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Ｑ性愛悲劇及其意義

關(guān)鍵詞: 阿Q性愛缺失吳媽人性

摘 要:肯定人性,必然也要肯定人的性愛。作為一個人,阿Q自然有其正常的性心理,他要自尊,也要性愛。而當(dāng)這一切都形成其缺失體驗時,他便更強化了對性愛的向往和追求。阿Q的一系列性愛行為表明,其不僅有著存在的合理性,而且閃耀著人性的光輝。

在對魯迅名作《阿Q正傳》主人公阿Q的研究中,注重從時代、歷史的高度,從階級、思想的深度去分析、評論人物,似已成為一種固定的模式。評論者分析阿Q的精神勝利法,也大多致力于社會政治動因的分析,而對阿Q自身的性心理和生理潛因的深入挖掘,卻往往被忽視或淡化了。其實,從人物的性心理視角出發(fā),避免用純粹社會學(xué)的理論去圖解人物,對我們更科學(xué)更全面地認(rèn)識阿Q形象,是很有意義的。本文試圖對阿Q這一形象的性愛行為及其性心理潛因做一考察和審視,以探討并發(fā)現(xiàn),阿Q性愛活動不僅有其存在的合理性,而且浸透著阿Q對性愛的迫切渴望及抑郁悲酸,蘊含著深層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閃耀著人性的光輝。

一

德國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奧古斯特·倍倍爾說過:“在人的所有自然需要中,繼飲食的需要之后,最強烈的就是性的需要了……這種需要深深地埋藏在每一個發(fā)育正常的人身上,到成年時,滿足這種需要是保證人的身體和精神健康的重要條件?！瘪R克思在《1844年經(jīng)濟學(xué)哲學(xué)手稿》中也指出:“作為對象的、感性的存在物,是一個受動的存在物,而由于這個存在物感受到自己的苦惱,所以它是有情欲的存在物。情欲是人強烈追求自己的對象的本質(zhì)力量?！痹诖?馬克思是將人的情欲作為人的本質(zhì)力量予以肯定的。我國的《禮教·禮運》也寫道:“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也存焉?！爆F(xiàn)代生物學(xué)研究也證明,人的肌體有飲、食、性三種需要,它們是維持個體生命的生存和種族生命延續(xù)的必要條件。在這三種需要中,性欲的滿足能帶來最大的歡樂,而且最能體現(xiàn)原始的生命意義和個體生命的本質(zhì)力量。因此,肯定人性,必然也要肯定人的性欲。

阿Q,身體健康,發(fā)育健全,渾身有的是力氣,未莊人常說阿Q“真能做”。作為這樣一個性機能成熟的人來說,他自然具有人的性欲本能。他有著人最基本的要求,要吃飯,也要女人。但他將至而立之年卻依然孤身一人,這不能不使他對女人充滿著好奇、向往。他曾擰過女人的大腿,捏過尼姑的臉,甚至向吳媽下跪等,這些都屬于正常的性心理要求,是其作為一個正常人的一種本質(zhì)力量的體現(xiàn)。

