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博:傳承與守望

李 強

在新中國60華誕之際，遼寧省博物館也走過了60年的風(fēng)云歲月。1949年7月7日，東北博物館正式向社會開放，這是新中國建立前夕最早開放的一座大型博物館。1959年1月5日更名為遼寧省博物館。建館60年來，經(jīng)過幾代人的不懈努力，遼寧省博物館藏品數(shù)量由最初的1萬余件，增加到現(xiàn)在的近12萬件，形成了門類齊全、精品薈萃、獨具特色的館藏體系，可以說，文物征集工作功不可沒。

60年里，遼寧省博物館通過各種方法，廣開征集渠道，從北京琉璃廠到全國各地文物商店，從調(diào)查和收繳清宮散佚書畫到組織于非藺、金振之、馮忠蓮等名家來館摹制古代書畫名品，從舉辦《齊白石畫展》到征集名家毛澤東詩詞書畫作品，無不體現(xiàn)了遼博人的睿智與前瞻。為此，張拙之、李文信、齊子如、胡文效、楊仁愷等諸先生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在征集入藏數(shù)萬件各類文物藏品中，以清宮散佚書畫、齊白石書畫藝術(shù)、近現(xiàn)代名家毛澤東詩詞書畫等收藏最具特色和規(guī)模。

建館伊始，由于歷史與地緣的雙重因素，遼寧省博物館承擔(dān)了搜集保護清宮散佚書畫的歷史責(zé)任。隨著中國最后一個封建王朝——清朝的覆滅，末代皇帝溥儀以“賞賜”之名，從北京故宮盜運出歷代法書和繪畫名跡千余件?！熬拧ひ话恕笔伦兒螅毡救藪冻咒邇x在東北建立偽滿洲國，這些國寶也來到長春。其中古籍和書畫部分，整箱存放于偽皇宮東院的圖書樓樓下東問。從此，這批國寶在這座時稱“小白樓”的建筑中，沉寂了13年之久。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溥儀只攜帶了百余件晉唐宋元法書名畫和明清書畫精品及部分珠寶玉翠等出逃。余下的國寶，被把守長春偽皇宮的部分偽軍盜出，流向各地，時稱“東北貨”，從此國寶沉淪。

1950年初，在東北人民政府的領(lǐng)導(dǎo)下，其下屬的東北文物保管委員會針對清官散佚文物，開展了卓有成效的征集與保護工作，陸續(xù)將散佚在東北各地的大部分清官散佚書畫搜集入館。東北人民銀行移交給遼寧省博物館120余件極為珍貴的書畫，均系《石渠寶笈》一、二、三編著錄之名品。其中法書包括了為南朝、唐、宋歷代名家推崇備至的“墨皇”《晉人書曹娥誄辭》、唐代歐陽詢《仲尼夢奠帖》及歐氏早年作品《千字文》、唐代狂草大家張旭《古詩四帖》、唐懷素《論書帖》、宋徽宗趙佶《草書千字文》等曠世名跡；繪畫作品中包括了唐周疇所繪反映唐貞元間社會風(fēng)尚的《簪花仕女圖卷》，五代時南唐副史、南宗山水開派巨擘董源《夏景山口待渡圖卷》，西蜀花鳥畫領(lǐng)袖黃荃《寫生珍禽圖卷》，北宋初期開北方畫派的李成《茂林遠岫圖卷》，北宋名家李公麟的《摹韋偃牧放圖卷》，宋徽宗趙佶《瑞鶴圖卷》等傳世珍寶。

1952年，在三反、五反運動中，由東北文化部組成工作組，赴長春市清理偽宮佚失的歷代書畫，并順延到北京、天津及東北各地，從中掌握了國寶在“小白樓”被盜過程，并理清了具體細節(jié)和國寶流散的線索。經(jīng)過多方努力和艱辛的工作，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又陸續(xù)搜集到晉、唐、宋、元書畫130件，其中包括《唐人畫女孝經(jīng)并書手卷》《唐韓混豐稔圖卷》、北宋早期花卉大家趙昌《寫生蛺蝶圖卷》、崔白《寒雀圖卷》、南宋揚無咎《雪梅圖卷》、南宋趙伯骕《萬松金闕圖》等傳世名跡，以及天祿琳瑯善本數(shù)十種。同年9月，遵照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的指示，將這批珍貴書畫撥交故宮博物院入藏。1959年，又將五代黃荃《寫生珍禽圖》、北宋李公麟《臨韋偃牧放圖》、北宋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南宋趙伯駒《江山秋色圖》四幅名跡調(diào)撥故宮博物院。

