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鳴雁
摘要:村上春樹在他的“青春三部曲”《且聽風吟》、《1973年的彈子球》、《尋羊冒險記》中講述了一個成長的故事。迷失、尋找、回歸是貫穿“三部曲”的主題,這其中既有青春本身的傷痛和成長的代價,也有屬于那個時代年輕人特有的迷茫,即政治季節(jié)中的日本帶給青年一代的迷失。
關鍵詞:青春三部曲;政治季節(jié);迷失自我;回歸
《且聽風吟》、《1973年的彈子球》、《尋羊冒險記》是村上春樹的青春三部曲。稱之為“青春三部曲”,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在這三部小說中講述了同一主人公成長的故事,青春的迷茫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主題。而且這三篇作品中,村上春樹均將自己的青年時代,亦即自己“過去”的經(jīng)歷作為作品的創(chuàng)作背景。貫穿于“青春三部曲”中的“青春”,對村上春樹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1979年6月村上春樹發(fā)表了他的處女作《且聽風吟》,時隔九個月時間,第二部作品《1973年的彈子球》問世,《尋羊冒險記》發(fā)表于1982年8月。三部相繼問世的作品以主人公“鼠”和“我”為中心形成了類似同心圓的關系,主人公在其中迷茫、彷徨、最終無奈地回歸現(xiàn)實。
一、迷失“自我”的青春
青春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都是永恒的追憶,村上春樹也不例外。特別是他的青春時代,即六十年代末期正值日本社會政治運動風起云涌之時,“三島由紀夫”事件、反對“日美安保條約”運動、反對越戰(zhàn)等都是那個時代有代表性的政治事件。政治運動波及到大學校園。大學校園中的學生運動也此起彼伏。村上春樹的青春時代就是這樣一個特別的歷史時期。經(jīng)濟的高度增長、政治的不穩(wěn)定必然地沖擊了人們的價值取向,特別是對青年人來說,迷茫的青春時代在混亂的社會大潮沖擊下愈發(fā)的迷亂。對此,村上春樹在一次訪談中說道:我們確實曾以“全共斗”的方式擁有過一段熱血噴涌的時期,但是就我自身的感覺而言。對我們這一代來說最為重要的東西全部曾蘊含在那段地下巖漿的形成期。也就是指60年代前半期和中間階段的高速增長以及與之相伴的“戰(zhàn)后體制”的瓦解。所說的“全共斗”,的確包含著各種各樣的因素,但我想它的終極意義在于“戰(zhàn)后體制”及其價值觀的消亡。村上春樹以自己青春時代的社會背景為舞臺創(chuàng)作了他的“青春三部曲”,在作品中,特殊時代背景下價值觀的消亡造成了一代人“自我”的迷失。
《且聽風吟》中的主人公“鼠”就是青春時代迷失“自我”的典型人物。他出身于富庶之家,卻不喜歡自己的家庭,厭惡父親不擇手段賺錢的生存方式,而且“鼠說有錢人的壞話,并非今天心血來潮。實際上他對有錢人也是深惡痛絕?!庇盟约旱脑捳f就是“什么有錢人,統(tǒng)統(tǒng)是王八蛋!”“鼠”厭惡有錢人、否認自己的父親即意味著否定自己的出身,否定自我或者說自我迷失。而作品對另一位主人公“我”的生活雖然沒有作詳細的交待,但被打落的門牙昭示著“我”曾經(jīng)參與過那如火如荼的學生運動。而且“我”“多少次被人重創(chuàng),遭人欺騙。給人誤解,同時經(jīng)歷了許多莫可言喻的體驗”。“我”因此刻意同這個世界保持距離,不肯對別人談及自己的過去,同時也拒絕走進他人的生活。這也就意味著“我”曾經(jīng)的生活和曾經(jīng)的價值觀已經(jīng)被“我”自身封閉和否定?!拔摇币埠?,“鼠”也好,只能在迷茫的青春中“且聽風吟”,即被動地接受外界的事物。
二、迷失中的尋找
