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負荷

一

人的身體上的超負荷與心理上的超負荷若遭遇到了一起，那將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

二

飛機進入六號空域后，云量一點也沒有減少的意思，透過薄薄的云層，抬頭能看見模模糊糊的太陽。太陽的光亮已沒有平常那樣強烈，倒像是高高掛起的月亮。撒下的光輝顯得有氣無力。頭頂上的云也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云，一片片雜亂無序地串聯(lián)在一起，分不清是這一朵云扯著那一朵，還是那一朵云纏著這一朵，簡直是一筆算不清楚的糊涂賬。我此刻的心緒似乎比這些雜亂堆積的云團還混亂，有一種莫名的壓抑感重重地籠罩在心頭上，怎么也驅(qū)散不開。飛機在這樣的天氣里穿行，讓人的心情感到疙疙瘩瘩的不爽快。

我平衡好飛機，按下機內(nèi)通話按鈕，通知前艙飛行員：“我先做一個，你再來!”按戰(zhàn)斗特技帶飛計劃的動作順序，我要為前艙飛行員做“大速度半滾”的示范。

這是一個風(fēng)險系數(shù)較高的特技動作。有一起事故通報，介紹的就是一名飛行員在做低高度“大速度半滾”前。由于進入高度偏低，操縱飛機動作不夠準確。導(dǎo)致了飛機觸地爆炸。當(dāng)時，恰是進行飛行表演，觀禮臺前的一只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伴隨巨大的爆炸聲飛機燃燒著的零部件四向迸射，在燃油、彈藥的助威下，飛機墜地點的四周卷起了巨大的塵柱，高高躥起的火焰和濃濃的黑煙把人們的喜悅和歡呼聲在瞬間擊成了碎片。所有的觀眾頓時驚嚇得目瞪口呆，坐在前排的一位將軍霍地站了起來，驚訝地張著嘴許久也閉不攏。高懸而狂跳的一顆顆心無法降落，甚至幾年后回憶起來這個駭人的場面還無法把心情徹底撫平。只有那名犧牲的年輕飛行員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和飛機為什么會走向自掘的墳?zāi)?。?dāng)飛行員眼睜睜地看著飛機即將觸地而又無力回天時，也許他只能對自己所犯的錯誤在心里瞬間苦笑一下，甚至來不及把這個短暫的苦笑做完就已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其實，飛行員只要在空中犧牲，是不再需要墳?zāi)沟?，那團凌空四射的火光就是一只巨大、耀眼的花環(huán)，恰到好處地將他的榮耀與過錯統(tǒng)統(tǒng)遮蔽起來，形成一個無可比擬的空中墳?zāi)埂?/p>

誰都知道，飛機速度越大，轉(zhuǎn)彎時的曲率半徑就越大。若把飛機的運動軌跡豎立在鉛垂面里觀看，“半滾”進入速度越大，半徑越大，退出俯沖時損失高度就越多。飛機反扣倒飛之后，為使飛機在退出俯沖前高度不低于最低安全高度，飛行員就必須準確地向后拉動駕駛桿，使飛機產(chǎn)生足夠的升力，從而減小曲率半徑，抬高退出的底邊高度。但是，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個限度——飛行員向后拉動駕駛桿時，用力過猛，飛機產(chǎn)生載荷過大，不僅飛機的機體會受損傷，飛行員的身體也同樣會受到傷害。所謂特技飛行，以我看來，實質(zhì)上就是飛行員在操縱飛機時掌握這個“度”的特殊技巧。這個“度”，甚至是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一種感覺，它需要極高的悟性與審時度勢、見機行事的靈巧。特技，像一把內(nèi)部制造極其精密的鎖，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輕易找到打開這把鎖的鑰匙。

