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和解之我見

王 堃

摘要刑事和解在全國各地紅紅火火的試行著,它的試行為刑事司法實踐注入了新的活力。但它剛剛萌芽,還很稚嫩,存在著許多需要探討的問題,本文希望通過對這些問題的探討,加深人們對刑事和解的認識,促進它的發(fā)展和完善。

關鍵詞刑事和解范圍階段規(guī)范

中圖分類號:D92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2-032-02

隨著寬嚴相濟刑事司法理念的提出,久在深閨無人問的恢復性司法成為了人們討論的熱點,與此同時恢復性司法的代表刑事和解也越來越多的被司法實踐所試行。它的推行為我國刑事司法帶來了新的理念、新的思路、新的方式,但是刑事和解作為一個新事物還存在著許多不完善的地方和值得探討的問題。本文僅就刑事和解的適用范圍、階段及其規(guī)范談一點自己粗淺的看法。

一、刑事和解的適用范圍

刑事和解是指通過調(diào)停人使被告人和被害人直接交談、共同協(xié)商達成經(jīng)濟賠償和解協(xié)議后,司法機關根據(jù)具體情況做出有利于被告人的刑事責任處置的訴訟活動。①目的是恢復犯罪所破壞的社會關系,因而其所適用的案件就應該是那些受損法益可以被恢復的案件,具體有以下幾種情況:

刑事和解的對象主要是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以及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中的初犯和偶犯。②

對于未成年人適用刑事和解一方面是由于未成年人有較強的可塑性且教育得當再犯率低。另一方面符合我國對未成年犯“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實行刑事和解可以降低羈押率,有利于他們學習改造;促進他們生理心理健康成長;以使他們更好地融入社會。因而對于未成年犯采用刑事和解,減少法律干預往往會取得很好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

在未成年犯罪人之外,各國刑事和解的適用對象逐步擴大到成年犯罪人中的初犯、偶犯、過失犯,他們犯罪的主觀惡性較淺,教育改造的難度不大,從恢復性司法的角度來看,理應納入刑事和解的范圍。

刑事和解不能適用于慣犯、累犯、再犯以及那些人身危險性較大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首先,刑事和解的目的就是恢復被犯罪所破壞的社會關系,而慣犯、累犯、再犯破壞的社會關系恢復的可能性較小。其次,刑事和解建立在被害人對被告人諒解的基礎上,這類犯罪中被害人報復情感的滿足往往超過損害恢復的需要。第三,這些犯罪中犯罪人主觀罪過大、惡性深、主動認罪的可能性甚微,以和解來換取刑法的折扣無疑會極大地損害公共利益。

刑事和解的案件主要是輕罪案件,包括情節(jié)輕微可能判處管制、拘役或緩刑的以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案件。案件類型主要是侵犯被害人個人利益的案件。如各類過失犯罪,以及親屬鄰里關系中的盜竊,數(shù)額不大的詐騙、搶奪、敲詐勒索等。

值得討論的是刑事和解是否適用于重刑案件和侵犯公共利益的案件。

有人認為重刑案件也可以適用刑事和解。理由是此類案件也分為多種情況,是否適用刑事和解要根據(jù)情況區(qū)別對待,即使是故意殺人犯罪也有許多情況是值得考慮的,窮兇極惡的連環(huán)殺人犯自然不能使用和解,而激情殺人,大義滅親,生母溺子則完全可以適用刑事和解③。而筆者認為重刑案件不能適用刑事和解。第一,刑事和解只是一種補充性的司法程序,不能要求它照顧到每種案件甚至是每種案件的不同類型。刑事和解的目的是實現(xiàn)刑罰的輕緩化,使犯罪人能夠更好的回歸社會,使被害人得到補償。一些重刑案件雖不能適用刑事和解但可以通過刑法以及刑事訴訟法中的其他規(guī)定對被告人從輕減輕甚至是免除處罰。這同樣可以達到刑罰輕緩化的目的。第二,目前我國的刑法規(guī)定的較籠統(tǒng),刑事和解只是刑事訴訟程序的一小部分,它的目的還是為了保證刑法的實現(xiàn),過于具體的規(guī)定不利于與刑法的統(tǒng)一,過粗的規(guī)定易導致過多的案件進行刑事和解,拖延訴訟,降低效率,增加訴訟成本,浪費訴訟資源。因而從整體考慮應當將重刑案件排除在刑事和解之外。第三,刑事和解的啟動無非有兩種,一種是被害人啟動刑事和解程序,一些被害人為了得到被告人的賠償在被告人未真正悔過的情況下,簽訂了和解協(xié)議,重刑案件的犯罪人在這種情況下極易再次犯罪危害社會。另一種是司法人員啟動刑事和解程序,重刑案件如果允許司法人員啟動刑事和解程序則會導致司法人員的自由裁量權(quán)過大。

