家政的綜合學科?！蔽覈矊艺W有了新的認識,學者馮覺新認為：“家政學是以整體的家政生活為對象,從家人關系,家庭與社會關系中討論改善家庭生活、提高家庭成員素質的知識和技巧的一門學問?！辈浑y發(fā)現,現代家政學開始以“關系性思維”的角度出發(fā),研究人與人、人與物及人與環(huán)境相互作用的層面,從人類的整體性發(fā)展和生命的完整性需求進一步研究家庭生活,更多地涉及人的精神價值、人的主體性在家庭生活中實現的重要性。

二、“互構”視角下現代家政學“關系性”轉向的實質

現代家政學從關注家庭生活的客觀方面,研究實際操作和技術層面逐漸過渡到開始關注人與人、人與物、人與環(huán)境之間的相互關系,從人類的整體性發(fā)展和生命的完整性需求進一步理解家庭生活,開始涉及人的精神價值或者人自我實現價值的層面,這種轉向是具有時代特征的?！拔覀兛偸巧钤谀硞€‘現在’之中,這個‘現在’的過去和未來是完成現在活動的領域的延伸,而這個‘現在’是新生事物出現的場景,新生事物的出現總是帶來新的天空和新的天地,而它的社會性恰恰就是我們的心智結構”。[2]家庭生活功能的日趨多樣性、營造和構建良好的家庭內外部環(huán)境、處理復雜的家庭內外人際關系等等,更加突現了人的心智、思維方式和思維理念的重要性。正如吉登斯所說：“人們對有關社會生活的知識（即便這種知識已盡可能地得到了經驗的證實）了解得越多,就越可以更好地控制自己的命運,是一個假命題?！盵3]也就是說,“支配性”的知識在指導人們的實踐中會產生未預期的后果,這是由知識重新進入到所指涉的對象之中,從而又改變了它所指涉的對象所引起的。不可否認的是,人的主體性、精神價值在家庭生活中的實現必然是以實踐操作和技術層面等直接傳授給家庭個體成員的“支配性”知識的運用為前提的,否則就無從談起。因此,家庭生活的客觀方面與人的思維方式、思維理念等能動性基質之間的關系,是現代家政學必須關注的。我們可以在“互構”視角的框架下分析這種關系的實質。

所謂互構“是我們對參與互構主體間的關系的本質刻畫,即指社會關系主體之間的相互建塑與型構的關系”。[4]從這個概念出發(fā),具體到家庭生活中,便是家庭制度、規(guī)則等客觀性層面與“人”的思維理念、思維方式等能動性基質進行互構。最根本的就是要把家庭生活理解成一種動態(tài)的實踐過程,在“互構”的框架內考察這種動態(tài)的實踐過程,主要涵蓋三點：第一,家庭生活是受到家庭制度、規(guī)則等結構性因素制約的。第二,家庭個體成員在家庭生活中具有能動性、創(chuàng)造性。第三,家庭生活是動態(tài)的、流動的而不是靜態(tài)的?！盎嫛彼鶑娬{的是平衡看待家庭制度、規(guī)則等結構性因素與“人”所具有的能動性、創(chuàng)造性之間的關系,均衡考慮兩者的相互作用,關注的是它們之間動態(tài)的構建過程。我們可以借助孫立平對實踐狀態(tài)的社會現象的分析方法來理解這種動態(tài)的構建過程,他把實踐狀態(tài)的社會現象分為四個環(huán)節(jié),即過程、邏輯、機制、技術。這四個環(huán)節(jié)是通過動態(tài)的實踐聯系起來的,是實踐參與者能動發(fā)揮作用的過程,而這種能動的作用,是塑造實踐邏輯的一個重要因素。[5]在這個動態(tài)的實踐過程中,客觀性因素和主體能動性進行互構,在最初的機制環(huán)境下,通過對事件性過程的把握,運用相應的技術和策略,充分發(fā)揮主體的能動作用,形成一種內化于心的實踐邏輯,這種“自動進行下去的力量”又對原來的機制發(fā)揮作用。同樣,在動態(tài)的家庭生活過程中,通過對家庭制度、結構等客觀層面的理解及生活技術的運用,依靠人的能動作用所形成的實踐邏輯,是一種內化于人們思想領域的生活理念原則,它為人們把握家庭生活及其問題進行引導,是一種生成機制,大于靜態(tài)的制度或結構。

因此,現代家政學的這種“關系性”轉向,最根本的就是把家政學理解為一門實踐的學科,充分考慮到家庭個體成員作為主體所具有的能動性、創(chuàng)造性等能力。正如吉登斯所說,個體在日常行為中擁有著“本可以別樣方式為之”的能力,也就是說具有轉換能力或建構能力。通過對這種個體建構能力的培養(yǎng),把處理家庭生活問題的科學思維方式內化于主體內心深處,這樣便能在原有的基礎上衍生出處理各種問題的技術與方法。

