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偉
企鵝與麥肯森
2005年,我訪問英國,日程安排中有拜訪企鵝出版集團,我一直對企鵝的經(jīng)典黑皮書系列非常感興趣,它不僅有品味,而且暢銷。在出版界,暢銷書與長銷書是兩個不同的門類,可能偶然碰上個把本既暢銷又長銷的書,是很不容易的,而企鵝經(jīng)典不同,多年來一直把兩者結(jié)合得很好,并且行銷全世界。
我們?nèi)缂s來到企鵝出版集團,在門口見到一位頭發(fā)幾乎全白了的長者,看不出有多大年紀,但肯定比我們想象的要年輕,這是我的經(jīng)驗。陪同告訴我,這位就是企鵝出版集團的CEO麥肯森先生。我嚇了一跳,心中的詫異肯定已經(jīng)掛在臉上,麥肯森先生一邊問候一邊引領(lǐng)我們上樓,我心想,這么大集團的老總居然親自到門口來接我們,真讓人感動。陪同說,麥肯森先生是“空中飛人”,常年奔波于世界各地,處理業(yè)務(wù),這次是專門在倫敦等我們的。
麥肯森先生詳細介紹了企鵝出版集團的組織結(jié)構(gòu)和營運模式,我談到企鵝經(jīng)典黑皮書系列,麥肯森說已經(jīng)出版了1000多種,但其中只有七本中國書,我希望在這個系列中能有更多的中國圖書出版。麥肯森說,讓我們共同努力吧。
2007年,麥肯森先生在成為“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的外國專家顧問后,得知我將參加這一年的法蘭克福書展,就約我在法蘭克福見面。據(jù)北京辦事處的海倫女士說,她定的這家餐館是法蘭克福最好的,需要提前半年預(yù)定,麥肯森先生的隆重,再次感動了我。近兩年,企鵝出了不少中國書,其中最著名的是花10萬美元購買《狼圖騰》版權(quán),創(chuàng)下中國版權(quán)輸出之最。這開先河之舉,對中國圖書版權(quán)輸出具有導向意義。此后,才有了于丹的《論語心得》版權(quán)賣出10萬歐元的新高。
麥肯森不僅是個優(yōu)秀的出版人,經(jīng)營者,還是個好父親,2007年他出差的日子大為減少,是因為他的女兒希望多和父親在一起,我因此而想到我的女兒,她與麥肯森的女兒年齡相仿,2007年已經(jīng)考上大學。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對媽媽有過特殊要求,也沒有因為她影響過我的工作,職場上,我應(yīng)該是個稱職的公務(wù)人員,但是,我算個稱職的母親嗎?當我意識到應(yīng)該給予女兒多一點呵護和關(guān)愛時,她已經(jīng)長大了,就像我意識到應(yīng)該給父母多一些孝敬時,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我和麥肯森交流做家長的心得,中西方的差異就顯現(xiàn)了,這恐怕要專文討論。
2008年麥肯森先生與其母公司培生集團的老板一起再訪中國,我們又一次見面,這次我做東。席間我們談到企鵝與中國的合作,也談出版的趨勢,麥肯森侃侃不絕。剛剛訪問過的一個地方,堂堂麥老板只是愣愣地做了陪客,幾乎一直是在聽自己的老板和對方的老板在說話?!昂脨灠?!”麥肯森無奈地評價剛才的會見。當然這是笑話。
麥肯森是一個很智慧的人,對出版有獨到的見解,對中國出版的“走出去”持歡迎和幫助的態(tài)度,在他的領(lǐng)導下,企鵝不僅自己積極尋找適合外國讀者閱讀的中國圖書,還參與翻譯培訓等解決中國圖書“走出去”的瓶頸問題。
貝塔斯曼的高官
為什么要寫貝塔斯曼的高官或高管?因為交道較多,朋友也多。這個巨型的媒體集團,或叫王國,應(yīng)該排在世界傳媒巨頭的前五位之內(nèi)。
我認識的第一位貝塔斯曼的高官是馬克思,和我們敬仰的偉大導師同名。2006年夏天,在《中國讀本》的發(fā)布會上見面,雖簡單的幾句交談,我記住了他。因為聽得出來,他對中國有感情,對傳播中國文化有興趣,對出版業(yè)務(wù)很內(nèi)行。沒過多久,我隨中國新聞代表團出訪美國,馬克思先生希望我們在紐約見面,談?wù)動嘘P(guān)中國圖書“走出去”的事情。此時,“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工作小組成立時間不長,各項工作都在推進之中,很需要聽聽國內(nèi)外業(yè)內(nèi)人士,特別是像馬克思這樣的長期從事出版工作的外國專家的意見。順便說一句,“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是我國出版“走出去”的重要項目,旨在通過提供翻譯費的方式資助國外出版機構(gòu)出版優(yōu)秀的中國圖書,讓國外讀者讀到更多、更好的中國圖書。這個項目與國外出版機構(gòu)會有許多的合作機會。
因為不是出版代表團,所以我們的見面不在日程之內(nèi),加之代表團在紐約的時間有限,活動安排得非常緊張,幾經(jīng)商量,決定在我到達紐約的當天見面。讓我感動的是,貝塔斯曼對我和馬克思的見面非常重視,專門從中國派來潘燕小姐負責安排和接洽。由于飛機晚點,到紐約時潘小姐已經(jīng)等在機場,我連回賓館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從機場直接就去了與馬克思見面的酒店。
這是一次很正式的晚宴,但比吃喝更讓我有興趣的是馬克思帶來了一些貝塔斯曼出版的書和畫冊。他講這些書在美國的出版和銷售情況,講出書的理念,講什么樣的書受歡迎。我很受益。我給他介紹“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提出請他做我們的顧問,并再推薦幾位外國專家做顧問。他欣然答應(yīng),并且希望我能出席下個月在紐約舉行的出版界的party(2006年的11月),在這個盛大的聚會中,出版界的頂級人物都會出席,我想認識誰都很方便。我婉拒,因為我不可能每個月都來紐約,我全權(quán)委托他幫助邀請專家。
