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市井體育休閑文化考略

文　瑾

市井體育活動是指城市街巷、瓦子及其他大眾娛樂場所的體育活動。由于城市的繁榮以及體育的商業(yè)化，大批農(nóng)村人口擁入城市，宋代的市井體育已不是單純的城市市民體育，而是城鄉(xiāng)市井體育的交會與融合，在這里集中了所有城鄉(xiāng)市井體育的精粹。

宋代市井體育休閑文化的產(chǎn)生，使宋代的體育與前代的體育相比具有了鮮明的時代特色。在宋代都市據(jù)《夢梁錄卷十八·戶口》載，到宋度宗咸淳年間，臨安城已有120多萬人口。配合大都市經(jīng)濟發(fā)展的需要，人們崇尚并追求休閑生活，對文化生活的需求也不斷擴大和提高，為宋代休閑娛樂活動的全面發(fā)展提供了客觀條件。因此，城市出現(xiàn)了各種運動休閑活動、體育組織和豐富多彩的體育表演，奠定了宋代人們生活娛情樂性的基調(diào)。這些組織的活動和體育表演，頗受人們的歡迎，促進了項目的不斷創(chuàng)新和表演方式的多樣化及其體育的商品化發(fā)展。同時，文化娛樂活動增強了人們的認同感和團結精神，加強了人們的凝聚力，使城市形成趨于比較一致的文化結構，他們經(jīng)濟上自足，又有獨立的價值追求。宋代體育勃興的重要原因是對體育價值的認同及追求與超越。宋代體育的健身、助興、階梯、經(jīng)濟、政治、聯(lián)絡感情等多種價值功能在不同階層中演繹得淋漓盡致。這一切，滿足了宋代人們階層多樣心理和多視角的審美情趣，也反映了人們對體育的喜好程度及其發(fā)展的盛況。不僅如此，宋代還從不同角度研習導引、棋類、武藝、蹴鞠、捶丸等休閑娛樂體育項目的健身、娛樂等方面功能，其成果對人們體育發(fā)展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體育休閑娛樂場所：瓦子勾欄

宋代瓦子勾欄成為最主要的娛樂場所。每個大型的瓦舍都是一個綜合性的文化娛樂場所，成為市民文化娛樂生活的中心，各種團體為市民進行多種類型的演出，四季不斷，熱鬧非凡。為體育休閑活動提供了良好的活動場所和環(huán)境氛圍。瓦子就是城市商業(yè)性游藝區(qū)，也叫瓦舍、瓦市、瓦肆或邀棚。耐得翁在《都城紀勝》中說：“瓦者，野合易散之意也，不知起于何時；但在京師時，甚為士庶放蕩不羈之所，亦為子弟流連破壞之地?！眳亲阅痢秹袅轰洝芬舱f：“瓦舍者，謂其來時瓦合，去時瓦解，即易聚易散之義，不知始于何時?！蓖咦永镌O置的演出場所稱為勾欄，也稱鉤欄、勾闌。勾欄的原意是曲折的欄桿，在宋代專指瓦舍里設置的演出棚。瓦舍是集商業(yè)與娛樂于一體的商業(yè)場所。

