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公使夫人眼中的那拉氏

鄭永福

1898年，薩拉·康格女士(sarah PikeConger)跟隨丈夫——美國駐華公使愛德溫·赫德·康格(Edwin Hurd Conger，1843～1907)來到中國，在北京住了7年。在華期間，她曾經(jīng)多次覲見慈禧太后。薩拉·康格在其《北京信札——特別是關(guān)于慈禧太后和中國婦女》(沈春蕾等譯，南京出版社，2006年版)一書中，以女人特有的細(xì)膩，披露了許多鮮為人知的情節(jié)，展現(xiàn)了那拉氏的另一個側(cè)面?，F(xiàn)依據(jù)該書，參之以其他文獻(xiàn)，對薩拉·康格與那拉氏九次會見的經(jīng)過做一介紹。

第一次：1898年12月13日

薩拉·康格在給她妹妹的一封信中說：“據(jù)說慈禧太后從未見過外國女人，也沒有外國女人見過她。外交使團(tuán)的夫人們想在慈禧太后64歲生日時向她表示祝賀，于是有人想出一個主意，讓太后召見我們?！苯?jīng)人斡旋，這一要求終于得到批準(zhǔn)。美國、德國、荷蘭、英國、日本、法國、俄國等七國的駐華公使夫人，被允許進(jìn)紫禁城覲見皇帝和太后。

1898年12月13日，七位公使夫人到英國公使館集中——因為英國公使夫人竇納樂夫人是這次活動的組織者。11點從使館出發(fā)，每位夫人乘坐一頂轎子，并配有五名轎夫和兩名馬夫，“到達(dá)北海第一道門時，我們必須把轎子、轎夫、馬夫、隨從以及所有的東西留在門外，獨自進(jìn)門。門內(nèi)預(yù)備了七頂紅色的宮廷專用轎子，每頂配有六名太監(jiān)、轎夫和許多隨從。進(jìn)入第二道門時可以看見一節(jié)由法國贈送給中國的小型火車車廂。我們坐上去，太監(jiān)們連推帶拉地來到下一個地點，很多官員在那里接待了我們，還備了茶。接著這條小鐵路穿過整潔但頗具皇家氣派的皇城。稍事休息后，我們由一些高級官員陪同來到金鑾殿。在門口，我們脫掉厚重的外衣，接著被領(lǐng)到皇帝和慈禧太后的面前。我們按照等級(來北京時間的長短)列隊站立，并向他們鞠躬。我們的翻譯將每位夫人介紹給慶親王，再由他將我們介紹給皇帝和太后。然后，竇納樂夫人代表女士們用英語宣讀了簡短的致辭，慈禧太后通過慶親王致了答辭，我們也微微鞠了一躬?！薄敖又?，夫人們被帶到了皇帝的御座前，向他行禮，他把手伸給每位夫人還禮。然后我們又回到太后面前向她鞠躬，她伸出雙手，我們也趨步向前。說了幾句客套話后，太后拉著我們每個人的手，給我們每人的手指上戴上一枚鑲有珍珠的鏤金戒指。致謝后，我們后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再次鞠躬后，我們就退出了大殿。”

在宴會廳由慶親王及其夫人和五位格格陪同進(jìn)午餐后，公使夫人們應(yīng)邀到另一間屋子用茶。等宴會廳的桌子收拾完畢，公使夫人們再次來到宴會廳?！拔覀凅@訝的是慈禧太后已經(jīng)端坐在黃色的寶座上了，我們像先前一樣聚集在她的身旁。此刻，她很愉快，臉上容光煥發(fā)，充滿善意，看不出一絲殘忍的痕跡。太后用簡單的語匯表示了對我們的歡迎，她行動自如，熱情洋溢。接著，她站起來向我們大家問好，向每位夫人伸出雙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熱情而又嚴(yán)肅地說道：‘一家人，我們都是一家人。”

接著，公使夫人們在宮廷戲院和慈禧太后一起看戲。一個多小時后，公使夫人們又一次獲準(zhǔn)在宴會廳覲見慈禧太后。慈禧“坐在寶座上，非常和善。當(dāng)有人奉茶上來的時候，她走上前去，將每一杯茶都端至自己的唇邊，輕啜一口，接著將杯子的另一邊送到我們的唇邊，又說了一遍：‘一家人，我們都是一家人。最后，她拿出精美的禮物送給每位公使夫人”。