然而,作為小生產(chǎn)者的阿Q,由于長期受封建禮教的毒害,又使他不自覺地認(rèn)同或遵從封建的禁欲主義文化及倫理道德。他認(rèn)為:“男女之大防”、“女人不是好東西”、“女人是禍水”。而且,他還有一套“高明”的學(xué)說:“凡尼姑,一定與和尚私通;一個女人在外面走,一定想引誘野男人;一男一女在那里講話,一定要有勾當(dāng)了?！卑锤ヂ逡恋吕碚撝v,這是阿Q的“意識”。弗洛伊德認(rèn)為,人的心理結(jié)構(gòu)可劃分為意識、前意識和潛意識三個層面。他認(rèn)為:“意識”,即凡是自己能察覺的心理活動,它屬于人的心理結(jié)構(gòu)的表層。而“‘潛意識則是在意識和前意識之下受到壓抑的各種本能,主要是性本能”。因此,在阿Q的潛意識中,是認(rèn)同并向往尼姑“私通”和尚、女人“勾引”男人這種兩性關(guān)系的。想娶老婆,想女人構(gòu)成他的潛意識。所以,“他對于認(rèn)為‘一定想引誘野男人的女人,時常留心看,然而伊并不對他笑。他對于和他講話的女人,也時常留心聽,然而伊又并不提起關(guān)于什么勾當(dāng)?shù)脑拋??！睘榇?阿Q深感遺憾。而且因為捏了小尼姑的臉,他“竟被小尼姑害得飄飄然了”。盡管,阿Q意識到“這飄飄然的精神,在禮教上是不應(yīng)該有的”。然而,雖然由于潛意識具有原始性,不容于社會理性,被壓抑在意識之下,但它并未被消滅。它無時不在暗中活動,要求滿足。就像魯迅的另兩篇小說《肥皂》及《高老夫子》里的“四銘”及“高老夫子”兩個人物一樣。在四銘大罵“女學(xué)生”、“剪發(fā)女子”如何“不道德”的意識之下,其潛意識中卻對街頭女丐存在著強烈的性幻想。高老夫子表面越在女生面前顯示出“威嚴(yán)”、道貌岸然,其實其潛意識中越想接近女性,贏得女性的好感。這說明,作為人性的組成部分的性欲具有多么頑強的生命力。封建禮教在自然力量面前顯得何等蒼白無力,人類自然的天性是那么的無法泯滅。這正如弗洛伊德所言:“正是這些東西(潛意識)從深層支配著人的整個心理和行為,成為人的一切動機和意圖的源泉?！币驗椤皾撘庾R在人的整個心理結(jié)構(gòu)中是起決定作用的,是人的心靈的核心”,于是,這種潛意識的長期沉積最終導(dǎo)致阿Q的向吳媽求愛,因為“欲望一經(jīng)引動,總要頑強地試圖沖破壓抑尋求出路”。這種阿Q式的求愛看似荒唐、粗俗、沖動,其實這是阿Q長期以來性欲受壓抑而不得釋放的結(jié)果。捏尼姑的臉引起的飄飄然只是一根導(dǎo)火線,它喚醒、調(diào)動、激發(fā)了阿Q潛意識深處的欲念,而向吳媽求愛,則是阿Q性壓抑、性饑渴的一次大爆發(fā)。

弗洛伊德認(rèn)為,長期的寡居生活會造成性欲“利比多”的飽和膨脹,得不到滿足的生活本能會造成心理創(chuàng)傷、行為失常和分裂的兩重人格。此時被封閉壓抑的性機能便強烈要求釋放、排泄。魯迅曾言:“至于因為不得已而過著獨身生活者,則無論男女,精神上常不免會發(fā)生變化,有著執(zhí)拗猜疑陰險的性質(zhì)者居多?！薄坝绕涫且驗閴阂中杂?所以于別人的性底事件就敏感、多疑、欣羨、妒忌……內(nèi)心卻終于逃不掉本能之力的牽制,不自主地蠢動著缺憾之感的?！睙o疑,阿Q的長期的鰥居生活,造成了其心態(tài)變異。因此對在外面站著的女人、尼姑,或一男一女講話,他就十分敏感,總疑心別人有什么“私通”、“引誘”、“勾當(dāng)”之事。阿Q對這些人既懷著欣羨,又感到妒忌,而為懲治他們起見,“他往往怒目而視,或者大聲說幾句‘誅心話,或者在冷僻處,便從后面擲一塊小石頭?！痹倩蛘邤Q女人腿、捏女人的臉,或者沖動的求愛等,這些構(gòu)成阿Q尋求發(fā)泄和滿足其欲望的一系列性騷擾、性侵犯行為。弗洛伊德認(rèn)為,“利比多”欲望好比一股潛流,它有三條基本出路:第一條通過正常的性行為得到宣泄,第二條是形成病態(tài)的情結(jié)或者說受壓抑而引起精神病,第三條就是轉(zhuǎn)移和升華。從阿Q的性心路歷程來看,顯然,他此時尋求了第二條出路,從而發(fā)展演變其變態(tài)心理和人格。而這也正是阿Q長期受壓抑所導(dǎo)致的性苦悶、性焦慮不斷加劇的結(jié)果。