瓦子勾欄是宋代盛極一時的市民娛樂場所。在瓦子中，有許多用欄桿之類東西組成的演出場所，稱為勾欄。勾欄，又作勾闌、鉤欄，是指曲折彎曲的欄桿，“勾”有曲折、勾連之意。在宋代，“勾欄”被用來專指瓦子中用欄桿或巨幕隔成的藝人演出場所?！肮礄凇背餮莩鰣鏊猓稳松斜Ａ粲袡跅U之意。勾欄上方建造頂棚，則稱之為樂棚。如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卷二《東角樓街巷》載：“街南桑家瓦子，近北則中瓦，次里瓦，其中大小勾欄五十余座。內(nèi)中瓦子蓮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數(shù)千人?！边@則記載充分說明了樂棚在勾欄中的特殊地位，也說明樂棚是從屬于勾欄的。據(jù)元人在元雜劇中的記載，勾欄內(nèi)部主要分三部分：一、戲臺；二、看席；三、戲房。據(jù)同書卷二《東角樓街巷》載：“街南桑家瓦子，近北則中瓦，次里瓦，其中大小勾欄五十余座。內(nèi)中瓦子蓮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數(shù)千人。自丁仙現(xiàn)、王團子、張七圣輩，后來亦有人于此作場。瓦中多有貨藥、賣卦、喝故衣(賣舊衣服)、探搏、飲食、剃剪、紙畫、令曲之類。終日居此，不覺抵暮。”是知瓦子乃一大型娛樂基地。瓦子勾欄成為宋代人們文化娛樂生活的中心，每個大型的瓦子都是一個綜合性的文藝場所，各種文藝團體為市民進行多種類的文藝演出，從而將我國民間百戲、說唱曲藝活動推向一個高峰。

從眾多瓦舍網(wǎng)點來看，可以說宋代的城市文化娛樂生活是相當普及的。瓦舍表演是名目繁多的雜樂百戲，滿足了市民日常生活和節(jié)日休閑時出游觀賞的需求。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一四七》記載：“宋朝雜樂百戲，有踏球、蹴球、踏(足喬)、藏挾、雜旋、弄槍瓦瓶、齪劍、踏索、尋橦、筋斗、拗腰、透劍門、女伎、百戲之類?！蓖呱崾枪潭ǖ膴蕵穲鏊?，各種表演形式趨于專業(yè)化，匯聚了各種文化娛樂活動，專業(yè)藝人努力提高表演藝術水平和競爭力，以吸引更多的參與者和觀眾，繼而成為全民參與的休閑娛樂中心。宋代瓦舍的興起，為體育表演和體育觀賞活動的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環(huán)境，代表著古代體育休閑娛樂性活動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可謂現(xiàn)代意義上的名副其實的體育休閑俱樂部，在我國體育發(fā)展史中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

體育協(xié)會組織：“會社”

市井體育休閑文化的群眾性、社會性和多數(shù)人參與的非職業(yè)性等特征決定了體育社團存在和發(fā)展的必然性。在中國古代社團發(fā)展史上，宋代是處于繼往開來的一個重要階段，普遍出現(xiàn)了各種功能的會社，無論在數(shù)量、種類還是形式、內(nèi)容上。都是超越前代的。據(jù)《西湖老人繁勝錄-諸行市》載“京都有四百四十行”，形成各種職業(yè)組織的行會。不僅盛行于政治、軍事、經(jīng)濟等大的社會領域，更深入滲透到了文化領域和城市市民生活活動中，成為兩宋時期最引人注目的社會現(xiàn)象之一。由于宋代社會出現(xiàn)大量的體育專業(yè)表演人員，因此體育性組織——“社”就應運而生。如弓、弩的“踏弩社”、“水弩社”、“錦標社”，打拳使棒的“英略社”，蹴鞠的“圓社”、“齊云社”等。南宋掌故家陳元靚的《事林廣記續(xù)集》中有詩曰：“四海齊云社，當場蹴氣球。作家偏著所，圓社最風流?！边€有“若論風流，無過圓社”、“齊云一社，三錦獨爭先”之贊。會社分為幾種不同的性質(zhì)：一類為體育專業(yè)人員的同行組織，帶有行會的性質(zhì)，如角抵社、踏弩社，要求“能攀弓射弩，武藝精熟，射放嫻習，方可入此社耳”。如《齊云杜規(guī)》對運動員修身養(yǎng)性作出了嚴格的要求：要明師，要口訣……同時提倡運動衛(wèi)生，在會社中，有嚴格的社規(guī)。這類是為確保表演人員自身的利益，人社有嚴格的規(guī)定。另一類是興趣愛好者的組織，如圓社、打球社、射水弩社等。這類組織是為了交流技藝，休閑娛樂，在適當?shù)膱龊媳硌荨＿@些體育會社擔負了制定技術標準、競賽規(guī)程、組織比賽和交流等任務，如圓社舉辦的足球比賽、相撲社組織的“露臺爭交”，在當時影響很大。民間有“打球社”的專門組織，為人們提供“走馬打球”的條件?！秹袅轰洝ど鐣分芯陀小啊絮砭稀⒋蚯?、射水弩社，則非仕宦者為之，蓋一等富室郎君、風流子弟，與閑人所習也”的記載。這是適應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為滿足人們?nèi)找嬖鲩L的精神文化生活需要而產(chǎn)生的。體育“會社”的出現(xiàn)，極大地促進了市井體育休閑活動的開展。