薩拉·康格寫道：“令人愉快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這一天我們仿佛置身于夢幻之中，回到家以后，仍然沉浸在新奇和美妙的感覺之中。想想吧，中國閉關(guān)鎖國幾個世紀(jì)，現(xiàn)在終于打開了大門。”(1899年1月8日，《致妹妹》，《北京信札》，下同)

第二次：1902年2月1日

1902年元月初，因八國聯(lián)軍進(jìn)軍北京而逃出的光緒皇帝與那拉氏回到北京。很快，外國公使第一次從正門踏進(jìn)紫禁城，與光緒皇帝外交會晤，并受到慈禧太后的接見。

2月1日，皇上和太后接見了外交使團(tuán)的女士及公使的夫人和孩子們。當(dāng)日晨，女士們到美國公使館會合后前往皇宮。薩拉·康格寫道：“29頂六人或八人的綠色轎子、清政府派出的護(hù)衛(wèi)隊和公使館的警衛(wèi)隊，以及眾多的馬夫使得我們前往紫禁城的隊伍格外引人注目。我們沿著高高的富墻前進(jìn)，進(jìn)入并穿過皇城，繼續(xù)朝著紫禁城的第二道東門進(jìn)發(fā)。在那兒，我們下了轎子，換成由青衣太監(jiān)抬著的紅色轎子，直到皇宮的門口?！痹跁蛷d用茶后，“王公大臣宣告覲見的時辰已到，并給我們引路。外交使團(tuán)團(tuán)長和其他客人有秩序地跟隨著。當(dāng)我們走出客廳時，宮女們攙扶著我們的胳膊，陪我們一起來到朝會大殿門口。經(jīng)過各個庭院時，我們沿著大理石臺階往上走，穿過氣派的長廊……”

“我們站在金鑾殿門口停住了，站成恰當(dāng)?shù)男蛄?，然后再走進(jìn)去，在靠近太后的御座時，恭恭敬敬地向她鞠了三躬。她坐在一張長桌的后面，桌上放著一根精美的珊瑚權(quán)杖。我們走近時，她微笑著向我示意認(rèn)出了我，因為在這群女士中她先前只見過我。作為外交使團(tuán)的女士們的代表，我向她致辭，美國的秘書威廉先生為我的發(fā)言作了翻譯?！敝罗o中說道：“尊敬的陛下，外交使團(tuán)的女士們非常榮幸能夠受到您的邀請，我們衷心地祝賀您和皇室其他成員。不幸的局勢曾使您拋棄美麗的北京，但現(xiàn)在一切都已圓滿解決?！?/p>

薩拉·康格致辭后，慶親王走近御座，跪在太后跟前，從她手里拿過回復(fù)。然后，女士和孩子們按照等級依次覲見太后?！坝P見以后，我們被領(lǐng)到另一間大屋子里，在那兒舉行了一個非正式的招待會。太后已經(jīng)先到了，當(dāng)我們進(jìn)屋時，她喊道‘康太太——我的中文名字——我向她走去。她雙手握著我的手，百感交集。當(dāng)她能夠控制著自己的聲音時，她說：‘我非常抱歉，為發(fā)生了這些不該發(fā)生的事感到痛心。這是一個沉痛的教訓(xùn)。大清國從今以后會成為外國人的朋友。同樣的事將來不會再發(fā)生。大清國會保護(hù)外國人，我希望將來我們能成為朋友的?！覀兿嘈拍钦嬲\的，我說，‘通過進(jìn)一步的相互了解，我們相信我們會成為朋友的?！?/p>

那拉氏向康氏詢問在座的女士哪幾位義和團(tuán)時經(jīng)歷過被圍困的境況(康格夫婦曾被圍困于使館)。說了幾句話后，那拉氏“從手指上取下一只很重的、雕有花紋還鑲有珍珠的金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又從她的手腕上取下了幾只精美的手鐲，戴在我的手腕上。太后贈與每位女士一份貴重的禮物，同時也沒有忘了孩子們和翻譯人員”。

宴會上，那拉氏“把她的酒杯放在我的手上，優(yōu)雅地握著我的雙手，這樣酒杯和酒杯就碰在了一起，她說‘聯(lián)合。接著，她拿起我的酒杯，把她的給了我，又向眾人舉酒杯，大家都紛紛響應(yīng)。然后開始上茶。太后雙手端起一只茶杯，放在我的手里，把它舉到我的唇邊。用完茶之后，我