弗氏認(rèn)為,“利比多”在未找到一個更好的發(fā)泄途徑時,也常常會轉(zhuǎn)移到其他活動上去,如做夢。他認(rèn)為“凡夢都是性欲的滿足。夢是一種(被壓抑、壓制的)欲望(以偽裝形式出現(xiàn)的)滿足”。人在醒時不能滿足被壓抑的欲望,就部分地以偽裝的、曲折的形式在夢中表現(xiàn)出來。夢可分為“夢的顯相”和“夢的隱義”。在宣布造反的當(dāng)晚,阿Q曾做過一個女人夢:“趙司晨的妹子真丑。鄒七嫂的女兒過幾年再說。假洋鬼子的老婆會和沒有辮子的男人睡覺,嚇,不是好東西!秀才的老婆是眼胞上有疤的?！瓍菋岄L久不見了……”阿Q在夢中將未莊的女人逐一進行了比較、挑選,這是夢的顯相,而潛藏在夢的意象、情景后面的真實欲望即夢的隱義則是阿Q對女人的性幻想、性占有。夢中的形象如趙司晨的妹子、鄒七嫂的女兒、秀才的老婆及吳媽等,自然成為了阿Q性欲的化身。正是這種性心理的潛在作用決定夢中的具體內(nèi)容。弗洛伊德說:“一個幸福的人決不會去幻想,只有愿望得不到滿足才會幻想?！薄懊恳淮位孟攵际且淮卧竿臐M足,都是一次對令人不能滿足的現(xiàn)實的校正?！卑,年近三十,卻孤單一人,尤在戀愛風(fēng)波后,未莊女人們對阿Q都避之如瘟疫,甚至五十歲的鄒七嫂及十一歲的女孩“一見阿Q走來,便個個躲進門里去”。阿Q的性欲在現(xiàn)實中自然陷入盲區(qū),他只有寄情于夢幻,因為只有在夢中,才能實現(xiàn)他對女人的擁有。

二

人是自然的,也是社會的。阿Q,作為一個社會中的人,他也要求自己的社會地位和自尊,也渴望得到愛。然而,阿Q缺乏的正是這些正常人的需要?，F(xiàn)代心理研究表明,雖然人的一生所經(jīng)歷的體驗多種多樣,諸如幸福體驗、崇高體驗、焦慮體驗、孤獨體驗、皈依體驗等,各種體驗在人生的各個不同時期也都會產(chǎn)生不同程度的影響,有些甚至是終生的影響。但相比而言,缺失性體驗是非常強烈的。

阿Q的人生遭遇無疑是悲慘的。他窮得一無所有,上無父母,下無子女,只身住在土谷祠里?？拷o人幫工生活。他經(jīng)常受人欺辱,因為頭上的癩瘡疤而遭人戲謔,常被人揪住黃辮子往墻上撞,挨了打,還要承認(rèn)是“人打畜生”。他的悲劇不在于窮,而在于精神上、人格上受到歧視。在未莊,沒有人把他當(dāng)平等的人看待。人們記起阿Q,是在要人幫忙時,或拿他開心取樂時。沒有人知道他姓什么。阿Q曾因為說過自己姓趙,而被趙太爺打了一個大嘴巴,并為此罰了款。但未莊人都認(rèn)為阿Q“自己去招打”,此后便再也沒有人提起他的姓氏了。有其戀愛悲劇發(fā)生后他便被打出趙府,被迫接受五項苛刻的不平等的條件,致使阿Q被敲詐得只剩下一條萬不可脫的褲子。而且,從此以后生計問題又受到威脅,被迫淪為小偷。最后竟遭誣陷,當(dāng)成“殺一儆百”的替罪羊而含冤死去。在未莊,趙太爺、假洋鬼子、地保之流,甚至和他一樣受壓迫的農(nóng)民,都可以任意欺壓他?？梢娝谌藗冃哪恐惺呛翢o地位可言的。在阿Q的一生中,沒有享受到父母的親愛,沒有朋友的關(guān)愛,更沒有家庭的情愛。在他的記憶中,有的只是習(xí)以為常的冷眼、戲弄和打罵,沒有人關(guān)心他的需求和向往。這一切使得阿Q產(chǎn)生了強烈的孤獨感和被社會排斥感、遺棄感。可以說,阿Q始終生活在一個無愛的冷漠的人間,不知道什么是親情,不明白什么是溫暖。未莊就是一個吃人的社會,它穿透阿Q的皮肉,咬他的靈魂。阿Q的悲劇無疑也正是中國農(nóng)民這種冷漠無愛的生命悲劇的反映。阿Q無法把握自己在現(xiàn)實中的人生失落,他只能退回到精神世界里來建立自我信心。然而終致他無往而不勝的精神勝利法也難以維護自己卑微的心靈。此時,悲哀、憤恨充斥了阿Q的整個身心,他恨未莊的男女,恨這個社會。阿Q感到了強烈的缺失。