我凝神屏氣，調(diào)勻呼吸，迅速壓桿蹬舵，操縱飛機進入了大速度的反扣狀態(tài)……

三

生活中，誰都有可能遭遇到超負荷的時候，而減小負荷的方式卻不盡相同。

盛夏。你病了，病得來歷不明，病得曠日持久。開始是原因不明的低燒，低燒過后，咳嗽，咳嗽過后鼻孔不通氣，先是一只通另一只不通，最后是兩只鼻孔合謀欺負你——兩只都不通了。你足足過了半個月鼻子無法通氣的“憋氣”的日子，而比鼻子不通氣更憋悶的是你的心情。你囔囔著鼻子說話的聲音，仿佛也使電波傳遞的速度產(chǎn)生了某種阻礙，失真，回音，使我聽不清你變調(diào)后的聲音，每每像與一個陌生人說話。我只能靠猜測來接受你長一聲嘆息短一聲嘆息里所包藏的意思。其實也不用我去猜的，只須知道你病了，且很重，就夠了，這才是你讓我應(yīng)該明白的境況。

比一座山還沉重的壓力，往往不是來源于山的本身。你的壓力來源于哪里?只有你自己能夠體味得準確。這種看不見的超負荷狀態(tài)，持久地壓迫著你，使你抵抗不過內(nèi)心漸漸聚增的沉重，終于，你病了。

一本厚得有點沉重的愛情詩集與一首情詩，此時恰到好處地充當(dāng)了你病灶的導(dǎo)火索。

這是一本特別的愛情詩集。我不知道它的編選者花費了多少心血才把這本詩集編就，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是一本經(jīng)過嚴格精選的愛情詩集，也可以說是每位人選詩人的愛情宣言，或者說是入選作者關(guān)于愛情的心理自白。在這本詩集里，選了你的三首情詩。我不假思索地揮動目光的長鞭驅(qū)馬闖進了屬于你的那片愛的草原。這是一片曾讓你日夜心中長草的孤寂的荒原，那些含淚的花朵，天天高舉著心中的渴盼。

《弟弟，我將一生為你流淚》，這首詩的題目我太熟悉了。這是你寫給一位心里深愛著的“弟弟”的。這是你生命中邂逅的一個非同尋常的“弟弟”，他的生命甚至已溶入到了你的血液和肌體中，讓你再也無法剝離與遺忘。他讓你悄悄流淚，黯然神傷，難割難舍；也曾令你氣急敗壞地怒斥他的逃避——“我看不起你!”他生活在海南，一個常年下雨的遙遠的南方。他的日子是濕潤的，濕潤得在情感中也常常能擠出一些水分來。而你在北方的哈爾濱，一個守著一條大河卻四季依然干旱的北方城市。也許是北方的風(fēng)刮得太久的緣故，你的心中又常常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在那個雨水充足的夏季，是你無意中撒下了一粒反季節(jié)的種子。是種子就會發(fā)芽的，哪怕它是一顆千年的古蓮，也照樣有渴望重生的權(quán)力。何況，你的心不是衰老的古蓮，他的心也不是。你們都活生生地呼吸著現(xiàn)實生活的空氣，都是一粒淺睡或佯睡的種子。這樣，一棵先天不合時宜、營養(yǎng)不足的芽苗，注定在秋天只能為你們結(jié)出一枚苦澀的青果。一年半后，當(dāng)你含淚寫下了這首無可奈何的名詩的時候，你們便過早地迎來了冷雨凋零的秋天。“歡娛的時光總是短暫”。是的，可誰又能永久地留住一份幸福，而不讓它匆匆遠去呢。

當(dāng)你近乎以毫無顧忌的姿態(tài)毅然決定向全世界宣讀這個被壓抑太久的苦悶心聲時，曾經(jīng)的滿目風(fēng)景早已敗落成空山絕壁，再沒有一絲的熱情回音。

于是，你絕望，恍惚，渴盼，尋找……而又無法像落葉一樣靜靜地飄回到自己根脈的懷抱。落葉歸根，但你不是落葉，你是心中一直渴望飛翔的一只冬眠的蝴蝶。

南北氣候的差異著實是驚人的，難怪遷徙而來的天鵝，總是行色匆匆地棲落，又匆匆地遠飛而去。你家鄉(xiāng)的那片濕地，每年春天都會引來成群結(jié)隊的鳥群，可是，轉(zhuǎn)身就到了秋天，它們又不得不匆匆?guī)ё咭浑p雙離別的翅膀。這些鳥兒在你的目光里，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了一幅象征意黑的畫面，讓你舉頭相送不是，低頭挽留也不是。而你南方的“弟弟”，也是一只候鳥嗎?