們?nèi)员谎埦妥?。太后拿起一塊糕餅，撕下一小塊塞進(jìn)我的嘴里。她對其他公使夫人也同樣表示了敬意，在同桌其他客人的盤子里都放了一小塊餅……中國駐英公使跪在那里當(dāng)翻譯。我們談?wù)摿嘶适业幕貧w、李鴻章總督的去世、我所參觀過的中國學(xué)校、與大臣們的會面、詔書以及相關(guān)的事情。我們的交談毫不矯揉造作”，“太后一遍又一遍地向我們保證過去兩年里發(fā)生的那些事將不會再發(fā)生。她看起來體貼而嚴(yán)肅，念念不忘客人們的安逸和愉快。她的眼睛明亮、犀利，充滿警惕，因此任何事也逃不過她的觀察。她的容貌看不出殘酷或嚴(yán)厲的痕跡；她的聲音低沉、柔和，充滿磁性；她的觸摸溫柔而親切”，“皇帝有時會在宴會廳待著，或坐或站。他個頭較小，有著一張年青俊朗的面龐；他的眼睛帶著笑。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是個虛弱的人”。

“當(dāng)我們從桌邊站起來時，太后說：‘我希望我們能經(jīng)常見面，更加了解對方，從而成為朋友。她走向其他餐桌，與女士們孩子們交談，然后就離開了宴會廳?！笨凳匣貞浾f，這次覲見之后，外交使團(tuán)要求大清皇室在將來的接見中不要再贈送禮物了。她還說，“對于女士們接受皇家邀請的事，有很多尖銳而刻薄的批判”(1902年3月14日，《致我們的女兒》)。從上下文來看，這里所說的批判，當(dāng)指來自西方媒體的評論。

第三次：1902年2月27日

薩拉·康格在1902年3月16日發(fā)出的《致女兒勞拉》的信中，對再次以公使團(tuán)第一夫人名義覲見那拉氏一事作了介紹。她說，這次與前次差不多，“但氣氛要隨意一些，讓大家覺得很愉快，也感受到了女性的特色”。

康氏在信中說：“公使們要求朝廷不要送禮給女士們。太后在和我們吃了一頓豐盛的佳肴之后帶我們?nèi)チ怂膶媽m。她看起來很高興，讓我們觀賞她臥室里那裝飾華美的玉器和其他飾品，還有七個運轉(zhuǎn)著的小鐘。炕的另一頭立著另一個架子，上面擺放著果盤。太后坐到炕上，然后示意我們也坐下。她從架子上拿起一個男童玉雕，塞進(jìn)我手里，并暗示我不要作聲。我把這件珍貴的小禮物帶回了家，珍藏起來。這是別人的好意，我可不想辜負(fù)了它。我們邊喝茶邊聊天。我還得告訴你，太后正在學(xué)英語呢，等見面時我再詳細(xì)告訴你。去皇宮之前我就聽說過此事，見面時我一直在驗證她努力的結(jié)果。覲見之后，我們安靜地回到舒適的家中?？吹竭@位遭世人譴責(zé)的婦人有如此好的精神狀態(tài)，我感到十分欣慰。”

信中說，“你爸爸和我談到了目前的形勢，我說我應(yīng)該以一種適當(dāng)?shù)姆绞交卣執(zhí)蠹八拇蟪紓儭Ｎ蚁胝垖m里的女眷們吃午飯。你爸爸說這個想法不錯”。應(yīng)邀前來的有“太后的養(yǎng)女，大公主，太后的侄女(她是皇后的妹妹)，慶親王的兩位夫人和三個女兒，恭親王的孫女，慶親王的兒媳(她曾奉命成婚，但現(xiàn)在是個寡婦)以及一位中方譯員”，“我們把太后送的御筆字幅掛在墻上，還掛上了漂亮的中國刺繡”。

雙方各有11人到場。就座后，薩拉·康格說：“讓我們舉杯，祝中國皇帝、太后、皇后健康幸福，祝中國老百姓生活富足!愿中美友誼長存!”話被翻譯成中文后，“大公主毫不遲疑地答道：‘我替太后向大家問好，皇太后祝愿中美世代友好。”