在集中整理、征集大量清宮散佚出來的歷代名跡后，有關(guān)“清官散佚書畫”的征集工作，一直在沒有間斷地進行著。為此，“清宮散佚書畫”已成為遼寧省博物館文物征集工作的重點。在以后的幾十年中，又有大量國之重寶被相繼發(fā)現(xiàn)并入藏。1954年，東北軍區(qū)政委周桓同志，向遼博捐贈下真跡一等的《唐摹萬歲通天帖》、元四家之一王蒙的《太白山圖卷》等佚目書畫。1956年，曾為“國兵”的孫啟富在捐贈《明沈周千人石夜游圖》(殘卷)之后，又相繼捐贈了明《馬軾、李在、夏芷歸去來辭圖》卷、《黃公望(款)砂踱圖卷》、明《董其昌書東方朔答客難卷》《莫是龍雜書卷》、清代張照《臨董其昌蘇軾雜帖卷》5幅佚目書畫。1958年，從北京榮寶齋購入明四家沈周的《淇園春雨圖》，可惜僅存首尾兩段。1975年，又從遼寧省文物總店把散失多年的長達245厘米中間殘缺部分收購上來，至此，一代名跡終于重新聚首，殘而復(fù)全。此后，又于1964年和1980年從遼寧省文物總店收購了元《陳鑒如竹林大士出山圖卷》、明《何浩萬壑松濤圖卷》、明《祝允明東坡記游卷》、明唐寅《悟陽子養(yǎng)性圖卷》、明董其昌行書《云笈卷》、唐孫過庭書《千字文第五本卷》、宋人書《大方廣佛華嚴(yán)經(jīng)第十卷》、宋人書《四賢尺牘卷》、宋馬和之《毛詩殘卷》、宋米芾《天馬賦卷》(對臨本)、《元人為周文英作詩志傳卷》、明《沈貞竹爐山房圖立幅》、明文徵明《四時讀書圖卷》、清王原祁《層巒茂樹圖卷》、清《方琮山水圖卷》、清蔣廷錫《花卉立幅》、清《董誥等楷書嘉慶御制詩卷》、清《張宗蒼雪溪帆影圖卷》、清《董邦達煙嶺蒼濤圖立幅》、清《劉統(tǒng)勛書御制舟行雜興三十首》卷等“清官散佚書畫”?！扒骞偕⒇龝嫛币渤蔀榱诉|寧省博物館古代書畫收藏的特色和基礎(chǔ)。

遼寧省博物館在征集和整理“清宮散佚書畫”的同時，還注重其他古代文物的征集。早在上世紀(jì)50年代，就與北京榮寶齋、寶古齋、寶聚齋、上海朵云軒以及遼寧省文物店等單位建立了密切聯(lián)系。1960年，由北京寶聚齋介紹，我國著名宗教界人士夏蓮居先生，將個人所藏的明清時期名家書畫108件，捐獻給遼博。1963年，遼博與國內(nèi)多家博物館共同看中了北京榮寶齋所藏的明《呂紀(jì)梅石獅頭鵝圖》，幾家互不相讓，正是由榮寶齋的田宜生先生從中斡旋，這幅名畫才得以最終落戶于遼博。1954年，通過遼博研究員齊子如先生和胡文效先生與白石老人的特殊關(guān)系，舉辦了《齊白石畫展》。就此，拉開了遼寧省博物館對齊白石書畫作品征集的序幕。齊子如，名良琨，字子如，白石老人第三子。自如先生自幼在白石老人身邊學(xué)畫，專攻草蟲花卉，后經(jīng)白石老人推薦，并人陳年(半丁)先生門下。其畫風(fēng)工、寫兼?zhèn)?，豪放、秀雅并具，是卓有成就的齊派傳人，惜英年早逝。子如先生將其收藏的白石老人早年繪畫精品悉數(shù)捐獻給遼寧省博物館。

胡文效，字龍公，又號阿龍、半聾，湖南湘潭人。其祖父號綺園，是一位擅長詩、書、畫的學(xué)者，是齊白石的恩師。胡文效受家學(xué)熏陶，知識豐富，舊學(xué)根底深厚，能詩文，善治印，對書畫鑒定頗具眼力，于古典文學(xué)尤有興趣，故長于寫作，下筆千言，著有《齊白石傳略》。白石老人尊師重道，一向

對胡綺園的栽培感恩戴德，念念不忘。因此，對于胡文效非常愛護、尊重，呼其為阿龍。兩人年歲雖然懸殊，但老人對胡有求必應(yīng)，要什么，老人就給畫什么。老人將早年繪畫精品視為珍寶，為自己收藏，自己管鑰匙，不肯輕易示人，但胡若要，他決不吝嗇。正是通過這種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胡文效先生為東北博物館收集了許多齊白石的佳作。他每次為征集文物赴京，都到齊府請老人為“東北博物館”繪畫、寫字，并指定內(nèi)容、指定題詞，潤例照付，白石老人都一一照辦，并題寫“東北博物館將舉辦白石畫展……為作此長卷……此乃余生平破例也?！焙男壬€把自己的收藏和其先人遺澤也無私地捐贈給了遼博。為了系統(tǒng)收藏白石老人的作品，胡文效先生還曾到齊白石的家鄉(xiāng)湖南，向其親友征集老人早年的山水、人物畫作，老人早年山水佳作《石門廿四景》，就是這一時期入藏的。隨之，每年又都去他家征集老人的新作，并從壘國各地文物商店及個人手中價購了大量白石老人真跡。因此，遼博以收藏齊白石書畫400余件，居于全國博物館之冠，且以早中晚期作品分布均衡、體系完整、門類齊全而著稱。