對侵犯公共利益的案件,筆者認為絕大部分不能適用刑事和解(如危害國家利益、公共利益的犯罪以及公職人員利用職務的犯罪案件)這是由這類案件侵害法益的特殊性決定的。刑事和解從某種角度來說是刑事案件民事化的表現(xiàn),這就要求刑事案件的被告人和被害人之間是平等的,而這類案件的被害人是國家,公民和國家之間不具有平等地位,使得這類案件喪失了和解的基礎。和解是權(quán)利人處分自己權(quán)利的方式,假如可以和解由誰與被告人進行和解?誰具有處分國家權(quán)力的能力?公權(quán)力的不可讓渡性導致這類案件沒有了和解的條件。但侵犯公共利益犯罪中有這樣一類案件,典型的如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法律規(guī)定該類案件不得附帶民事訴訟,只有刑事案件審理完畢后才可以單獨提起民事訴訟,此時被告人往往無力賠償也不愿賠償,被害人就面臨著贏了官司賠了錢的尷尬局面。從被害人心理上講,更多的是需要被告人的賠償而非對被告人的報復,如果此類案件在被害人自愿的情況下進行和解,視賠償數(shù)額對被告人從輕或減輕處罰,對被害人和被告人似乎都更有利一些。

二、刑事和解的適用階段

對于刑事和解的適用階段可謂見仁見智。主要觀點有以下三種:第一種認為偵查、起訴、審判各個階段都可以適用刑事和解。第二種觀點認為適用刑事和解法院有著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主要基于法院的中立性,事后的監(jiān)督,以及法院與社區(qū)矯正工作聯(lián)系的密切性。第三種觀點認為應當在審查起訴階段,在檢察機關的主持下進行。

筆者認為偵查階段不能進行刑事和解,審查起訴階段應當成為刑事和解的主要階段,而審判階段則只能在有限的范圍內(nèi)進行刑事和解。

偵查機關的主要任務是查明案件事實,收集證據(jù),抓獲犯罪分子,使尚未暴露的犯罪事實最大限度的還原。④在偵查階段過早的適用刑事和解,一方面會放松對案件事實的偵破,很多案件可能在和解中不了了之,不利于保護被害人的利益。另一方面,偵查階段過早的進行和解,作出撤案的處理決定,不利于檢察機關對其監(jiān)督。使偵查機關權(quán)力過大,可能會影響到案件的公正處理。偵查機關如果認為案件需要和解,可以提出刑事和解方案,得到被害人和被告人的同意后,在提請批捕時將方案報檢察機關的偵查監(jiān)督部門審查,決定是否采納和解方案,是否批準逮捕。在偵查終結(jié)時,則可以將意見移送檢察機關的審查起訴部門,由其來審查可否采取刑事和解。這樣設置有利于檢察機關對案件的監(jiān)督,保證案件的公正處理。

審查起訴階段應成為刑事和解的主要階段,第一這是由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性質(zhì)決定的。它的監(jiān)督通過批準逮捕和審查起訴來實現(xiàn)。第二檢察機關處于訴訟的中間環(huán)節(jié)對案件有充分的了解。第三擁有不起訴的決定權(quán)和司法建議權(quán),在案件達成和解協(xié)議后可以直接作出不起訴的決定,這也與刑事訴訟法中酌定不起訴的制度很好的結(jié)合起來。

審判階段的刑事和解筆者認為應當分情況討論:對于自訴案件,我國《刑事訴訟法》第十七條明確規(guī)定,也就是說法院對自訴案件進行調(diào)解和和解是有當然法律依據(jù)的。對于公訴案件。如果在起訴階段就進行了和解,但檢察機關又提起訴訟的,人民法院應當從輕減輕或免除刑事處罰;如果是由于被告人沒有履行和解協(xié)議而被檢察機關提起訴訟的,法院可以延期審理,并根據(jù)和解協(xié)議的履行情況做出相應的處理決定。如果在起訴階段并沒有進行刑事和解,但審判階段法院認為該案可以進行和解,可以通過附帶民事訴訟,將刑事和民事部分一并審理,如果被告人得到被害人的諒解并賠償了被害人的損失,法院可以對被告人從輕、減輕甚至是免除處罰。

三、刑事和解的具體要求

作為一種新興的事物,刑事和解在理論和實踐中還存在著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其消極作用是顯而易見的。

1.削弱了刑罰的一般預防功能,刑罰的這一功能來源于刑法本身的嚴厲性,懲罰性,通過對犯罪行為的處罰,產(chǎn)生威懾作用,有效的減少犯罪的發(fā)生。根據(jù)罪刑法定原則,行為人可以知悉犯罪的后果,預測犯罪成本,決定是否實施犯罪。在刑事和解中,允許加害人以向被害人提供經(jīng)濟補償來替代刑罰的執(zhí)行,如果當事人預計到可以通過刑事和解來規(guī)避刑罰的懲罰他還可能積極主動地實施犯罪,預防功能會被削弱⑤。