《且聽風吟》中的主人公在自我迷失中一味地消沉、回避。在“青春三部曲”的第二部《1973年的彈子球》中,青春以痛苦和迷茫依然在繼續(xù)?!?973年的彈子球》可以看作《且聽風吟》的續(xù)篇,在一段時間之后,“我”大學畢業(yè)留在東京,“鼠”則經(jīng)歷了大學退學——回鄉(xiāng)——遠走他鄉(xiāng)的系列變故,1973年的青春繼續(xù)著1970年的悵惘。距離感依然是故事的主旋律,也是青春的主旋律。現(xiàn)實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里的人和物到了“我”這里僅僅成為一個符號,“我”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沒有戀人、沒有藉以和外界發(fā)生聯(lián)系的任何實際性社會關系,即便每日與“我”相擁的雙胞胎姐妹也被抽象化為數(shù)字208和209,失去了作為個體的“人”的意義。另一主人公“鼠”在孤獨中愛上一個女子,卻無論如何無法走進她的世界,“鼠”的孤獨同樣令人絕望。如果說“我”和“鼠”與現(xiàn)實世界還有一絲絲聯(lián)系的話,那就是青春亙古不變的主題——愛情,然而“我”的戀人自殺身亡,“鼠”對“她”的愛戀也以徒勞告終。
在這部作品中,主人公“我”開始尋找。但是究竟尋找什么似乎連“我”自己都難以解釋,因為我尋找的竟是一臺彈子球機!對此,小說中寫道:某一天有什么俘虜我們的心。無所謂什么,什么都可以?!悄昵锾煲粋€黃昏俘虜我的心的。其實是彈子球。主人公沉迷于彈子球游戲并藉此尋找什么。也許尋找什么并不重要,也不必苦苦追尋彈子球的涵義,尋找的意義僅僅在于尋找本身而已。
世界于“我”毫無意義。青春依然迷茫、傷感和消沉,然而在《1973年的彈子球》中青春似乎不再止步于“迷失”,畢竟“我”已經(jīng)開始尋找,或許僅僅是意識到必須開始找回什么。“我”游走于社會的邊緣,價值體系幾近崩潰,然而“我”又不甘于如此沉淪,所以開始努力地尋找。作為“青春三部曲”的第二部,《1973年的彈子球》的意義和主旨就在于“尋找”。
三、青春的回歸
經(jīng)歷了《且聽風吟》中的迷失和放任自流,主人公終于在《1973年的彈子球》中邁出了尋找的腳步。而真正意義上的回歸出現(xiàn)在“三部曲”的第三部——《尋羊冒險記》。
主人公“我”繼續(xù)著游走于社會邊緣的生活,然而昔日好友“鼠”的一封來信將“我”推向?qū)ぱ蛎半U之旅,亦即回歸之旅。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的回歸并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結局。關于“羊”的意義,評論界眾說紛紜,哈佛大學教授杰,魯賓指出:村上藉此賦予當代日本消費文化的關鍵性控制因素以邪惡的動機,并將其與隱藏在日本注定走向毀滅的大陸侵略擴張企圖之后的同樣驅(qū)動力聯(lián)系到一起。而在老板無所不包的影子帝國之后,隱藏著一種巨大的、吞噬個人的、極權主義的“意志”,其化身就是一只“背部有星斑的褐色羊”。而日本筑波大學的黑谷一夫教授則說:《尋羊冒險記》里所謂“我”去尋“羊”,即去尋找已被封印在“過去”的青春,就意味著是一次尋根溯源的哀傷之旅。鉆進先生(即老板)腦袋里的羊確實在某種意義上意味著日本邪惡的右翼勢力,而“我”的尋羊之旅也意味著找尋迷失的自我,兩者并不矛盾,而且無論從何種角度理解,“我”的尋找開始帶上了明顯的目的性和社會性,盡管這樣的尋找并非出于“我”的意愿。
在“三部曲”中,“我”和“鼠”是兩個不同的人,但是將“鼠”看成“我”的分身也未嘗不可,“我”在“鼠”的召喚下開始了尋羊之旅,也可以看作“我”在內(nèi)心深處隱藏的那個自我的召喚下開始尋找回歸。按照“鼠”的指引。“我”開始尋找那只背部帶有褐色星斑的邪惡的羊。最終“我”在“鼠”的幫助下找到了羊,險象環(huán)生的尋羊之旅似乎就要畫上句號,然而“羊”代表著邪惡,先生的黑西服秘書想方設法妄圖繼承這邪惡的勢力。所以“我”的使命并沒有完成,“我”也不能完美無憾地回歸自我。最后的環(huán)節(jié)是在“鼠”的幫助下完成的,“鼠”引爆了山頂?shù)姆孔?,黑西服秘書和羊都化為灰燼。羊代表邪惡的欲望也好,亦或代表被封印的青春也好??傊拔摇痹趯ぱ蛎半U之旅結束以后告別青春、找尋到迷失的自我、重新返回社會是不爭的事實。屬于青春的自我迷失雖然令人悵惘和消沉,但真正要和自己的青春揮手道別也同樣令人感傷,“我”用冒險和眼淚埋葬了自己的青春。
迷失、尋找、回歸是貫穿村上春樹“青春三部曲”的主題,村上春樹以略帶憂傷的筆觸描寫了屬于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日本青年的青春,里面飽含青春本身的傷痛和成長的代價。也有屬于那個時代年輕人特有的迷茫,即政治季節(jié)時期的日本帶給青年一代的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