這封信中還說：“皇室宮眷平安回宮之后，太后邀請我們進(jìn)宮做客，我們接受了邀請?！?1902年3月16日，《致女兒勞拉》)康格夫人等11個美國人和日本大使內(nèi)田康哉的夫人應(yīng)邀進(jìn)宮參加了宮眷們的午餐宴會。太后贈送康氏和日本大使夫人小狗各一只，贈送來宮者每人佳肴一份。道別時，“每位中國女士都已學(xué)會‘Good-Bye”(1902年3月25日，《致女兒勞拉》)。

1902年5月9日，康格夫人的一個朋友慕懋德來信，云：“某某夫人來信要求我回答您對慈禧太后持怎樣的態(tài)度的問題?！蹦绞闲胖懈戒浟四俏慌?據(jù)上下文推斷可能是個新聞記者)的六個問題，并說請慕氏5月底前回信，寄至朝鮮漢城，可能會在報紙上引用。問題如下：“康格夫人的宴會：(1)是午餐宴會嗎?(2)報上報道說慈禧太后在康格夫人的肩部垂泣，根據(jù)是什么?(3)能否為我們提供一份當(dāng)時康格夫人發(fā)言的副本?(4)以及皇太后發(fā)言的內(nèi)容?(5)自從第三次宴請皇室女眷后，她們之間還有沒有社交往來?(6)她的宴會是午餐會，還是接待會，還是其他什么?”那位女士還說：“很抱歉，與在北京時一樣，我對此事還是不太清楚，所以要發(fā)一篇短訊回國的話，我想最好能得到令人滿意的資料。盡管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時，我持完全不同的觀點，但我還是不想為康格夫人辯護(hù)。”

5月10日康格夫人給慕氏回信，開頭便說：“作為對您9號來信的答復(fù)，我想說，由于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與這件事的起因之間有著非常緊密的聯(lián)系，因此只對其中一些事實做出聲明沒有太大的意義。從讀者大眾的立場來看，我常常對新聞界的評論感到遺憾，因為它們經(jīng)常誤導(dǎo)他人。如果給我個機(jī)會，我會很樂意和您的朋友談?wù)勎宜佑|過的中國人性格中的不同側(cè)面?！苯又f：“我愿意回答您朋友的問題，因為我沒發(fā)現(xiàn)這有什么害處。但從另一方面來看，這也沒有什么好處，因為這些問題的意義太微不足道?！笨蹈穹蛉藢α鶄€問題的回答約略如下：(1)我提供的是“午餐”(中午飯)。(2)太后沒有在我肩頭哭泣。她聲稱從此以后外國人在北京會得到保護(hù)。我們雙方誰也沒有提到原諒和遺忘?！霸谘鐣d里，太后陛下舉止端莊，態(tài)度誠懇。我們的談話充滿樂趣，也給我很多啟示。我和太后陛下一起坐了一個多小時，我對她各種各樣的話題和禮節(jié)感到震驚，同時也感到高興。”(3)附上我的發(fā)言稿，(4)以及太后陛下的回答。(5)自招待大公主后，我們之間仍有社交往來。(6)那是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午餐會。(1902年5月10日，《致慕懋德教士》)

第四次：大概在1902年9月

此次薩拉·康格見那拉氏具體日期不詳。1902年10月3日康格夫人給女兒的信中說：“我們最近一次受到接見是在頤和園。”據(jù)此估計，這次接見可能在9月。當(dāng)天早晨，康格夫人一行從市內(nèi)乘轎出發(fā)，兩個小時后抵達(dá)頤和園。她們到慈禧的寢宮喝茶，吃點心。20分鐘后來到運河邊，那里停著一艘汽船和七艘皇家畫舫。船上的桌上擺滿了各種中式食品、水果、酒與糖果，還有茶和點心。外交使團(tuán)團(tuán)長和其他的先生們被中國官員領(lǐng)上了另一艘船，公使夫人們和其他的女士則應(yīng)邀上了太后的私人畫舫。這艘船行進(jìn)在前面。穿過拱橋水門，便駛?cè)肜ッ骱?。穿過十七孔橋，來到湖東岸。宴會后，太后、皇上、皇后、嬪妃和格格們以及各國的公使夫人們又上了船，向湖中小島駛?cè)?。“太后陛下及其他所有人都對我們十分友好。上岸之后，我們沿著高高的臺階走上去，來到一處開闊的游廊中。太后走到大理石欄桿旁，望著眼前一覽無余的美景，呼喚我過去。我走到

