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貧民富翁》:人生經(jīng)悲苦,奇跡自降臨

楊桂菊 白玉榮

在2009年2月22日舉辦的第81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英國導演丹尼·保爾執(zhí)導的《貧民富翁》一舉捧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攝影、最佳音效、最佳歌曲、最佳配樂、最佳電影剪輯等8項大獎。《貧民富翁》以較高的藝術成就生動地展現(xiàn)了當代印度底層社會人們的精神世界、生活狀況和信仰問題。這部由英國導演執(zhí)導、題材印度化的電影，將悲慘與溫情交融在一起，繼續(xù)滿足著現(xiàn)代人對悲情和勵志的追求。該片以幾個鮮明的特征賺足了全球觀眾的眼淚，贏取了高位數(shù)的票房收入。

一、主題：夢想與現(xiàn)實相融合

杰瑪與哥哥舍里姆在印度孟買貧民窟里，度過了艱難卻快樂的童年時光。母親在宗教沖突中去世，他倆在逃亡過程中結識了女孩拉堤卡。隨后兩兄弟與拉堤卡失散，舍里姆成為黑幫打手，杰瑪成了電話接線員，拉堤卡淪為黑幫老大的情婦。多年過去了，三人都已經(jīng)長大成人。為了實現(xiàn)與拉堤卡團聚的夢想，杰瑪報名參加了“誰能成為百萬富翁”的電視節(jié)目，不僅贏得了兩千萬盧比大獎，還找到了心愛的拉堤卡。舍里姆被黑幫打死。片中人物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個標準的成人童話。但是，導演以超乎尋常的勇氣和真實的場景再現(xiàn)了印度棚戶區(qū)居民暗無天日的生活：堆積如山的垃圾、四處亂飛的蒼蠅、被污染得令人作嘔的河道，簡陋擁擠的棚屋。在這貧民窟里，孩子們互相追逐嬉戲，恣意放飛自由與快樂的夢想。很快，一場宗教沖突將孩子們的生活推向更深的苦難。突然而至的追擊、械斗和兇殺，頻繁的種族沖突，遍布街巷的殘疾乞童，猖狂的黑社會勢力，暴戾的警察，小偷橫行的火車等畫面組成了觸目驚心的印度社會現(xiàn)實。這個號稱“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伴隨軟件大國的經(jīng)濟騰飛，腐敗橫行，階級分立。影片以“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的宿命論，將夢想與現(xiàn)實融合在一起，創(chuàng)造了貧民杰瑪一夜暴富的童話，將“天上掉餡餅”的夢想變?yōu)楝F(xiàn)實。當夢想開始照進現(xiàn)實，杰瑪就成了印度人夢想的寄托。

二、線索：明線與暗線相交織

影片采用倒敘和插敘相結合、多線并行相兼顧的方法。全片由敘述線、感情線、引用線組成。其中，愛情線和引用線穿插在敘述線之中。三條線多頭鋪設，將人物的生活經(jīng)歷、情感歷程、矛盾沖突等背景元素都巧妙地勾連起來，互相比襯，又相映成趣。

敘述采用一明一暗兩條線。《誰想成為百萬富翁》這個以贏取豐厚獎金為目標的問答秀節(jié)目，是貫穿影片始終的一條明線。主持人的每一次提問，觀眾都會在杰瑪18年的坎坷經(jīng)歷中找到答案：三個火槍手的名字、百元美鈔上的頭像、佛教教主左手秉持的東西、詩歌的作者、當紅歌星的名字……這些常人需要死記硬背的小常識，都是杰瑪親身經(jīng)歷的故事，他記得非常確切。輔線是后堂督監(jiān)警察的審訊。一個來自孟買貧民窟的窮小子竟能接連答對那么多道題，簡直匪夷所思!警官每一次詰難式的審問，都能使杰瑪回憶起一段相關的生活往事：童年無憂無慮的生活，母親如何去世，兄弟倆的火車流浪，拐賣兒童的人販子，哥哥發(fā)跡的過程。每個故事都反映出一個真實的印度。這條輔線，起到了對背景資料補充說明的作用。