現(xiàn)代心理學(xué)的研究表明:愛恨等各種情感一旦形成,是必須找到一個合理的渠道進行釋放的。因此處于缺失狀態(tài)中的阿Q,是多么需要人去安慰他、幫助他、拯救他,溫暖他受傷的心。一個人處于這樣一種孤獨、被遺棄的境遇下,很自然地,他會把“家”當(dāng)做自己的追求目標(biāo)。馬斯洛的需要說告訴我們,需要作為一種心理動力源,它并不因現(xiàn)實的缺失而消失,相反,缺失從反面強化了需求,使它變得更為強烈。此時,主體不得不以轉(zhuǎn)移的方式獲得一種替代性的滿足。于是,阿Q強烈地感覺到女人的重要。性的渴求、家的建立,自然成為阿Q的向往和歸宿。這正如著名思想家羅素所說:“感覺自己得不到愛的人,他可能用拼命的努力方式去贏得愛。”阿Q,也曾想象自己有個家,有個兒子。為了建立這個家,他把吳媽作為他的“性愛對象”。他甚至跪在吳媽面前說:“我和你困覺,我和你困覺!”雖然為此他受到了沉重打擊,丟了飯碗,失去了作為人的起碼的尊嚴(yán)。然而阿Q這種求偶欲望并未消失,在“革命”時,他念念不忘:“吳媽長久不見了,不知道在那里……”這說明,他心里一直記掛著吳媽。最后在去法場的路上,卻又在人叢中很快發(fā)現(xiàn)了吳媽,并一直“輪轉(zhuǎn)眼睛去看吳媽”。死的恐怖并不能扼殺性愛的欲望。阿Q一直沒有放棄與吳媽建立戀愛關(guān)系,組成一個家,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這個頑強的念頭。在這里,我們看到了一個有著缺失體驗的人的性焦慮、性沖動以及性饑渴,也感覺到了阿Q一生中的性的盲目以及愛的荒蕪。

三

性,是我國傳統(tǒng)定義中一個永恒的禁區(qū)。特別是自漢代以后,儒家思想由統(tǒng)治階級定于一尊,對性愛的否定便更加嚴(yán)重。關(guān)于男女之大欲,儒家只在傳宗接代這一神圣使命中才作為肯定的對象。這樣,性愛自然成了被禁錮的領(lǐng)域。盡管統(tǒng)治集團窮奢極欲,三妻四妾,但在整個世俗下層社會,形成的卻是一個任性滅絕的黑暗王國。其結(jié)果,使下層社會中作為人的本能欲望的性欲則被完全控制在“天理”之下,造成了人的精神與肉體的分離,扭曲著人的天然本能。性羞澀、性不潔、性罪惡,作為一種集體無意識,在人們深層心理中有著厚重的積淀。魯迅就曾批評道:“性交是常事,卻以為不凈;……人人對于婚姻,大抵先夾帶著不凈的思想。”在這樣惡劣的社會環(huán)境中,阿Q出于人的本能,為獲得性滿足而產(chǎn)生的性行為、性幻想,無疑是對理學(xué)觀念肆無忌憚的破壞和沖擊,是一曲生命意義的熱情贊歌。