她身旁，她拉著我的雙手，望著我們置身其中的景色，溫柔而體貼地問道：‘美極了，不是嗎?我從未見過如此美的景致，太美了?！?/p>

“品嘗了茶點后，我們就起身道別了。太后、皇上、皇后、嬪妃和格格們及隨從登上高高的平臺，目送我們離去?！?1902年10月3日，《致我們的女兒勞拉》)

第五次：可能在1902年12月28日

此次入宮覲見的月份書中不明，據(jù)康氏寫信時間推斷可能是1902年的12月。康格公使為美國邁爾斯將軍夫婦一行9人來華求得了兩次私人入宮的機(jī)會，一次是召見邁爾斯等，時間是27日，另一次是召見夫人們，時間是28日。這次薩拉·康格一行共10人，其中包括她的私人翻譯。“騎馬的中國官員奉命為我們護(hù)行。10點半時，他們在前面開路，在我們騎馬的侍衛(wèi)的陪伴下，十頂轎子從公使館出發(fā)了。雖說是私人覲見，但我們卻受到了像公開召見一樣的禮遇?！笨蹈窆埂皩⒈娙私榻B給皇室成員之后，我們跟著他們走進(jìn)一間會客廳，在那兒喝了茶，然后不拘禮節(jié)地見了太后、皇后和嬪妃們。太后和我們自由地進(jìn)行交談，皇上并未說話”。后來到了宴會廳，進(jìn)行了近一個小時的交談。太后對康格公使、美國政府、查飛將軍及美國士兵高度評價?！八龑χ車l(fā)生的一切事情的了解讓我吃驚。她對大太監(jiān)耳語幾句之后，說道：‘我給今天在場的每位女士準(zhǔn)備了一幅字畫，我要在上面寫上壽和福的字樣。于是我們又回到她的私人會客廳，她站在桌旁，揮筆題字，共寫了18幅。”(1903年1月9日，《致我們的女兒》)

第六次：1903年6月15日

美國海軍軍官伊文斯一行來到北京，康格公使也為他們爭取到兩次進(jìn)宮覲見的機(jī)會，一次為所有男士，一次為所有女士，前者在6月14日，后者在6月15日。薩拉‘康格說：“除了王室的優(yōu)雅氣度外，太后女性的溫柔深深地吸引了我們。太后在召見過程中還熱忱地祝賀我喜添外孫女。我想，一定是通過裕太太(指德齡郡主的母親)之口，慈禧太后才聽說了我們家的大喜事?！?/p>

康氏信中說：“數(shù)月來，我一直對各類報刊對太后恐怖地、不公正地丑化憤慨不已，并且越來越強(qiáng)烈地希望世人能多了解真實面貌?！睘榇?，康氏與美國畫家卡爾聯(lián)系，征得了她的同意。這次覲見中，康氏乘機(jī)將想法告訴了慈禧太后。“這次談話之后，太后同意讓一名女畫家給她畫一幅肖像，并拿到圣路易斯博覽會上展出。”

在1903年6月20日致愛女勞拉的信中，康氏還回顧在一次覲見中，她與那拉氏談到應(yīng)該將中國一些有才華的少年送到國外留學(xué)，使他們理解接受新的思想觀念，那拉氏贊同道：“是應(yīng)該送他們到國外去?！边€有一次，康氏和太后談起她禁纏足的懿旨，問她這是否會對其子民產(chǎn)生影響。“太后回答道：‘沒什么影響。中國人一向保守固執(zhí)，我們的傳統(tǒng)根深蒂固，想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p>

這封信中，康氏還寫道：“在一次單獨召見中，太后問我：‘你愿意聽我說說八國聯(lián)軍攻入北京時我們逃離京城的事嗎?我告訴她我很樂意，并補(bǔ)充說我其實一直很小心地回避這個話題，以免觸到她的傷心之處。她繪聲繪色地給我講了她和整個朝廷如何離京出逃，講起了他們所遭受的磨難和困苦，以及馬車上漫長的顛沛流離的逃亡之旅。這個非同尋常的統(tǒng)治者知道，而且也記得已發(fā)生的每一件事。太后提及了許多我以為她不會知道的事情?！?1903年6月20日，《致愛女勞拉》)

