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中國大學”這東西

劉敬文

《歷史、傳說與精神——中國大學百年》

陳平原著 香港三聯(lián)書店

關于“中國大學”，媒體人和在媒體活躍的知識分子都七嘴八舌抨擊，因為大部分人都覺得現(xiàn)在中國的大學辦得不好，尤其討厭所謂的教育史家，為現(xiàn)在大學的虛假繁榮捧場。不過，媒體人也自有偏頗之處，由于工作特點的緣故，很難上溯百年去追究，或者橫貫中西去對比，到底“大學”是什么，應該做什么。

陳平原教授的《歷史、傳說與精神——中國大學百年》是比較執(zhí)中往這個方向去做的。這本書其實是陳平原在中國大陸出版的5本關于“大學”的書的精選集。今年香港書展期間，陳教授作了一個以“大學何為”為題目的講座，當我拿著這本書去簽名的時候，他好奇問我是不是學生，因為他覺得這本書比較專業(yè)，并非暢銷書。

由于是五合一的超濃縮裝，中國大學的諸多問題基本都有提及，其中比較精彩的章節(jié)有對中國大學和書院關系的辨析、無錫國專和清華研究院的研究，還有直面當代大學弊端的評說。

中國大學究竟有多長歷史？100年還是4000年？這本書的開篇就拋出這個問題，陳平原明確認定中國大學只有100年歷史，4000年前的“太學”甚至400年前的“書院”跟現(xiàn)在的“Untverslty”根本不是一回事，出于民族自尊心而牽強附會實無必要。從另一個角度，正因為中國的“大學”是從西方引進的，談論傳統(tǒng)書院教育如何成為今日中國大學改革的思想資源才顯得重要。

學者就是要能夠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問題?，F(xiàn)在大家都懷念民國大學，一般都會提北大、清華、西南聯(lián)大等名校，而無錫國專這樣融和中國書院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教育體制的范例，卻少人提及。無錫國專創(chuàng)立于1920年，校長為著名理學家唐文治，在新文化新大學絕對強勢的背景下，無錫國專的大儒和學子們以“繼絕學”自命，“痛舊道德之淪喪，新文化之似是而非”，現(xiàn)在看來，真是太有個性了。

當然，談中國大學，很難不談清華國學院和西南聯(lián)大。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和趙元任四大導師讓清華國學院幾乎變成一部“神話”，陳平原十分“溫柔敦厚”地指出，盡管清華國學院名師薈萃，可是缺乏制度建設，實際只維系了4年，等王國維、梁啟超兩位大家相繼去世，國學院就無以為繼了。

在碰到當代大學的問題的時候，陳教授的“溫柔敦厚”就變成“直面人生”了。對大學盲目擴招擴大、大學校長論文作假甚至是校訓，陳平原都很坦白自己的觀點，有些觀點甚至頗為尖銳。

《我反對一流學者當校長》作為附錄放在書的最后，這篇文章在2007年發(fā)表的時候也引起一陣討論。陳平原在香港書展的講座上還特意講起這件事，因為當時他講的是蔡元培校長，蔡校長毫無疑問是中國最為成功的校長，那你陳教授是不是說，蔡元培校長是二流學者？

陳平原解釋說，他認為大學校長的工作有其特殊性，如果真是某個領域的一流學者，不該委此重任，讓其陷入繁瑣的日常事務，荒廢本身的學術研究，此外，一流學者往往有強大的學術成見，很難對各個學科一碗水端平。而民國有作為的校長，大多為通才而非專家，例如蔡元培，他對諸多學術領域有著廣泛的興趣和深厚的見解，可并非某個領域的專家。

延伸到媒體頻頻傳出的大學校長論文作假的事情，陳平原說這里有校長學術品格的問題，更深層是制度的問題，根本就不應該用論文來考核大學校長的工作，國家根本不應該給大學校長重大科研項目。

陳平原對大學校訓的議論也頗有意思，現(xiàn)在北大的校訓是“愛國、進步、民主、科學”，陳平原認為這句話放在哪個地方都合適，什么大學不是都應該“愛國”、“進步”、“民主”、“科學”嗎？怎么能夠顯示出北大的特色？他認為北大的校訓還是應該是蔡元培時代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這句話一聽就知道說的是北大。

盡管陳平原沒有作歸納，可是讀了這本書，感覺中國大學百年其實就是中國社會變遷的百年。民國初期政治寬松成就了諸多名校的崛起，抗戰(zhàn)時期社會動蕩反而凝聚了民族精神以致出現(xiàn)了西南聯(lián)大這樣的特殊案例，1950年代初院系大調(diào)整全盤蘇化，政治干擾了學術，人文學科開始邊緣化?，F(xiàn)在人心功利浮躁，自然就會頻發(fā)學術腐敗。

最后想講講這本書的缺點，五合一的超濃縮裝的確內(nèi)容豐富，也正因為這樣，書中出現(xiàn)了多處重復引用或者是雷同內(nèi)容，這種錯誤是不應該的。 編輯 曉波 美編 黃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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