幾種典型市井體育休閑

相撲。宋代相撲活動最為興盛的是民間。河南有“莊宗遺俗”、“忻、代州民秋后結朋角抵，謂之野場”。特別是兩宋城

市經(jīng)濟的發(fā)展，使愈來愈多的人追求精神生活，相撲活動遂成為城市娛樂活動的主要內(nèi)容。北宋都城汴京，有許多一般平民游樂的“瓦肆”(亦稱“瓦子”、“瓦舍”)，瓦肆里一般都有相撲表演。每年的六月初六萬勝門外一里許的廟會上所演出的百戲中，也有相撲和喬相撲表演。南宋，相撲活動得到進一步發(fā)展，民間相撲之風更加興盛，能手極多，高手輩出。而且相撲組織的出現(xiàn)，使相撲活動自成一系，有專門的表演班子和演出場所，對促進相撲技藝的交流與發(fā)展，以及相撲活動的普及無疑有積極的作用。除一般瓦肆的藝人相撲表演賽之外，兩宋時已出現(xiàn)了高水平的“打擂臺”正式比賽，即“露臺爭交”，一般都是由官府出面組織的。與其他體育活動鮮有婦女參與的情況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兩宋時期女子相撲活動卻比較活躍，無論是街頭賣藝，還是民間瓦市，抑或是宮廷宴會上，均有她們矯健的身影。受民間女子相撲活動的影響，更為了滿足統(tǒng)治者奢侈淫逸生活的需要，女子相撲也常成為宮廷宴會上為帝王助興的娛樂活動。南宋，女子相撲活動仍有開展。女子相撲始于三國吳的末代皇帝孫皓時。據(jù)《江表傳》記載：孫皓“使尚方以金作步搖假髻以千數(shù)，令宮女著以相撲，朝成夕敗，輒命更作”。限于孫皓宮中，且純系逗趣取樂之舉，在民間公開表演，還始于宋代。它的產(chǎn)生，與宋代君臣溺于宴樂、留戀酒色以及貴家子弟、富商巨賈冶游無度的社會風氣有著密切關系，同時它也是宋代體育在商品經(jīng)濟的影響下出現(xiàn)的一種體育商業(yè)化傾向結果。