這次會見后，康氏收到了太后賞賜的“一個黃色錦緞盒子，內(nèi)裝兩塊黃色玉佩，這是送給我們小外孫女的禮物”(1903年6月21日，《致愛女》)。1903年7月康氏60歲生日時，收到了慈禧的賀禮：兩個黃色的大食盒，內(nèi)裝鮮花和蜜桃。(1903年7月25日，《致愛女》)

第七次：1903年8月初

1903年7月5日，康格公使接慶親王函，稱：“奉皇太后懿旨，定于六月十五日令康夫人帶領(lǐng)所言畫像人赴頤和園覲見?！碑嬒袢讼得绹贻p畫家凱瑟琳‘卡爾(Miss Katherine A．Carl，1858—1938，時譯柯爾樂，所以又稱柯姑娘)。該女系江海關(guān)(原任東海關(guān))稅務(wù)司柯爾之妹，時隨其兄居住上海(王玲：《光緒年間美國女畫家卡爾為慈禧畫像史料》，《歷史檔案》2003年第3期，下稱《檔案史料》)?？蹈穹蛉思磳懶沤o柯爾小姐，讓她8月1日左右到京，以隨時聽候太后召見，進(jìn)宮畫像。

1903年8月初，太后召康氏與卡爾小姐進(jìn)宮。此次進(jìn)宮時間，前面說定于六月十五，公歷系8月7日，康氏信中只說8月初的一個吉日，凱瑟琳·卡爾著《一個美國女畫師眼中的慈禧》(晏方譯，中國工人出版社，2008年版，下稱《凱著》)一書中記載為8月5日。何者為是，待考?？枙姓f，“8月5日，我首次到中國宮廷覲見那天，我們在美國公使館準(zhǔn)時起床”，早晨7點，卡爾和康格夫人及她的翻譯一行乘著衛(wèi)隊的兩輪輕便馬車離開美國公使館前往頤和園。

康氏在一封信中寫道：“那天天氣晴朗，太后似乎興致很好，隨和而又熱情地接見了我們?！钡慢g姐妹做翻譯?！疤笞聛懋嬒駮r，兩個太監(jiān)上前跪著呈報公文。太后接過一份仔細(xì)閱讀起來，一份接一份地看著。周圍寂靜無聲。閱讀時，她臉上的表情相當(dāng)凝重。我非常高興能有這么個機(jī)會看到這個心思縝密、洞察力敏銳的中國皇太后嚴(yán)肅的一面。太后的皇袍及皇袍上的裝飾遠(yuǎn)勝于之前接見外國使節(jié)時穿著的衣服。素描完成后，它的神似讓在場的人都驚嘆不已。”接著，太后邀請康氏等一起看戲。(1903年8月24日，《致愛女》)

談到這次覲見，卡爾在她的書中有如下的記述。會見開始，太后“十分友好地招呼康格夫人”。午時，由大公主等安排康氏等進(jìn)餐。午餐后，慈禧來到餐廳，招呼康格夫人等去看戲?？枌懙溃骸拔覄偟綄m里那天沒有邀請別的客人，演員是專為我們召來的。太后坐在御包廂的紅柱廊子上一把蒙著黃緞子的椅子里。皇上坐在她左邊一張黃凳子上，這在中國是尊位?？蹈穹蛉撕臀以谔蟮挠疫?，皇后、眾公主和女官們都站在周圍。這戲我們一點都聽不懂，只能看看動作，不過因為新奇，也就覺得有趣。兩三幕之后，康格夫人站起來向皇上、太后和公主們道別。這之后我陪著她(指康格夫人)走到外面的一個院落，同她分了手?！笨柫粼趯m中繼續(xù)畫像。

事后，康格公使8月22日致函內(nèi)務(wù)府，說明康格夫人收到由內(nèi)府送來的皇太后賞賜的蘭花四盆，卡爾收到太后賞賜的蘋果四盒、菜二盒，轉(zhuǎn)達(dá)二人的謝意。(《檔案史料》)

第八次：1904年4月

此次進(jìn)宮是哪一天，有兩種說法。一說是4月9日，一說是4月19日。

康氏說，卡爾畫像完成后，1904年4月9日，慈禧邀請外國公使團(tuán)的公使夫人和參贊夫人一起前往觀看。“太后相當(dāng)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