我是捧著這本詩集上路的。從一座城市奔向另一座城市，書頁在汽車的顛簸中猶如蝴蝶的翅膀在不停地煽動，直到把我的眼睛與窗外的景色撲閃得模糊不清。

四

我不能，也不想再去責(zé)怪前艙飛行員剛才在空中的失誤。但他這個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嚴重失誤，險些為我們倆的人生提前畫上了句號。

在塔臺樓下的飛行員休息室里，我們倆誰也沒有再說話，各自捧著自己的真空保溫杯喝水。其實。我們誰也沒有真心地想要喝水，只是兩眼失神地捧著各自的杯子，在默默回憶二十分鐘之前空中那驚險的一幕。此時，我們手中捧著的仿佛不是水杯。而是漸漸變粗的飛機駕駛桿一兩只手仍在不停地用力向后拉!

當(dāng)我做完“大速度半滾”的示范動作后，心情依然被一種莫名的煩亂情緒籠罩著。我用機內(nèi)通話通知前艙的飛行員：“你來!”隨后，我便松開了后艙的駕駛桿。我不想去幫助前艙飛行員去修正任何偏差，甚至這些特技動作做好做壞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快些完成規(guī)定的動作內(nèi)容，我們好早些返航。

天空中漸漸裂開了一條云縫，陽光透過座艙蓋厚厚的有機玻璃照射在我的臉上，說是“臉上”，其實，飛行中，飛行員已沒有多少臉可以露在外邊了。碩大的氧氣面罩把飛行員的大半個臉扣得嚴嚴實實，而只能露出一小綹眉頭和兩只滴溜亂轉(zhuǎn)的眼睛。這時，恐誰也很難通過直觀的面部表情來揣度出我此刻的復(fù)雜心情了。作為飛行員，攜帶這種煩亂的心緒是很危險的，尤其是正在飛行之中。

前艙飛行員操縱飛機進入大速度半滾后，理應(yīng)按地面準備好的操縱要領(lǐng)，及時向后拉動駕駛桿，盡快使飛機形成較大的負荷，以較少的高度損失退出俯沖。而且，我事先還向他介紹過做好這個特技動作的訣竅——“只要飛機不‘抖動’，你就盡管向后拉桿!”此時，也不知前艙的飛行員在看什么、想什么、干什么，飛機進入大速度倒飛狀態(tài)后，已開始俯沖了，他還在那里磨磨蹭蹭地似動非動，輕輕牽動著駕駛桿。我甚至不用想象，若照他這樣的方法去做“大速度半滾”的特技動作，飛機無疑會在幾秒鐘后因損失高度過多而觸向地面。這不是在人為地制造空中自殺么?!我又氣又急，已懶得，也來不及再去用機內(nèi)通話指揮前艙飛行員如何操縱飛機了，直接伸出右手握住后艙的駕駛桿猛地向后拉去!也許是前艙飛行員被我的突然動作刺激得醒過神兒來了。也許是他自己也感到應(yīng)該向后拉桿了——我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猛地向后拉動了前、后艙的駕駛桿。前、后艙的駕駛桿是聯(lián)動的，我們等于向飛機下達了兩道同一內(nèi)容的強硬命令，飛機必將做出超常的反應(yīng)。

我的“猛一把”，加上前艙飛行員的“猛一把”，這“兩把”突如其來的猛烈操縱，使飛機像食藥嚴重過量的病人，頓時渾身抖動起來。我的整個身體也感到像被一座大山倏然壓向了谷底。此時，映在飛機前風(fēng)檔里的河流與山峰迅疾地由模糊變成了一團漆黑。我的雙眼在超負荷的作用下出現(xiàn)了嚴重的“黑視”，什么也看不見了。

