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變的研究路徑

曾　毅

內容摘要諾斯和其后的歷史制度主義學派,圍繞著“制度”開展了一系列富有啟發(fā)意義的大國興衰和制度變遷研究，然而，基于“理性選擇”的假設，對“路徑依賴”和“報酬遞增”的偏愛，使新制度主義更多關注英國模式下的“連續(xù)（漸進）變遷”，對于急劇的突變卻鮮有研究。我們擬從“政治衰敗”、“失敗國家”和“卡里斯瑪型統(tǒng)治”等經(jīng)典理論中尋找資源，以構建一個新的解釋非連續(xù)性變遷的理論框架。

關 鍵 詞 制度變遷 突變 政治衰敗 失敗國家 卡里斯瑪

諾斯的制度變遷理論有力地解釋了歷史上大國的興衰變遷。然而，我們注意到，無論是諾斯還是其后的歷史制度主義，都將視角集中在“漸進變遷”上，對于激烈的、急劇的制度突變，卻少有提及，或未展開分析。急劇的制度變遷對于我們來說并不陌生，無論是20世紀初的辛亥革命，還是20世紀末的蘇聯(lián)解體和東歐劇變，革命性與非連續(xù)性變遷常常會進入我們的視野。制度突變在發(fā)展中國家更為常見，因而，尋求制度突變的解釋性理論也就更加重要。

制度變遷理論的問題及其補充性研究

諾斯通過他的“制度研究三部曲”（《西方世界的興起》、《經(jīng)濟史中的結構與變遷》、《制度、制度變遷與經(jīng)濟績效》），開啟了制度作為自變量的經(jīng)濟史與國家興衰研究，對政治學界影響深遠。但他基于英國和美國經(jīng)驗，認為“制度變遷絕大部分是漸進的”［1］。諾斯認為，“報酬遞增”和“不完全市場”規(guī)范制度變遷的路線?！叭绻贫炔皇菍儆趫蟪赀f增的，而且主觀觀念常常按真實的模型進行修正，那么暗含的假定是：行動者將通過再簽約以達成一個更為有效的聯(lián)合解決方式。事實上，由于制度框架存在報酬遞增，其變遷過程是漸進式的?！保?］

諾斯的“路徑依賴”理論對歷史制度主義者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歷史制度主義也試圖將“非連續(xù)性變遷”納入自己的研究視野。有國內學者認為，歷史制度主義處理制度變遷時區(qū)分了制度功能變化、制度演進和非連續(xù)性的制度斷裂三類。［3］由此引發(fā)的是歷史制度主義對制度的“正常時期”（Normal Periods）和“關鍵節(jié)點”（Critical Junctures）的劃分?？死估找蔡岢鲞^“斷續(xù)平衡理論”：“制度在經(jīng)歷一段長時間的穩(wěn)定之后，會在某一時期被危機打斷，從而產(chǎn)生出突發(fā)性的制度變遷，自此之后，制度會再次進入靜態(tài)平衡期?！保?］這些關于“非連續(xù)性變遷”的補充是非常有益的。但是我們也看到，歷史制度主義在這方面的努力是有限的。

諾斯的制度變遷理論是基于自由主義的英國—美國模式提出的［5］，對于世界其他發(fā)展模式和變遷路徑的解釋力有限。西方學者注意到歷史制度主義在解釋重大制度變遷的不足后，試著借用其他范式對其進行完善。Kurt Weyland在《關于制度變遷的一個新理論》一文中，針對既有制度理論對急劇制度變遷的原因機制解釋不足的缺陷，提出了制度變遷的“供—求模型”，他借用了認知心理學的前景理論、示范效應等概念構架自己的理論模型。

首先， Kurt Weyland考察了“突變”的供—求兩方面?！白冞w需求”是危機的出現(xiàn)。什么程度的危機會導致冒進的行動呢？作者引入認知心理學的“前景理論”。前景理論認為，當人們預感到損失慘重時，他們往往不僅不規(guī)避風險，反而采取更加激進、冒險的行動，孤注一擲地“賭上一把”。這與理性選擇主義的核心假設——理性人是不同的。認知心理學基于大量實驗調查，發(fā)現(xiàn)人的理性是極其有限的。前景理論發(fā)現(xiàn)，當問題與矛盾不深，前景比較樂觀時，行動者反而基于“守成”考慮，不太愿意采取改革措施；當出現(xiàn)嚴重危機，前景比較嚴峻時，行動者又抱著“破罐子破摔”的賭博心理，采取冒進的激進措施。這種“問題—解決”程度的不對稱，是理性選擇主義者的“趨利避害”原則始料不及的。

