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江南京華夢

張虎強

江南,一個美得如詩如歌的地方。在我內(nèi)心深處,始終有一種尋夢般的情懷在久久縈繞,揮散不去。

江南是一幅濃淡相宜的水墨畫卷。河湖交錯,水網(wǎng)縱橫,小橋流水,如詩如畫;古典園林,曲徑回廊,魅力無窮;吳儂軟語,江南絲竹,別有韻味……詩人白居易在《憶江南》詞中這樣描述:“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的確,江南如歌、江南如酒、江南如詩、江南如夢,老詩人白居易道出了歷代文人雅士共有的江南情結。

我并非生于江南,但更憧憬江南。目光就是一座溝通心靈的橋,在寧靜的心間,往往流淌著的是峰回路轉的繾綣之情。第一次踏上江南的行程,我的江南夢就這樣蓬蓬勃勃地徜徉開來了:灰瓦白墻青石地板的運河小鎮(zhèn),槳聲燈影依水順漂的烏蓬船,唇紅齒白吳儂軟語的水鄉(xiāng)姑娘,明媚素雅自然清麗的西子湖畔,兩岸青青和風細雨的小橋流水,蟹肥菊黃茶酒飄香的煙雨樓閣……我讓這些關于江南的景致幻滅得如癡如醉。六朝煙云秦淮河畔,京口瓜州兩湖之間,這里都是近代中國文人內(nèi)在的精神故鄉(xiāng)。從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到葉圣陶的《蘇州園林》和戴望舒的《雨巷》,作家們用精美的文筆勾勒了一幅色彩流淌、斑斕迷幻的江南水彩畫,美得那么讓人神往。江南的景物,青山隱隱,綠水迢迢,處處彌漫著靈秀的氣息;江南的風物,姹紫嫣紅,生動明秀;江南的人物,剛柔相濟,才如泉涌,貌美如花。不踏上江南,有誰真正了解以色媚事吳王的“紅顏禍水”西施心中的悲苦?一個女兒身,也許她早已心有所屬,但在強大的國家機器面前,她卻無路可走。臨行前,她站在西湖湖畔,悄悄拭一把淚,把心中的幽怨全部溶解到這美麗的湖水之中?！翱偘盐骱任髯?濃妝淡抹總相宜”,因此,蘇軾借西子之典把西湖的嬌媚風韻推向了極致。畫舫之上,品一杯江南花茶,聽一曲古箏彈奏,更是情意悠長。極目遠眺,一代才女蘇小小曾經(jīng)獨倚的小樓,是否還是昨日容顏?腳下的一汪碧水,是否還留存往昔的淚滴?埋骨西泠時的孤單寂寞,是否“絕世而獨立”的心傷?想起梁山伯與祝英臺雙雙為愛殉情化蝶的民間傳說,走過許仙與白素貞曾經(jīng)走過的斷橋,雷峰塔的痛苦記憶、寒山寺外斷魂的鐘聲、蘇堤六橋的煙柳、風雅處士留下的梅花……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情地將我的江南夢不斷幻滅、破碎、重生。六朝笙歌,金粉如醉,千年來的江南風流便是如此。

江南三月,煙雨蔥蘢,溫馨而自然,水面起薄霧,山尖繚濃煙。在朔北,我怎么能體會到這樣的意境呢?江南多愁緒,江南多心機,妙就妙在這似有似無之中,美就美在這欲藏卻露之間。煙雨中的江南,水韻依依,在幽幽綿綿的絲竹聲中,我抖落了一地的孤單落寞。且不說蘇堤春曉、三潭映月、斷橋殘雪的景致,光聽這些地名都美得讓我沉醉不已,難怪幾番夢里將你呢喃:

我徜徉在山城虛幻的夢中

守望著一個無法淡去的流光溢彩的千年詩行

爬滿青苔的船槳擊起童年的回憶消融在水中

江南風流繁華

片片夢碎的呻吟

帶走了飛鳥眼中飄零的淚水

我的心頭掠過鉛灰色的云

一種另類的清澈驟然間改變了心境的灰暗

靈魂踏上了那條魂牽夢繞的滟滟雨巷

我在等待烏蓬撫皺那幻靈的天空

漁歌聲里濕透的纖纖心結

是不是堅硬如水

獨自行走于江南小鎮(zhèn)的灰瓦白墻青石小巷中,聆聽風兒吹過耳際的呢喃和大雁南歸時的聒噪,細看江岸萬千垂柳隨風漫舞的婀娜姿態(tài)……

夢里江南身是客,千里奔波,獨品江南水鄉(xiāng)悠悠情。郁達夫描繪到“爛熟的春光,帶來了沉酣的光和熱,流露在錢塘江的綠波影里,江上兩岸的雜樹枝頭,樹下的泥沙地面,都罩著一層嫩綠絨衣,有一種清新香味蒸吐出來”。是的,三月的江南,一切萬物都沐浴在愛和陽光中。水鄉(xiāng)玲瓏的小橋下,艄公搖一艘烏蓬船穿橋而過。木舟擺渡的古渡口,靜靜地籠蓋在夕陽下,見證著時光的流逝,裝點著這小鎮(zhèn)的質(zhì)樸端莊。這樣的江南情結,也許就是我從兒時的一種期盼吧!而我的靈魂,都游弋在了江南特有的柔情之中不能自拔。登上烏蓬,一個異鄉(xiāng)游子,站在船梢,風吹衣袂,翩然有聲。無意間,一縷思鄉(xiāng)的情緒又彌漫了上來。原來全部的旋律,都為實現(xiàn)一個久藏心中的夢想罷了。

夢里的呢喃,早已在轉身離去時被揉碎;而那百轉千回的情懷,卻久久縈繞心間。

而我在一葉孤舟之上,任風雨飄搖。

許多遙遠的事情,一路歌吟而來。哦,我的煙雨江南,我的京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