三、現代家政學學科研究范疇的理性回應

“家政學作為人文社科的一個學科分支,對學科研究對象的認識基于人文社科發(fā)展的整體平臺,具有時代性。因此,家政學科的研究對象雖然有一致性,但在不同的時代,認識是不同的,特別是在研究范疇的應用上,顯現了各具特征的組合和側重”。[6]社會生活世界各個領域、各個層面的變化,向家政學提出了新的挑戰(zhàn),家政學能否回應時代變化的需要,適應不斷變化的社會實踐的要求,關系著整個學科的建設和發(fā)展。因此,現代家政學學科研究范疇必須做出適應性調整。

通過以上對現代家政學“關系性”特征的理解,我們可以看出家庭制度、規(guī)則等結構性因素和“人”的主體性、能動性在社會生活中是實際存在的,既不可簡單否認,又不可把兩者對立起來。在社會實踐的過程中,這些因素是通過“人”的行動而動態(tài)地相互作用、相互轉化的。一方面,社會本身是存在結構的,這些結構通過制度關系和規(guī)則限制,也就是說,家庭個體成員在家庭生活中是受到原有的結構而制約自己的行動的,必須通過實際操作和具體應用層面的研究,掌握相應的生活技術知識；另一方面,“人們不僅以其自覺性認識原有社會結構、調整自己行為,而且按照自己在行動中不斷產生的新要求來調整行為規(guī)則和社會制度,進而使社會結構發(fā)生變化,社會結構從客觀上的制約地位轉入主觀的創(chuàng)造過程中。社會結構由此具有客觀制約性和主觀創(chuàng)造性兩種品格,并且這兩種品格是融會而存在的,具有客觀制約性和主觀能動性的社會結構,不僅存在于社會層面上,而且也存在于社會個人的思想意識中”。[7]因此,從這個角度出發(fā),現代家政學學科研究范疇應當涵蓋以下幾個領域：

第一,家庭生活環(huán)境。是指家庭生活的客觀層面,主要包括物質生活環(huán)境和精神生活環(huán)境。不同社會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生活環(huán)境體現出來的特征和內容必然不同,人們對家庭生活的要求也不同。衣、食、住等方面的物質生活領域和子女教育、家庭文化、家庭禮儀等方面的精神生活領域必然要求人們掌握適應社會變遷的生活技術。以家庭生活環(huán)境變化為切入點,從相近應用學科如營養(yǎng)學、烹調學；服裝材料、服裝保養(yǎng)、服裝美學；住宅學、住宅設計研究；兒童學、兒童保健研究,兒童成長研究等等提取適合家庭生活的具體知識層面,是現代家政學學科研究的宏觀領域。

第二,家庭個體成員。家庭成員是生活的實踐者,又是思維主體?！叭藗冊谌粘Ｉ钪?對于自己周圍的生活現象以及不可分割的社會現象的直接觀察和感受,能形成種種對家庭生活的的認知和觀念”。[6]從“人”所具有的認知能力和建構能力的角度出發(fā),著重研究家庭個體成員在家庭生活中的角色和行為（如角色意識、角色轉換等）,考察“人”是如何建構自我,把握自我、提升自我,成為一個自我創(chuàng)造和修改角色的積極主體的,是現代家政學學科研究的微觀領域。

第三,家庭生活過程。家庭生活過程是一個動態(tài)的實踐過程,如營造和構建家庭內外部環(huán)境、處理復雜的家庭內外人際關系等等。通過對人與物、人與人之間關系的考察,以及對生活過程發(fā)生的機制環(huán)境、技術策略等因素的把握,使家庭生活豐富化、合理化、科學化是現代家政學學科研究的實踐領域。

任何一門學科都有不成熟到成熟的發(fā)展過程,其學科研究范疇必須隨著學科的發(fā)展以及時代的變遷而做出適應性調整。中國社會現處于轉型的加速期,生活世界的各個層面、各個領域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因此對家政學學科的認識是一個逐步深入的過程,我們必須始終以時代變化作為認識學科、研究學科的基礎,真正地使現代家政學學科發(fā)揮其應有的功能。

[1]周海樂.家政學導論[M].江蘇：蘇州大學出版社,1995：196 -202.

[2]米德.現在的哲學[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1-2.

[3]吉登斯.現代性的后果[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0：35-39.

[4]孫立平.社會轉型：發(fā)展社會學的新議題[J].社會學研究,2005（1）：20-22.

[5]鄭杭生,楊敏.社會互構論的提出——對社會學學術傳統(tǒng)的審視和快速轉型期經驗現實的反思[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3（4）：29-30.

[6]朱紅纓.家政學學科理論探索[J].浙江樹人大學學報,2004（5）：82-85.

[7]劉少杰.后現代西方社會學理論[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343-3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