另一個變量是“變遷供給”。這里需要回答的問題是，制度變遷的方案來自何處？由于理性不足，技術性的原因和可行性問題，很多改革方案并不來自國內政策制定者，而是來自國外現(xiàn)成的“模板”。歷史上有很多“以鄰為師”的例子，而在這種外部示范效應中，政治決策者特別容易有選擇性地挑選成功樣本作為效仿對象，而忽視了適用性問題，這種示范效應和傳染效應帶來了波浪式的變遷潮。

筆者認為，Kurt Weyland的理論補充開啟了一個新的視角，也給我們留下了進一步思考的空間：一是什么樣的危機才會導致激進的變革？二是什么樣的人才有可能如前景理論所言，在“賭博”心態(tài)指導下孤注一擲？

政治衰敗與失敗國家：突變的客觀條件

制度“突變”在怎樣的危機下才會被點燃呢？我們可以從“政治衰敗”與“失敗國家”理論里尋找資源?！罢嗡。╬olitical decay）”是亨廷頓提出的概念。依據(jù)他的看法，政治衰敗是與政治發(fā)展相對的。

20世紀五六十年代，當“經(jīng)濟發(fā)展理所當然帶來政治發(fā)展”的現(xiàn)代化理論一統(tǒng)天下時，亨廷頓卻獨樹一幟地提出：經(jīng)濟發(fā)展和政治穩(wěn)定是兩個相互獨立的目標。他注意到，“經(jīng)濟不發(fā)達的國家可能有高度發(fā)達的政治體系，而經(jīng)濟上取得高福利水平的國家，在政治上則可能仍然是混亂而動蕩的”。由此，他勾勒了一幅“政治衰敗”的圖景：種族和階級沖突不斷加?。或}動和暴力事件層出不窮；軍事政變接二連三；反復無常、個人說了算的領導人物主宰一切，他們常常推行災難性的社會和經(jīng)濟政策；內閣部長和公職人員肆無忌憚的腐化；公民的權利和自由遭受恣意侵犯；政府效率和公務水平日益下降；城市政治集團紛紛離異；立法機關和法庭失去權威；各種政黨四分五裂，有時甚至徹底解體。［6］

總之，在“政治衰敗”的國家，政治失序，政府權威性、有效性和合法性遭到破壞。在亨廷頓那個著名的公式——“政治參與/政治制度化=政治動亂”中，“政治參與”與“政治制度化”之間的關系，成為亨氏考察政治發(fā)展/衰敗的主要落腳點，也部分地揭示了政治衰敗的來由。后冷戰(zhàn)時代，海地、利比里亞、塞拉利昂、索馬里、蘇丹和阿富汗等脆弱和失敗國家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都證明了把“政治衰敗”作為一個專門研究對象，很有先見之明。

國內有學者在研究蘇聯(lián)解體時，也從“政治衰敗”和“失敗國家”意義上給予了有洞見的觀察。楊光斌教授認為，有兩類“失敗國家”：第一類是國際關系理論所討論的由 “弱國家”演變而來的“失敗國家”, 這些國家失敗的基本線路是：弱國家—走向失敗的國家(failing state) —失敗國家；第二類失敗國家就是蘇聯(lián)式失敗的道路, 即“超強國家”( super-strong state) —“失敗國家”。沒有哪個國家像蘇聯(lián)那樣, 強大的國家機器無處不在, 也沒有哪一個超強國家像蘇聯(lián)那樣一夜之間失敗。［7］

失敗國家或國家失敗(state failure)是一個古老現(xiàn)象，什么國家可以歸類為失敗國家？有學者建議從國家的基本目的的角度來觀察。國家可能有很多目的，但是基本目的就是為了：國家安全、國內秩序、基本福利和社會正義。換句話說，當一個國家不能提供前三項基本功能時，這樣的國家就是失敗國家。①

進一步的問題是，政治為什么會衰?。繃覟槭裁磿。窟@個復雜的問題不僅令社會科學者興味盎然，而且對于發(fā)展中國家有著特別的“前車之鑒”意義。斯考切波的《國家與社會革命》是歷史制度主義陣營里為數(shù)不多的分析革命與突變之作。她從結構性視角出發(fā)，運用比較—歷史方法，從階級與階級的關系、階級與國家的關系、國家與國家的關系出發(fā)，研究1787—1800年法國大革命、1917—1921年俄國革命和1911—1949年中國革命。

這三對關系的分析框架對于認知復雜的危機非常有價值。以中國為例，在傳統(tǒng)中國的晚期，由于士紳們在19世紀中期的起義之后，實際上控制了帝國行政機構的不少部門，他們的勢力越發(fā)壯大，其租息也得到了可靠的保證。而后，清朝改革派在1908—1910年設立的諮議機構中獲得了集體的代表權。由于缺乏對挑戰(zhàn)的迅速反應能力，國家是僵硬的；由于對支配階級的依附，使國家無法自主作出強有力的改革來應對危機。正如斯考切波所言，“能否成功應對這種外國的軍事競爭，取決于君主迅速從社會中動員超常資源的能力，以及在這一過程中迅速進行結構性改造的改革能力”。［8］所以，斯考切波隱含了對“國家自主性”的關注和肯定。