水上體育。到了宋代，我國古代水上體育運動發(fā)展到了巔峰。北宋的金明池和南宋的西湖都成為宋代水上運動的重要場所，并得到了朝廷和官方的高度重視，每年組織規(guī)模宏大的水上娛樂活動?！稏|京夢華錄》卷七和《夢梁錄》卷一等都記載了北宋和南宋的弄潮、水上百戲、水傀儡、水秋千、擲水球、水上煙火、龍舟競標等多項水上體育娛樂活動，每年春季舉行不斷，“縱都人游賞”。(1)“水秋千”?！八锴А背霈F(xiàn)于北宋中后期。水上秋千是水上雜戲的重要內(nèi)容，它是在陸地秋千運動基礎上形成的。打“水秋千”的人必須水性好并敢于在高空中跳水。水上秋千把打秋千和跳水結合起來，精彩異常，很受當時人們的喜愛。據(jù)《東京夢華錄》卷七《駕幸臨水殿觀爭標錫宴》記載：“有兩畫船，上立秋千，船尾百戲人上竿，左右軍院虞候監(jiān)教，鼓笛相和。又一人上蹴秋千，將平架，筋斗擲身入水，謂之‘水秋千?！蹦纤螘r也還有水秋千表演。《都城紀勝·瓦舍眾伎》中記臨安城的百戲，其中有“并教船水秋千”。(2)觀潮弄水。觀潮弄水是宋代最著名的民俗體育活動，十分令人神往，據(jù)《增補武林舊事》卷三載，弄潮時“吳兒善泅者數(shù)百，皆披發(fā)文身，手持十幅大彩旗，爭先鼓勇”迎著潮頭而上，“出沒于鯨波萬仞中，騰身百變，而旗尾略不沾濕，以此夸能”。據(jù)《夢粱錄》卷四記述，“以大彩旗或小清涼傘，紅綠小傘兒，各系繡色緞子滿午，伺潮出海門，百千為群，執(zhí)旗泅水上”，“或有手腳執(zhí)五小旗浮潮頭而戲弄”的弄潮情景。弄潮者在驚濤駭浪之中，手中所持之旗或傘不濕為勝，還表演水傀儡、撮弄、水百戲等，這些高超的游泳技藝、不斷的創(chuàng)新項目、絕景壯觀的場面和豐富多彩的故事，吸引了無數(shù)觀眾。觀潮弄水以廣闊水面為舞臺，適應市民文化娛樂生活需求而產(chǎn)生的水上體育娛樂項目，成為休閑娛樂活動的重要盛會，構建了具有鮮明時代特色的水上體育運動文化。

蹴鞠。《戰(zhàn)國策》中則有關于蹴鞠的最早記載?！稘h書·藝文志》“兵技巧類”就著錄有《逢門射法》二篇、《陰通成射法》十一篇、《李將軍射法》三篇、《蹴鞠》二十五篇等文獻。其中《蹴鞠二十五篇》是我國最早的一部體育專業(yè)書籍，也是世界上第一部足球教科書。蹴鞠活動在兩宋宮廷和民間十分流行。宮廷府第常有蹴鞠之戲，愛好蹴鞠的帝王將相頗多。如宋徽宗時的宮廷畫家胡廷暉所繪《宋太祖蹴鞠圖》中所反映的太祖君臣間的蹴鞠之樂。宋徽宗也十分酷愛足球，以至到了愛屋及烏的程度，他的兩個宰相李邦彥和高俅都是蹴鞠能手。李邦彥曾自言“賞盡天下花，踢盡天下球，做盡天下官”，頗以善蹴鞠自負，故“都人亦呼邦彥為‘浪子宰相”。蹴鞠也是宋代清明節(jié)的傳統(tǒng)娛樂項目，宋徽宗的《宮詞》“韶光婉媚屬清明，敞宴斯辰到穆清。近密被宣爭蹴鞠，兩朋庭際爭輸贏”就描寫了清明日宮中舉行蹴鞠活動的場景。這一時期，民間蹴鞠活動很興盛，以至成為一些節(jié)日的傳統(tǒng)娛樂項目和一些職業(yè)藝人的謀生手段。所謂“舉目則秋千巧笑，觸處則蹴鞠狂”，確實是宋代蹴鞠活動興盛而普遍的寫照。

舞蹈。柳永《柳腰輕》：“英英妙舞腰肢軟。章臺柳、昭陽燕。錦衣冠蓋，綺堂筵會，是處千金爭選?！睆埾取短煜勺印罚骸白硇ο喾昴軒锥?。為報江頭春且住。主人今日是行人，紅袖舞?！睔W陽修《訴衷情》：“歌時眉黛舞時腰。無處不嬌饒。初剪菊、欲登高。”可見當時無論宮廷還是民間，女子舞蹈很常見。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