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后門外交”：破門后能否得分？

高　飛　路　遙

近日，美國政界的重量級人物接連訪問了朝鮮、緬甸，并與政府高層人士進行了短暫的會晤，這些與朝鮮、緬甸的“非官方”接觸引發(fā)了各界的猜測。德國《法蘭克福評論報》評論稱，在制裁難以奏效的情況下，奧巴馬政府開始熱衷“后門外交”，以期打破外交僵局。

“后門外交”動作頻頻

2009年8月4日，美國前總統(tǒng)克林頓從美國本土出發(fā)出人意料地抵達平壤順安國際機場，對朝鮮進行了20個小時的短暫訪問，成功獲得朝鮮方面的特赦，解救了兩名“非法入境”的美國女記者。

今年3月，朝鮮以涉嫌非法入境為由扣留了當時正在朝鮮邊境進行采訪的美國一電視臺的兩名女記者。6月8日，朝鮮中央裁判所以“敵視朝鮮民族罪”和“非法入境罪”，分別判處兩人12年勞教，克林頓此行的首要任務便是尋求朝鮮方面釋放這兩名記者。金正日在與克林頓舉行會談后，立即對兩名記者實行了特赦。8月5日，兩名記者搭乘克林頓乘坐的專機離開了朝鮮。據(jù)稱，奧巴馬對于這一結果“非常滿意”。

雖然白宮發(fā)言人強調克林頓訪問朝鮮是“私人性質的活動”，對于外界猜測克林頓帶去了奧巴馬給金正日口信這一說法，白宮方面也矢口否認，極力想把這次外交行為與緩解朝鮮半島局勢的政府行為區(qū)別開來，以配合奧巴馬政府對朝“直接強硬外交”的政策基調，然而，克林頓的特殊身份——美國前總統(tǒng)、現(xiàn)任美國國務卿希拉里的丈夫，使得外界很難相信此次訪問的“私人性質”：朝鮮方面完全按照“美國政府特使”的身份接待了克林頓，克林頓與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舉行了75分鐘的會談，朝鮮高層領導人也悉數(shù)出席了朝方為克林頓準備的晚宴……

8月19日，美國前駐聯(lián)合國大使、新墨西哥州州長比爾·理查德森會見了朝鮮駐聯(lián)合國代表部公使金明吉，這是一個月以來美國政治家與朝鮮方面進行的第二次非正式會晤。盡管白宮澄清理查德森是以“美國普通公民身份”招待朝鮮官員的，但是根據(jù)慣例，在美國與朝鮮沒有建立外交關系的情況下，朝鮮外交官離開紐約市半徑25英里以外需要得到美國國務院批準。行動受限的金明吉一行能前往新墨西哥州并在州長官邸與州長進行會面這一事實本身就說明理查德森的行為獲得了美國國務院的支持至少是默許。

除了朝鮮外，美國近來在緬甸方面也有動作。2009年8月14日，美國參議員吉姆。韋布抵達緬甸行政首都內比都，并在15日會見了緬甸軍政府領導人丹瑞大將，成為了近十年來第一位訪問緬甸的美國議員。16日，緬甸軍政府釋放了此前因潛入緬甸反對派領袖昂山素季住宅而被判入獄的美國公民約翰·耶托。有報道稱，韋布返回華盛頓后，隨即同美國國務卿希拉里討論了他此行的結論和建議。

盡管白宮方面一再強調近日接連發(fā)生的這些外交活動的非官方性質，但是華盛頓對待像朝鮮、緬甸這些制裁無效國家緩和一貫強硬立場的趨勢卻日漸顯露。人們對于奧巴馬政府寄希望于“后門外交”打開外交僵局的猜測逐漸得到了證實。

“后門外交”源遠流長

“后門外交”是與“外交”相對而言的，盡管“后門外交”與“外交”一樣，出發(fā)點是服務于本國的國家利益，但是“后門外交”往往不走“正道”，實現(xiàn)途徑要么是通過“非正式”的半官方人員，要么是通過“非正式”的渠道。

“后門外交”并不是奧巴馬政府發(fā)明的。克林頓的朝鮮之行不禁讓人們想起了在第一次朝鮮半島核危機爆發(fā)時訪朝的美國前總統(tǒng)卡特。1993年，朝鮮宣布退出《核不擴散條約》，引發(fā)了朝鮮半島第一次核危機。當時，朝鮮在寧邊的核設施全力以赴地制造原子彈所使用的钚，美國動員國際社會對朝鮮實施制裁?？肆诸D政府一度計劃在朝鮮半島集結軍隊，甚至提出了轟炸寧邊核設施的可能性，朝鮮半島局勢高度緊張。在戰(zhàn)爭陰云密布朝鮮半島之際，1994年6月15日，美國前總統(tǒng)卡特跨越朝韓軍事分界線突訪平壤，并與時任朝鮮最高領導人的金日成進行了秘密長談，這次對話為朝美日后會談的方向定下了基調。盡管金日成總書記在與卡特會談后不久逝世，但是美朝仍于1994年10月簽署了《關于朝鮮核問題的框架協(xié)議》，為第一次朝核危機劃上了句號。