國內學者的有關研究也呼應著斯考切波的主題，強化了“國家自主性”的概念，斷言國家失敗的直接原因與國家是否擁有自主性有關。②那么，政治衰敗—國家失敗與 “突變”又有什么關聯(lián)呢？諾斯的制度變遷理論強調，制度變遷的動力，一方面來自統(tǒng)治者對于“相對價格”變化的認知，另一方面來自選民的機會成本和統(tǒng)治者的國際壓力。我們這里說的“危機”遠遠超越了經(jīng)濟學意義上的、和緩的壓力，而是來自國內政治經(jīng)濟結構的崩潰和秩序的解體，來自國際的軍事壓力。不管是歷史制度主義者還是后來的補充，無一例外都強調“危機”對于急劇制度變遷的重大作用，但是對于“危機”為什么會出現(xiàn)及其情景往往只是一筆帶過。在這里，筆者將它與“政治衰敗”、“國家失敗”做一個理論連接，試圖豐富“突變”的制度變遷解釋框架。

危機來臨之后，又會發(fā)生什么呢？亨廷頓說：“在傳統(tǒng)政治制度力量弱小，或崩潰、或被推翻的地方，權威往往最終取決于那些企圖以個人的叱詫風云來填平傳統(tǒng)性和現(xiàn)代性鴻溝的有魅力的領導人……正如馬基雅維利所說，腐敗國家的改革或新興國家的創(chuàng)立一定是某一個人獨立承擔的……在合法性的傳統(tǒng)來源缺位的情況下，合法性就不得不在意識形態(tài)、非凡的領導魅力和人民主權中尋找。”［9］這將是下面要論述的主題。

卡里斯瑪(Charisma)：突變的主觀因素

韋伯探討的最大命題是：為什么現(xiàn)代資本主義只在西方出現(xiàn)？他考察了各種宗教文化的特征，并試圖解釋獨特的文化背景與現(xiàn)代資本主義命運的關聯(lián)，在眾多因素中，他尤其重視宗教文化的作用。卡里斯瑪概念在韋伯的社會學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亦即表述韋伯不相信歷史發(fā)展本身的邏輯是合理的，這與結構決定史觀正好相反。韋伯認為，“行動并非衍生自存在，行動有其自主的地位”。韋伯尤其提醒我們，關于社會變遷的問題，有一種非凡的行動形式（即卡里斯瑪）。韋伯的觀點是，在不同的社會體系，如果有某些類似卡里斯瑪?shù)男袆樱捶欠驳男袆?，那么就可能產(chǎn)生歷史中基本性質的變遷。

在韋伯看來，魅力型（卡里斯瑪型）統(tǒng)治的特點有如下幾點：一、沒有“任命”或“罷免”，也不存在著“資歷”和“遷升”；二、不存在“等級制度”；三、沒有“職務轄區(qū)”和“權限”；四、沒有“薪金”也沒有“俸祿”；五、沒有固定的“機構”，而僅僅從魅力上講，在統(tǒng)治者委托的范圍內，有受指派的使者；六、沒有規(guī)章，沒有抽象的法律原則……而是在形式上根據(jù)具體案例，現(xiàn)時地創(chuàng)造法律。［10］這一切都意味著，卡里斯瑪型統(tǒng)治與“制度取向”的合法型統(tǒng)治是絕對悖離的。

在韋伯看來，合法型統(tǒng)治是一種官職事務的持續(xù)的、受規(guī)則約束的運作。由此可以看出，合法型統(tǒng)治與“連續(xù)性制度變遷”邏輯相吻合。合法型統(tǒng)治基于制度的力量和訓練有素的官僚體系，是趨于非人格化和穩(wěn)定的。理性化的制度體系，即使進行變革，也是由外而內、循序漸進、逐步取代的過程，而且是以章程和規(guī)則的制定修改來進行的。

卡里斯瑪型統(tǒng)治又如何呢？恰恰相反，它“是建立在對默示和英雄的信仰之上的……這種信仰‘從內部出發(fā)對人進行革命化，并企圖按照它自己的革命意愿，來塑造事物和制度……魅力在其最高的表現(xiàn)中，從根本上突破規(guī)則和傳統(tǒng)，干脆推翻所有神圣的概念……（在這種意義上）它特別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革命力量”。至此我們可以明白，急劇的制度變遷，除了其面臨的“行將就木”的衰敗政治環(huán)境之外，“卡里斯瑪型”人物也是必不可少的要件。而卡里斯瑪型的內在邏輯是，危難之際具有拯救的使命，不管是服從者，還是他自己，都將他想象成“超自然的”。服從的合法性來源，不是穩(wěn)定的機構和政策，而僅僅是他自己的魅力。這樣看來，它的本質是“不穩(wěn)定的”，而且，“它的態(tài)度是革命的，要推翻一切，絕對不受限制……拒絕任何外在制度的約束，以利于僅僅對真正的先知預言家和英雄的思想進行神化”。［11］