情感線包括杰瑪對拉堤卡執(zhí)著的愛情和舍里姆對杰瑪血濃于水的親情?！敦毭窀晃獭返膼矍檐壽E證實了中國古話“有情人終成眷屬”。杰瑪對少女拉堤卡的愛情歷經(jīng)了大雨、出賣、救贖、強占、毀容、搶救與舍命的諸多考驗，從雨中相識，到逃難離別，再到為找到拉堤卡參加《誰能成為百萬富翁》現(xiàn)場秀，結果出乎人們預料：杰瑪歷經(jīng)侮辱與拷打，答對所有題，一手托著千萬現(xiàn)金，一手將美人攬入懷中，可謂雙喜臨門。至此，蕩漾在全片中的愛情線也畫上了圓滿的句號。本片的另一大亮點是，兄弟情在片中占了大分量，并且兄弟情與愛情相容相顧。人販子為了錢欲要把弟弟眼睛弄瞎時，哥哥毅然拉起弟弟手逃上火車，使他免于磨難。當杰瑪節(jié)目現(xiàn)場只剩一道未答題時，舍里姆似乎感受到了親情的呼喚，良心發(fā)現(xiàn)，于是，冒著生命危險放走了拉堤卡，成全了弟弟的幸福，而自己被黑幫擊中。人們看到身上蓋滿厚厚鈔票的舍里姆彌留之際流露出欣慰的眼神時，誰還會去埋怨他以前做過的壞事呢?當愛情融進兄弟情，且兄弟情又推動愛情的時候，不能不讓人為在冰冷的社會中存在這樣的人間濃情而潸然淚下!

另外，影片中出現(xiàn)三次的大仲馬小說《三個火槍手》，成為隱藏其中的一條線索。舍里姆象征親情，杰瑪象征友情，拉堤卡象征愛情。他們用不同的言行演繹了各自精彩的人生，這條線為全片增添了深刻的寓意和傳奇的氣質，--對突出影片的主題起到了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三、人物：善良與邪惡的博弈

《貧民富翁》因真實而成名，真實源于作品對人性回歸的企盼與禮贊。該片塑造了一群飽滿鮮活的銀屏形象。杰瑪?shù)恼\實善良、舍里姆的暴虐自私、拉堤卡的隱忍堅強，主持人的陰險狡詐、警察的粗魯蠻橫等，無論主角還是配角，個個形象鮮明，性格突出。本片魅力在于，在真與假、美與丑、苦難與歡笑、正義與邪惡、光明與黑暗的較量與博弈中呈現(xiàn)出來的人性美。

杰瑪，貧困的生活并沒有給予他人格上的自卑，反而使他更加堅強。無論在何種困境下，杰瑪從未放棄其理想與純真，不拋棄、不放棄。為了一個偶像的簽名可以跳進糞坑；沉重的憐憫之心，使他絕不放棄伙伴，在逃出后仍回到火坑尋找被困于黑幫的伙伴；他對待愛情忠誠執(zhí)著，為了找回愛，不惜忍受著主持人的人格侮辱與督警的嚴刑拷打；當歷經(jīng)磨難得到千萬大獎時，只是淡定地呆坐在墻角，此時，他沒有陶醉于從天而降的金錢，而只是等待愛人的出現(xiàn)；當他在車站深情地吻著拉堤卡頭上傷疤的時候，仿佛宇宙間驟然亮起一盞長明燈——善良，她驅散了邪惡、照亮了黑暗，蕩滌了靈魂，凈化了愛情；她告訴人們，苦難已成過去，美好仍需追尋。

舍里姆，與弟弟出身相同，接受教育程度相同，但行走道路完全不同，人生結果自然不同。他堅持適者生存的人生信條，酷愛武力，順從并屈服于社會現(xiàn)實和黑暗環(huán)境，主動投靠黑幫勢力，并且很快精通各種攫取金錢的罪惡手段，成為小有權勢的黑幫人物。但在最后一刻，血濃于水的親情換回了他的良知，冒死放走拉堤卡，成全了拉堤卡和杰瑪?shù)膼矍?，也為自己贖了罪!這個場面讓人真切體會到了親情的力量是何等彌足珍貴!也正是這個場面賺足了觀眾的眼淚，以至于不分男女，淚灑全場。

主持人，是個偽君子。舞臺上，他光彩奪目，熱情洋溢；生活里，他陰險狡詐，自私自利。節(jié)目現(xiàn)場，他對杰瑪?shù)呢毭裆矸菁敖?jīng)歷冷嘲熱諷；給杰瑪提供錯誤答案；誣陷杰瑪作弊；當杰瑪遭受酷刑時，他又大聲喝斥，助紂為虐。這種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隨時分泌的熱情不過是工具而已?！庇捌械娜素溩?、黑道老大泯滅了人性，丟失了靈魂，他們是邪惡的化身。