沒過多久,馬克思又到中國,我們在王府飯店見面,他拿來了外國專家的名單,并且說這些人非常愿意做“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的顧問,愿意幫助中國圖書“走出去”。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們還沒把聘書做好,馬克思已經(jīng)辭職。
德國的宗教革命家馬丁路德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即使我知道整個世界明天將要毀滅,我今天仍然要種下我的葡萄樹”。這句話充分顯示了德國人的埋頭苦干、不肯茍且的精神。而德國人的認真,可能也屬于世界聞名的一類。貝塔斯曼集團現(xiàn)在雖然業(yè)務(wù)遍布全球50多個國家,業(yè)務(wù)涵蓋廣播電視、圖書出版、雜志報紙出版、印刷和媒體服務(wù)、圖書和音樂俱樂部等,但作為德國歷史上著名的大型公司之一,我想德國性格仍是其企業(yè)文化的重要特點,我從馬克思身上就看到了這點。
雖然此后我們沒再見過面,但是,馬克思的熱情、認真、負責任,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留給我的不僅有他推薦的幾位專家,還有我對貝塔斯曼的好印象,以至于我與他的繼任、領(lǐng)導、下屬、同事,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我曾經(jīng)請貝塔斯曼的朋友給馬克思帶過問候,盡管他沒能成為“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名義上的顧問,沒能拿到我們的聘書,但是,在我的心里,他始終是我們的第一位顧問。
東方書店的山田
日本與中國,一衣帶水,有很多相同,但不同的地方越來越多。人們通常喜歡把中日韓三國作比較,哪些相同哪些相近哪些不同。韓國有一個漫畫家李元馥撰寫的漫畫書把三國人好好地比較了一下,有些特點我很以為然。比如,三國同屬于漢字文化圈,都有著前列的民族優(yōu)越感,都用筷子吃飯等等。但是,飲食的不同決定了筷子的長短不一,中國人睡覺在床上,日本和韓國睡覺雖然睡在看似一樣的榻榻米上,但韓國叫地炕并燒火。我不是比較學家,但在與他們接觸時,有時會不自覺地加以比較,叫做下意識。比如見到韓國人時,我會想,他們像中國人,也像日本人,那么,是更像中國人呢,還是更像日本人?同樣,見到日本人時會有同樣的遐想。我不知道韓國和日本朋友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若真如此,再見面時,我們互相打量,心中暗自比較,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中日之間的恩恩怨怨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甲午戰(zhàn)爭,清朝大敗,割地賠款;二戰(zhàn)中日本入侵中國,南京大屠殺,細菌戰(zhàn),三光政策,有記載的中國死亡人數(shù)是3000萬。雖然中國取得最終的勝利,但我們放棄了戰(zhàn)爭賠償,就是希望中日友好。老一輩的日本人感念中國的友好,敦促日本政府作了許多促進中日友好之舉。日本東方書店的老社長福島正和當屬這老一輩之列。我們見過多次,對其堅持不懈地維護中日友好并為之所作努力深感欽佩。因為年齡原因,退休后將東方書店出版社社長的位子交給了山田。
東方書店出版社,應(yīng)該是以賣書為主,以出書為輔,國外有許多這樣的書店兼出版社,所以東方書店出版社在日本不是大出版社,但以出版中國主題的圖書見長。對山田社長,我們也并不陌生,因為每次老社長福島訪華時,相隨的總有他,只是因為在老社長的光環(huán)下,他不大表現(xiàn)自己,從不多言多語,所以不大引人注目。我見過的多數(shù)日本人好像都很內(nèi)斂,無論是在東京的大街上還是地鐵里,日本人從不大聲說話,連接手機都是捂著嘴低聲細語,生怕打擾別人似的。與我們在電影里見過的日本軍人反差很大。真正認識山田是在其任社長后的數(shù)次訪華,我們才有了較多的溝通。
每次山田來京,我們都要在一起坐坐,他仍然不太愛講話,但要緊的事一點也不怠慢。在成為“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的外國顧問后,他每次來京我們就不僅談東方書店自己怎樣翻譯出版中國的圖書,也要講講整個日本書業(yè)的狀況,講講中國主題的圖書在日本的出版情況,也介紹寫出暢銷書的作家。有數(shù)據(jù)也有案例,他是認真履行顧問的職責了。
人們都說,日本人精細,日本的產(chǎn)品精致、耐用,早些時候我們寧愿多花些錢也要買日產(chǎn)的電器。為什么?恐怕與他們的責任心和對自己工作的精益求精有關(guān)。山田的東方出版社也是如此,他們出的書不多,但是都很好,本本都是精品。在日本書業(yè)不大景氣的今天,他們依然堅守著自己的理想和事業(yè),特別是在中日發(fā)生磕磕絆絆的時候,他們能夠一如既往地為中日友好而努力,就屬不易了。
吳偉
就職于國家機關(guān),作家,文學碩士。長期從事出版組織、策劃、編輯、經(jīng)營以及對外出版管理工作。多年來致力于對外出版特別是外宣出版的改革與實踐,尤其是自2004年開始的“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著有《格薩爾王全傳》、《格薩爾人物論》、《十三世達賴喇嘛》、《西藏文學》等多部專著及小說。編有《中國》畫冊、“中外關(guān)系系列”畫冊、“中國基本情況叢書”、“紀念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60周年系列叢書”、“奧運叢書”等多部、多文種系列對外出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