2.一定程度上對平等原則的違反,刑事和解為被害人從加害人那里得到實惠的賠償提供極大的現(xiàn)實性,在維護被害人利益方面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刑事和解是以被害人對被告人的諒解為基礎的,而這種諒解通常是以被告人向被害人提供滿意的賠償實現(xiàn)的,這可能造成富人以錢買刑,窮人無錢便坐牢的司法不公出現(xiàn),違反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基本原則。3、賦予司法人員過大的自由裁量權(quán),司法實踐中刑事和解的基礎很大部分決定于加害人能否賠償,能賠多少,其是否真誠認罪,有悔罪表現(xiàn),這些都需要司法人員的判斷,如不加以規(guī)范,使用不當可能給司法人員提供枉法裁量的空間。為了減少刑事和解的消極因素,發(fā)揮其積極意義,對刑事和解進行規(guī)范和監(jiān)督顯得十分必要。

(一)刑事和解的規(guī)范

刑事和解與被告人、被害人的利益密切相關且它賦予司法機關很大的自由裁量權(quán),因此要以較為具體的制度對其從以下幾方面加以規(guī)范。

1.必須是被告人認罪的案件。被告人不認罪,就不可能真誠地向被告人道歉,希望獲得被害人的諒解,此時即使是對被害人進行了賠償也往往是出于以錢買刑的考慮。對于這些人以恢復性司法為理念的刑事和解不可能達到其所追求的目的。

2.必須是被害人自愿的案件。從本質(zhì)上來說刑事和解是一種和解制度,因而必須是當事人自愿的,如果當事人的參與是基于強迫,威脅,引誘,那么刑事和解的價值也就無法實現(xiàn)。

3.必須是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的案件。刑事和解應以事實已經(jīng)查明,證據(jù)確實充分為客觀前提。國外的刑事和解制度對和解的客觀條件缺乏統(tǒng)一的、明確的規(guī)定,但實踐中通常是以查明案件已經(jīng)發(fā)生,加害人是犯罪行為人為前提。我國的刑事和解法律中沒有規(guī)定,但如果案件的證據(jù)不足就要做存疑不起訴或是無罪判決,不存在刑事和解的情形。可以看出我國刑事和解中對證據(jù)的要求遠遠超過了國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規(guī)定是因為國外刑事司法中存在著刑事和解與辯訴交易結(jié)合的趨勢,而我國現(xiàn)行法律中沒有辯訴交易的規(guī)定,刑事和解制度自然也要遵循法律的規(guī)定。

4.必須是輕微刑事案件。從案件性質(zhì)上來看嚴重刑事犯罪案件社會危害性較大,加害人的主觀惡性往往也較大,不宜通過非監(jiān)禁刑改造,適用刑事和解不可行,而輕微刑事案件則恰恰相反可以適用刑事和解。

(二)刑事和解的控制和監(jiān)督

刑事和解是為了配合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而提出的,它的提出對貫徹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實現(xiàn)刑罰的輕緩化有著重要的意義。但是這一制度目前還沒有規(guī)定到我國的刑法和刑事訴訟法中,如果過多地適用沒有法律上的依據(jù),違反了罪刑法定這一刑法上的基本原則。故刑事和解可以先在部分地區(qū)、部分案件中試點,在刑事訴訟法沒有規(guī)定前不能大范圍適用。

刑事和解是加害人與受害人雙方以非訴訟方式解決刑事案件,但這種社會關系仍然是刑法保護的社會關系,加害人行為的性質(zhì)仍然是刑事犯罪,故司法機關必須對這種活動進行監(jiān)督。具體來說,分為事中及事后監(jiān)督,事中監(jiān)督主要是通過檢察機關暫緩起訴制度進行的即如果加害人沒有完全履行和解協(xié)議的,以被害人申請檢察機關可以對加害人起訴。事后監(jiān)督主要是通過法院對犯罪者的社區(qū)矯正來進行。

四、結(jié)語

刑事和解,作為恢復性司法理念下的一種制度,能為我國的刑事司法注入新的活力,但它的優(yōu)勢發(fā)揮必須依賴其他制度的配合,它的制度化還要一個很長的時間。中國正處于一個極劇的社會變遷當中,對國外先進制度學習的渴望和中國傳統(tǒng)觀念的根深蒂固共同造就了中國的刑事和解制度,盡管它有著諸多優(yōu)點但我們應當看到它僅僅是現(xiàn)行法律制度下很小的分支,是現(xiàn)行刑事訴訟制度的補充,我們必須以謹慎的態(tài)度去制定、運用和完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