人們常說，只要心中有愛，一切皆有可能。無論男女之愛、兄弟之愛還是對國對家的愛，只要種下善良的種子，

就能發(fā)現(xiàn)愛的光芒。影片表現(xiàn)出來的人對錢的追逐，人與人的欺騙，種族與種族的宗教仇恨，種族與種族的血性屠殺，恰好讓觀眾感受到了導演對真愛的追求。如果說少年杰瑪毫不猶豫地跳入糞坑，渾身屎尿地追到名人跟前得到簽名，臉上現(xiàn)出幸福微笑的畫面讓人覺得他有些偏執(zhí)，其實，這個瞬間釋放出的不言放棄的精神，已經(jīng)感動了全世界。后來的坎坷生活路上，杰瑪從不向命運低頭，再無情的打壓、歧視、羞辱、危險，都不能改變人之善良本性，不能阻止對理想信念的執(zhí)著追求。從他身上，人們有理由相信：善良終究戰(zhàn)勝邪惡!

四、文化：體味與吸納的統(tǒng)一

詩人西川的書《游蕩與閑談——一個中國人的印度之行》，有句很傳神的話，“印度是一個把所有社會問題用放大鏡放大的中國，所以要了解中國，去了解印度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p>

在印度題材的電影里，我們很自然地聯(lián)想到自己國家存在的一些現(xiàn)實或潛在的問題。之前總以為貧富差距只有在歐美才有，沒想到印度的貧富差距更殘酷，那是一種催人淚下的殘酷。而主人公杰瑪正是在這樣一種惡劣的環(huán)境下健康的成長，由被人看不起到最終成為全民偶像，自己也收獲了等待多年的幸福。

《貧民富翁》這部充滿印度風情的影片，情節(jié)跌宕、扣人心弦，場景婀娜婉轉，劇情發(fā)人深思，將印度——這個亞洲新興強國的夢想與希望，栩栩如生地展現(xiàn)在世界面前。影片成功的因素有很多，關鍵之一是表達了一個鮮明的主題：人生經(jīng)悲苦，奇跡自降臨?！稌r代周刊》評價該片：“以充滿勇氣的心靈財富勇往直前，《貧民百萬富翁》帶來的是精神上的喜悅?！庇捌旧砭褪且徊坑姓f服力的人文科學教材。

印度與中國同屬亞洲人口大國，國情國力不同，文化背景也存在較大差異。但是，電影作為一門藝術形式，傳達人文關懷，體現(xiàn)勵志功能，可以跨越時空，成為人類共享的教育資源。文化有國別，藝術無國界。主人公杰瑪沒有豪言壯語和驚世駭俗的舉動，但在平凡與淡定中始終堅持不拋棄不放棄的精神，給現(xiàn)實社會中那些期盼奇跡發(fā)生卻又無所作為者上了一堂生動的勵志課。正義戰(zhàn)勝邪惡，愛情容納磨難，友情替代利爭，窮人終得財富，影片童話般的結局，就成了撫慰經(jīng)濟危機下深陷求職困境的青年人的心靈雞湯。中國青年應從影片中體味人生的要義：敬畏自然，尊重生命；抵擋誘惑，呼喚真情；堅持信念，保持人性；化解圍困，提升能力。

《貧民富翁》以低成本、高收益見長，使用不見經(jīng)傳的普通演員。與之相異的是，我國電影普遍追求大場面、大制作、大明星、大花費。這種片面追求電影表象卻忽視內在精神的做法，使不少中國電影陷入高投入低回報、叫好不叫座的尷尬境地。因此，我們相信，凡是能切合市場背景、挖掘人性本質、表現(xiàn)生命意義、呼喚純潔心靈、歌頌親情友情、堅持正義信念、激勵遠大志向的主題作品，都會受到公眾的認同與贊美。當然，奧斯卡傳達的歐美價值觀，我們不能完全隨之起舞，但是中國電影人的責任是明確的：合理借鑒并吸納異國文化作品的精髓，以長遠的眼光、適當?shù)囊暯?、睿博的智慧、精巧的手法打造具有正確輿論導向并能激發(fā)民眾精神力量的電影作品，用符合中國國情的價值觀、藝術觀和號召力去沖擊全球觀眾的眼球，去感動世界觀眾的心靈。正如浙江人文學院的張舒丹說：“影像與人文并重、藝術與商業(yè)共贏，做到這兩點，國產(chǎn)大片離奧斯卡也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