“存天理,滅人欲”是封建道德的基本信條。然而正是這些封建文化和倫理道德壓制了阿Q的性欲,扼殺了他愛的情感。阿Q本想在吳媽這個意中人身上找回自己作為人的價值,但社會制度和禮教文化,卻給他制造了難以忍受的不平和屈辱,壓垮了他的正常人性,使他從來就沒有體味過性愛的歡樂和意義。殘酷的社會剝奪了他作為一個正常人的正當(dāng)配偶權(quán)利。羅素說:“人在感覺得不到愛之后有可能對社會進行報復(fù),或是通過煽動戰(zhàn)爭與革命的方式?！币虼?當(dāng)“革命”的消息一傳到未莊時,阿Q便心向往之。魯迅在談《阿Q正傳》的成因時說:“中國倘不革命,阿Q便不做,既然革命,就會做的?！睆陌的言行來看:他平時最愛唱的一句歌詞便是:“我手執(zhí)鋼鞭將你打!”而當(dāng)阿Q畫圓時,阿Q也立志要畫得很圓很圓。弗洛伊德曾指出:“藝術(shù)活動創(chuàng)作起于藝術(shù)家無意識的領(lǐng)域受到了壓抑的欲望沖動,藝術(shù)活動是這種欲望的替代性滿足?！碑?dāng)然,阿Q雖算不上什么藝術(shù)家,其所唱所畫也不是什么高級的作品,但它卻同樣反映了阿Q潛意識里時時涌動著的反抗情緒,寄托著阿Q深受壓抑而以畫圓作為其向往完整、圓滿的生活的替代性滿足的一種本能愿望。深受壓抑的人只要有機會他就會進行報復(fù)的。在這場“革命”中盡管阿Q對革命的真正意義無法理解,但他試圖通過革命獲得女人,找回他本該擁有的價值,并以此作為他革命的目的,這一點是很明確的。雖然這種阿Q式的“革命”是不自覺的,很功利,也很幼稚荒唐,但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其中蘊含著阿Q對性愛難以實現(xiàn)的焦慮和改變自身愛的缺失狀態(tài)的強烈要求。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阿Q的性行為、性心理,是對封建禮教禁欲主義文化的漠視,是為回歸和維護人的生命本能所做的畸形掙扎,是對其自身社會地位、生活狀況、現(xiàn)實環(huán)境極其低下惡劣的一種曲折抗?fàn)帯?/p>

未莊人是講究等級秩序的。在未莊,趙家是權(quán)威,是統(tǒng)治者的代表。阿Q欺負(fù)小尼姑,被人稱為英雄,但向趙家的傭人吳媽求愛則成了“造反”:“你連趙家的用人都調(diào)戲起來,簡直是造反。”正因為吳媽是趙家人,為此阿Q得挨趙家打,向趙家賠罪,被趙家敲詐,并從此不準(zhǔn)進趙家門。阿Q明知趙家的人是不可輕舉妄動的,盡管吳媽是女傭,但她的主人畢竟是趙太爺。在未莊人都敬畏權(quán)勢,崇奉趙太爺?shù)姆諊形í毎卻偏偏敢于挑戰(zhàn),大膽地向這個趙家女傭喊出“我和你困覺!”這充分體現(xiàn)出阿Q過人的勇氣和膽略,反映出阿Q對代表權(quán)貴的趙太爺之流的無畏和蔑視。

吳媽,一個年輕寡婦,在封建社會里,寡婦是遭人歧視的。祥林嫂(《祝?！?初到魯鎮(zhèn)時,魯四老爺就曾皺著眉頭,嫌她是個寡婦。而寡婦再嫁,則更要低人一等,遭人唾棄。因為從封建道德出發(fā),再嫁即失貞,失貞就意味著女人生命的消歇。古人云:“好女不事二夫?！倍,全然不在意這些,他選擇了吳媽,這本身就是對封建貞節(jié)觀念的無視和反擊。而且,在封建時代,自古婚姻遵循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Q雖無父母,但找個媒人是完全可能的。然阿Q,全憑自己做主,積極主動地去追求對方。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也是阿Q對舊式婚姻的背離。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感受到阿Q作為一個人要求人性復(fù)歸和張揚的自由性和反叛性。當(dāng)然,這種掙扎和反抗包含著很大程度的自發(fā)性、盲目性,也帶有一定的困惑和虛幻,但它無疑是個體生命意義的展示,仍然閃耀著人性的光輝。這是我們在探析和批評這個人物的性心理潛因所包含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時所必須予以正視的。

(責(zé)任編輯:張晴)

作者簡介:張小萍,景德鎮(zhèn)高等?？茖W(xué)校教授,從事現(xiàn)代文學(xué)教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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