里根總統(tǒng)時期同樣出現(xiàn)過“后門外交”的蹤跡，只是美國的這次“出手”為這位美國總統(tǒng)添上了不光彩的一筆。1985年，親伊朗的恐怖分子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綁架了七名美國人質。不久，從以色列傳來消息，有伊朗溫和派成員提出愿意去說服真主黨恐怖分子釋放美國公民，但是希望美國允許以色列賣“陶”式導彈給他們以提高其在伊朗的聲望。當時正值兩伊交戰(zhàn)，美國聲稱保持中立，要求別國特別是盟國對交戰(zhàn)國實行武器禁運。為了尋求被拘美國公民獲釋，并達到通過支持伊朗溫和派控制伊朗局勢的目的，里根指派其安全顧問麥克法蘭及助手與伊朗代表進行秘密會談，并促成了三名人質獲釋。然而由于談判沒能滿足伊朗的全部要求，伊朗議長拉夫桑賈尼晚些時候突然公開了麥克法蘭訪問伊朗和軍售的秘聞，震驚了美國和國際社會?！耙晾书T”事件為里根帶來了其任期內最大的危機。

美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后門外交”要數(shù)1971年7月基辛格的秘密訪華了。1971年7月8日，基辛格在巴基斯坦總統(tǒng)葉海亞·汗為他舉行的歡迎晚宴上，突然手捧腹部，連叫難受。葉海亞·汗總統(tǒng)則會意大聲說，伊斯蘭堡天氣太熱，會影響基辛格的身體健康，要他到伊斯蘭堡北邊群山的總統(tǒng)別墅休養(yǎng)。其實，基辛格的戲劇性表演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目的是要“秘密訪華”。新中國成立后，中美兩國長期處于對峙狀態(tài)。1969年尼克松就任總統(tǒng)以后，鑒于世界政治形勢變化，主張改善對華關系。為了實現(xiàn)這一目標，作為總統(tǒng)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的基辛格精心安排了自己的“波羅”行動，并于1971年7月9日12時乘巴基斯坦民航707飛機抵達北京?；粮駨摹昂箝T”進入北京，這次秘密訪問直接打破了中美兩國長期的冷戰(zhàn)對峙局面，促成了1972年尼克松訪華，堪稱外交史上最成功的案例之一。

“后門外交”凸顯“外交藝術”

從美國的“后門外交”中不難看到實用主義的影子。這一伴隨著美國成長發(fā)展而來的本土哲學早已根植干美國的文化傳統(tǒng)和民族性格之中?；粮窬驮洷硎尽皼]有一個國家在日常生活中比美國更務實……”。

實用主義奠基人威廉·詹姆斯提出的真理學說就包括了有用即真理以及真理并非一成不變這樣的概念。實用主義注重真理的實效性即現(xiàn)實利益，奉行實用主義的美國在對外政策上將尋求實現(xiàn)“永恒的國家利益”這一原則發(fā)揮到了極致。政治現(xiàn)實主義的鼻祖馬基雅弗利最早在著名的《君主論》中明確表達了“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原則”?！敖褡鍑抑浮狈▏募t衣主教黎塞留同樣秉持了這樣的思想。在1618年～1648年的三十年戰(zhàn)爭中，他堅持以“國家利益”而非“宗教認同”決定法國的外交立場。黎塞留認為：“國家利益至上”，為了國家，為了國家的價值，一切手段都是可行的。他的對外政策為法國贏得了三十年戰(zhàn)爭，并確立了此后200年在歐洲大陸的優(yōu)勢地位?？v觀美國外交史，我們同樣不難看到縱貫其中的實用主義和國家利益至上原則。美國可以在不同時期不同背景下，根據(jù)外交目標的需要不斷變換其外交政策。無論是小布什時期對單邊主義的執(zhí)著，還是奧巴馬政府表現(xiàn)出對多邊主義的擁護，其實質始終都是尋求確保美國在世界的領導地位。

外交是一門藝術，沒有一成不變的模式?！昂箝T外交”的出現(xiàn)，毫無懸念是受到了實用主義外交政策和國家利益至上原則的驅使。為了打破外交僵局，美國政府在高調宣布堅持強硬立場的同時，頻頻在“后門”尋找解決問題的途徑以維護美國的國家利益。當然，無論“后門外交”取得怎樣的成功，外交難題的解決最終必須通過政府之間的正式途徑來完成?？肆诸D等美國政要與朝鮮、緬甸這兩個制裁無效的國家進行的“試接觸”能夠為緩和緊張局勢產生怎樣的效果，對美國外交戰(zhàn)略的長遠發(fā)展帶來怎樣的影響，還有待進一步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