五

格林豪泰。羊大爺。當(dāng)我像說暗語一般寫下這兩個位于北京紅領(lǐng)巾橋附近的地名時，心情是沉痛的。

從那本厚厚的詩集中，終于走出了你熟悉的“弟弟”，這個讓你心情沉重的“弟弟”，把你的沉重心情又一次牽進了南方的雨季。

佛說，蒼生難渡。也許又愛又恨，且喜且悲，才是豐富的人生?或說才是真實的愛情?

這是你在格林豪泰收到的一條報喜的短信：“女兒今天出生了!男孩女孩其實對我都無所謂。只是……”你把眼神從手機屏幕上抬起，投向遠方，而比眼神走得更遠的是你的思緒。這條短信的背后。遮掩著一段怎樣讓人不堪回首、而又每每忍不住回首的心酸往事啊。

火一樣地相聚，又煙一樣地分開。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短劇在南方的冬季上演，在北方的夏季結(jié)束。這株反季節(jié)生長的植物，讓人無法平靜地評說。

后來，你演化成了“弟弟”的精神依靠。他買了別墅要報告你；在官場賺了灰色的收入要報告你；升遷遇到告狀、阻礙要報告你；甚至別人傳說他把別的女人的肚子搞大了，也要報告你……

信賴已成依賴。我無法言說清楚一只線團的重量，它看似很輕，但糾纏不清的心情卻是沉重的。這時，一只理不清的情感線團，要遠比一塊石頭沉重上十倍。

從格林豪泰到羊大爺涮羊肉餐館，路不長，但也不短，中間要穿過一架橫街天橋。上天橋的時候，你的腳踩在帶花紋的鋼板上，微微鼓起來的鋼板發(fā)出咕咚咕咚的沉悶聲響。我一路無語。隨你身后靜聽著，仿佛在聽你放大后的心跳的聲音。

這樣的午餐是注定吃不出滋味的。你心疼“弟弟”，怕因自己的重新選擇讓他傷心，所以，你不愿發(fā)出一條共同祝賀的短信。這件事讓你在整個午餐中臉上布滿了矛盾，心情也兩為其難到了極點。

你是一位多么周到、細致、而又善于兼顧的人。你不忍傷害、冷落任何一份久遠的或是眼前的感情，用你的話說，你是一個承受不起別人對自己好的人。這一點我深信不疑。因為即使在如此繁雜、錯亂的情緒境況中，你還能像掰橘子瓣一樣，為如何應(yīng)對同在一個報社進修的另一位詩人“弟弟”的情感寄托而分神分心。你與這位山東口音、高高帥帥的“弟弟”于北京分別后，他痛苦無望地發(fā)來的第一條短信讓我也不禁眼含淚光：“姐姐、老師、同學(xué)：再也不能在夜深人靜的美妙時光里與你徹夜暢談，也不能在電話里伴著無眠的月光與你一起欣賞馬頭琴憂傷的琴聲了……多想約你去國家大劇院再看一場演出啊……從此，你的夢在北邊，我的夢在南邊!”這份憂傷的感情是真摯的，你把他悄悄保存在了記憶的深處。我仿佛看到了這份真情在月光下映出的綠葉般透明的脈絡(luò)，我只能為之深深地感動，并笨拙地在臨行前請你和“弟弟”以及你的幾個同事一起吃了頓莫名其妙的“老東北”風(fēng)味……所以，我太理解你的心情，你都不能舍得丟下，只能一手抱著、另一手牽著、甚至肩上還要扛著每一份讓你心動的情感。你曾苦笑著說：“唉，我的生活總是亂七八糟!”我輕聲問你累不累，你說其實也算不得累。累與不累，只有你自己的心才知道。