遼寧省博物館也加大了對當(dāng)代名家書畫和工藝品的征集力度。派遣胡文效、楊仁愷等專家赴北京、上海、廣東、湖南、福建、浙江、江蘇等省市及地區(qū)的美協(xié)、畫院和文物部門及工藝品商店，先后征集到黃賓虹、徐悲鴻、傅抱石、李可染等名家作品數(shù)百件，以及現(xiàn)代陶瓷、琺瑯器、雕塑、漆器、雕刻、刺繡等工藝品，其中不乏陳智光等近現(xiàn)代名家的作品。

1964年，遼博以舉辦展覽為契機，邀請了朱德、董必武、劉伯承、葉劍英、徐特立，郭沫若、鄧拓、張愛萍等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及沈雁冰、田漢等知名人士親筆書寫以毛主席詩詞、烈士詩抄、雷鋒日記等為題材的書法作品300余件。并向各名家及各地美協(xié)、美院發(fā)函邀請，名家紛紛踴躍投稿，規(guī)模盛極一時，征集的書法、繪畫、篆刻精品多達數(shù)百件之多。

在60年的文物征集工作中，遼博始終注重保護捐贈者熱情。對于捐贈者，給予物質(zhì)上和精神上的雙重獎勵。在1956年5月，曾在偽滿洲國當(dāng)過“國兵”的孫啟富，試探性地向遼博捐贈了“清官散佚書畫”《明沈周千人石夜游圖卷》(殘卷)，遼博不但對其給予物質(zhì)獎勵，而且還幫助其解決了工作等實際生活困難，使其深受感動。同年12月，他又主動把《馬軾李在夏芷歸去來辭圖卷》《黃公望砂踱圖》《董其昌書東方朔答客難卷》《莫是龍雜書卷》《張照臨董其昌蘇軾雜帖卷》5幅“清官散佚書畫”捐獻給遼博。遼博對出售的文物，則按質(zhì)論價，遵照當(dāng)時的市場價格，予以收購，做到取信于民。

遼博藏品征集的60年，也是各方無私捐贈的60年。中央文化部社會文化事業(yè)管理局于1953年向遼博撥交文物150件；國家文物局于1957年向遼博撥交元明清佛經(jīng)、明清書畫等類文物3000余件；故宮博物院于1954年～1961年，先后四次向遼博撥交書畫、瓷器、青銅器等各類文物1000余件；上海市文管會于1956年向遼博撥交清代名家書畫作品17件。還有遼寧省內(nèi)及其他省市地區(qū)的文博單位以及不同的行業(yè)，也都紛紛向遼博伸出了援助之手，為遼博的館藏建設(shè)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

此外，一些心系祖國文化事業(yè)的海內(nèi)外的專家、學(xué)者和知名收藏家也都為遼博做出了捐贈。早在上世紀(jì)50年代，遼博研究員李文信先生先后捐贈《十竹齋畫譜》《汪士列女傳》、白玉雕花螭耳瓶、兩面刺繡宮扇冊等12件文物，楊仁愷先生捐獻《高岑江山千里圖卷》，榮寶齋王仁山先生捐贈金城、溥儒(心畬)、張爰(大干)等名家書畫作品21件。六七十年代，著名化學(xué)家張少銘先生捐贈一批明清名家書畫和商周時期青銅器；著名畫家周懷民先生、著名學(xué)者于省吾先生、著名書法篆刻家錢君訇先生、著名宗教界人士夏蓮居先生捐贈大批名家書畫和篆刻作品；著名學(xué)者、書法家啟功先生捐贈其祖先遺留下來的書畫和康熙御題端硯等；80年代，高其淵、高其進先生捐贈六朝和唐人寫經(jīng)及文徵明、董其昌等名家書畫100余件；新世紀(jì)以來，菲律賓莊長紅、莊良有先生捐贈名家書畫作品14件，新加坡指畫名家吳在炎先生捐贈個人指畫作品18l件，著名版畫家李樺先生捐贈個人版畫作品50件，著名畫家張仃先生捐贈個人繪畫作品43件，臺灣彩墨大師馬白水先生捐贈個人繪畫作品34件等。正是這些“化私為公”的無私奉獻，大大地豐富了館藏，同時，也架構(gòu)起了遼博今天完整的收藏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