在當代，韋伯的卡里斯瑪?shù)暮x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泛指那些具有人格魅力的政治領袖人物。這樣的人物無論是在官僚制主導的法理型國家，還是在那些面臨危機的國家，都可能推動制度的突變。沒有黑人宗教領袖馬丁·路德的出現(xiàn)，改變美國政治格局的民權法案就不會在1963年出現(xiàn)。同樣，沒有鄧小平，中國的“第二次革命”即改革開放就很難啟動，也很難深化。

諾斯的制度變遷理論對于解釋大國的興衰和西方世界的發(fā)展與變遷具有突破性的意義，但是對于“非連續(xù)（非漸進）變遷”的解釋力有限。Kurt Weyland的研究是有益的。他對于急劇變遷的解釋，加入了認知心理學的“前景理論”和“示范效應”，并引用經(jīng)濟學的“供—求”模型來加以完善。但是，Kurt Weyland既沒有涉及為什么會出現(xiàn)危機以及什么樣的危機情景，也沒有分析危機情景下什么人能有“前景”心理。

在前人研究線路的基礎上，本文試圖提出一個新的解釋框架，即“政治衰敗”與“失敗國家”被用來具體解釋突變發(fā)生的客觀制度條件。我們必須注意到，“失敗國家”現(xiàn)象在冷戰(zhàn)后成為一個顯著現(xiàn)象，而走向失敗的國家不僅有治理失敗的“弱國家”，還有像蘇聯(lián)這種看起來無比強大的“強國家”，而后者對于發(fā)展中國家尤其有警示意義?？梢哉f，亨廷頓的判斷是有洞見的，發(fā)展中國家要處理好權威和秩序的問題，就必須以這些“失敗國家”為戒，防止“突變”，加強國家自主性，加強制度建設，處理好制度化與政治參與的關系。在理解突變的主觀因素方面，馬克斯·韋伯的理論資源大有用處。通過梳理經(jīng)典，筆者發(fā)現(xiàn)卡里斯瑪型統(tǒng)治與合法型統(tǒng)治背道而馳，具有內在邏輯不穩(wěn)定性，以“革命性變遷”來強化自己的“超凡魅力”的特征。

這樣，政治衰敗、國家失敗、前景理論和卡里斯瑪，就構成了理解制度變遷中突變現(xiàn)象的關鍵詞。相對于漸進的制度變遷，突變更為重要。這既因為制度變遷中關鍵時刻所形成的制度安排影響和決定著常規(guī)時期的制度變遷樣式，也由于相對于英國式的發(fā)達國家而言，德國式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尤其是中國這樣的發(fā)展中國家在近代史上發(fā)生了更多的突變。因此，突變理論在制度變遷理論中對我們而言也就尤為重要。

注釋：

①②觀點來自于楊光斌、鄭偉銘、劉倩的未刊論文《民族國家成長中的國家形態(tài)問題》。

參考文獻：

［1］［2］諾斯. 制度、制度變遷與經(jīng)濟績效. 劉守英譯.上海: 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4: 119、129.

［3］何俊志. 結構、歷史與行為——歷史制度主義對政治科學的重構. 上海: 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 248.

［4］Svent Stionmo、Kathleen Thelen、Frank Longstreth. Structuring Politics: Historical Institutionalism in Compatative Analysis. Co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2: 9.

［5］楊光斌. 諾斯制度變遷理論的貢獻與問題. 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7(3).

［6］亨廷頓. 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 王冠華、劉為等譯. 上海: 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8: 2—3.

［7］楊光斌、鄭偉銘. 國家形態(tài)與國家治理：蘇聯(lián)—俄羅斯轉型經(jīng)驗研究. 中國社會科學， 2007(4).

［8］斯考切波. 國家與社會革命——對法國、俄國和中國的比較分析. 何俊志、王學東譯. 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7: 62.

［9］亨廷頓. 政治發(fā)展與政治衰敗. 哈里亞迪斯.比較政治學：理論、案例與方法.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84.

［10］馬克斯·韋伯. 經(jīng)濟與社會（上卷）. 林榮遠譯. 北京: 商務印書館，1998：271.

［11］馬克斯·韋伯. 經(jīng)濟與社會（下卷）. 林榮遠譯. 北京: 商務印書館，1998：449.

編輯杜運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