每一顆善良的心都是沉重的。尤其是當(dāng)一顆善良的心擠壓在另一顆善良的心上時，這沉重，便已不止是雙倍的了。你明明知道這樣的沉重施壓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令其喘不過氣來，但你卻善良地企圖掩飾起心頭的沉重，自我解脫說：“把他當(dāng)成別人的故事就行了……”

這也許是我們最后的一次午餐——我在心里曾幾次這樣對自己暗暗地說。

六

面對損傷的飛機，我和前艙的飛行員同時失語。別說去責(zé)怪他人，我甚至連責(zé)怪自己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風(fēng)暴過后的極度平靜，讓人感覺是置身于另外一個世界。內(nèi)疚、懊喪、慶幸，甚至還有一絲感激。在超負荷的情況下，我們的頭腦因嚴重缺血、缺氧而導(dǎo)致雙雙黑視，這樣的情境中，誰也無法猜度出飛機是沿著一條怎樣的軌跡退出俯沖的。只有天知道，這架機翼已被扭曲變形的飛機為什么竟能奇跡般地逃離險境而沒有觸地爆炸。不可思議!

對于短暫的人生來講，此刻，我已毫不猶豫地堅信，只有實實在在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它遠比虛無縹渺，讓心永遠不得踏實的所謂愛情珍貴得多。

身上濕透的冷汗把我的一切煩憂沖刷得蕩然無存，心中那剪不斷理還亂的線團也早已化為烏有——它在生死關(guān)頭竟被拉直成了一根攀援的繩索，去幫助求生的人盡快逃離了深淵。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拍了拍前艙飛行員的肩。對他笑笑，這種笑容里溶化開的滋味一定是苦澀的。我站起身，走到休息室外，在飛機呼嘯、刺耳的轟鳴聲中，竟不自主地摸出了手機，并迅速、堅定地摁出了一條埋在心底的短信：“從今天起，我要過簡單的生活!”

這條短信，我并沒有發(fā)給別人，而是發(fā)給了自己。

七

一本新到的樣刊被我很隨便地攤放在飛行樓宿舍的寫字臺上。我懶洋洋地找到了目錄中自己的名字，原來是那首《捧著別人的愛情上路》的小詩被發(fā)表了出來。這正是我在從一個城市至另一個城市的路上，伴隨著汽車的顛簸寫下的一首小詩。它真實記錄了我那天一路上的復(fù)雜心情。而那本被我捧了一路的厚厚的愛情詩選集，如今，早已被我用理性的剪刀剪裁得不再沉重了，我甚至已習(xí)慣于把生活中的某種無奈的殘缺理解成精神的簡潔或純潔!

但我還是草草地瞟了一眼這首時過境遷的小詩。

我在質(zhì)疑，一把鎖。究竟該配

幾把鑰匙?而每一把鑰匙

又該理直氣壯地尋找?guī)讉€鎖孔?

一把完好的鎖啊，鎖孔——

僅有一個!

捧著別人的愛情趕路

路，越走越遠

行走在陌生的地方，心中上演著

另一場社戲幾年前的高潮

……

輕輕讀罷，我沒再嘆息，而是輕輕地撕下了這頁雜志。我也沒有照老規(guī)矩去把它貼在自己發(fā)表作品的《剪報本》上，只是順手輕輕地揉搓成了一個紙團，擲向了門后的紙簍?！鞍Γ死狭?，目測也變差了!”我自言自語地搖頭自嘲。這首被我胡亂地揉疊在一起，已嚴重亂碼后的小詩，恐再也無法讀出一句順暢的詩意了。它像線團一樣在地板上滾了幾圈后，終于無力地停在了紙簍邊的墻角里。在墻角里，還散亂地扔著幾片敞著懷的橘子皮，它們無精打采地卷曲著身子，任由水分漸漸地揮發(fā)、流逝——那是一枚鮮亮的橘子把一瓣瓣甜蜜的心思掏空后的無奈……

作者簡介 寧明，空軍大校，特級飛行員，俄羅斯加加林空軍軍事學(xué)院畢業(yè)，已出版詩集13部。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責(zé)任編輯 蔣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