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廣播電視的話題在上個世紀的中國還僅僅限于學術領域中少量介紹國外傳媒的文章。如今,在國內各地“公共電視”頻道出現以后,已經成為一個有具體實踐意義的問題。近年來中國學界關于公共廣播電視的討論增多,而且出現了許多優(yōu)秀的成果。在世界范圍內,“公共廣播電視”不僅是一個討論熱烈的學術領域,同時也是國際合作的有效途徑。
公共廣播電視體制是美國和歐洲非常重要的新聞建制,它和主流的市場化與商業(yè)化的新聞建制有顯著區(qū)別,在社會生活和公共生活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大多數資本主義國家的對外廣播電視(國際廣播)都屬于該國公共廣播電視公司的分支,而美國則內外分別獨立運作。公共廣播電視公司(CPB)及其下屬的公共廣播電視電視臺(PBS)和公共廣播電視電臺(NPR)在美國社會中只是邊緣性的存在,提供的大多是商業(yè)廣播電視不愿意或者不能夠提供的小眾節(jié)目。但由于其受眾大多居于社會中上層,在社會上的影響力不容小覷。可以說,美國公共廣播電視體系是法團主義(corpomtism)最為成功的案例。在傳播全球化的今天,美國公共廣播電視在商業(yè)主義汪洋大海中取得的某種成功成為世界上許多國家廣播電視心儀并模仿的對象。
美國和歐洲公共廣播電視電視體制的功能在政治上、文學藝術上和社會生活方面發(fā)揮著一種獨特的廣義上的文化作用,這種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而且應該是不變的——這些不變的作用是什么呢?不變的是公共廣播電視“告知、教育和娛樂”的服務使命以及對公眾恪盡職守的責任機制。在分散化的數字時代,各國政府仍然重視民族國家的特征,并特別強調公共廣播電視的凝聚作用。在當今世界上,公共廣播電視也許不是一種最好的傳播制度,但應該算得上“最不壞”的政策選擇。
由于公共廣播電視的體制局限和被邊緣化的現實,各國的公共廣播電視都面臨著艱難的生存困境。廣播電視收入的籌措、節(jié)目收視率和市場占有率的問題被各國公共廣播電視服務業(yè)者一致認為是本世紀初面臨的最大困難(國家公共廣播電視組織會議PBI,2000)。一方面,各國政府的態(tài)度大都傾向于希望公共廣電業(yè)者能自籌資金,減少對政府的依賴;而另一方面又希望公共廣電業(yè)者能積極扮演凝聚國家意識、帶動發(fā)展本土媒體產業(yè)、反映社會多元文化、提供不同種族、各種語言與文化的節(jié)目服務,所以各國政府的公共廣電政策時有互相矛盾之處。值得注意的是,除了部分國家如澳洲的ABC、英國的BBC、日本的NHK和臺灣的PTS節(jié)目中仍維持沒有商業(yè)廣告,廣告收入已成為一些國家的公共廣播電視都要依賴的重要財源之一。所以如何在商業(yè)壓力下維持公共廣播電視節(jié)目的品質,公共廣播電視又如何在多頻道媒體環(huán)境下提出不同的經營策略是值得觀察的。
隨著西方國家的公共廣播電視由盛轉衰,其受到的爭議和批判也越來越多。除了由于技術革命緩解了頻譜資源的不足而使更多的商業(yè)電視臺加入競爭和新保守主義者當政削減公共開支等經濟原因外,與政府干預影響了公共廣播電視的編輯獨立原則也有很大關系。
另一方面,隨著數字電視的出現和跨國媒體的興起,原來由公共廣播電視占據的空間也被這些新媒體所代替。不以贏利為目標的公共廣播電視受到商業(yè)傳媒的威脅,私營媒介的內容似乎也可等同于公共服務,那為什么還需要公共廣播電視呢?著名的公共廣播電視研究學者MareRaboy認為,公共廣播電視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沒有一個特定的文化和社會目標,如果其他商業(yè)機構已經滿足了民眾的愿望。公共廣播電視還有其價值嗎?再者,代表公共空間的公共廣播電視除了與商業(yè)傳媒競爭,對社會也未必有正面效用。按照法蘭克福學派代表人物之一哈貝馬斯的觀點,公民的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應該被嚴格地分離,商業(yè)媒介提供私人生活需要,此外還應該有一個各種觀點可以進行“辯論”而不是誘導“消費”的公共場所來滿足公共生活的需要。公共廣播電視被認為是現代民主社會最佳的、能夠滿足公眾參與需要的公共領域。但現實情況是,在平衡了各種利益之后,公共廣播電視已經失去了公共領域通過辯論促進社會進步的作用。哈貝馬斯據此認為,以公共廣播電視為代表的新型“公共領域”已經重新被“封建化”,并正在與商業(yè)電視最墮落的節(jié)目進行競爭。
既然公共廣播電視的存在受到眾多質疑,為什么各國的公共廣播電視不但沒有衰亡,甚至還由英國推廣到了世界各地?當今,不少歐美國家已經在朝廣電數字時代邁進,并為公共廣播電視在新科技數位時代下應扮演的角色及轉型做準備。學者Michael Tracey(1998)認為,這是因為我們對民主體制的迷戀。民主政府、多元社會的確立和存在,使大家覺得沒有必要保留公共廣播電視,但同時民主社會也倡導有質量的文化生活,于是維護公共廣播電視亦是有必要的,這是現代人的矛盾之處。
世界公共廣播電視的歷史經驗、實踐及其理論總結對中國廣播電視的未來發(fā)展可能產生巨大而深遠的影響。國外公共廣播電視機構在從事公共服務方面獨立自主和盡職盡責的形象對中國新聞傳媒工作者是有感召力的。公共廣播電視的操作實踐經常被用于和中國的現狀比較,并使后者處于遭受批評的不利地位。盡管按照世界通行的標準衡量,中國的“公共廣播電視”還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公共服務廣播電視”,從結構、內部組織、管理與經營模式、內容生產等方面與美國和歐洲公共廣播電視體制有重大的差異,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它們仍然可以起到相當的借鑒作用。雖然中國廣播電視目前需要解決廣電傳媒的產業(yè)化,但更需解決廣電傳媒公共頻道的缺位這一問題。
我們可以借鑒國外公共廣播電視的經驗,在文化問題上,采取既積極又穩(wěn)妥的方法,通過公開透明的程序和公眾廣泛的參與,進行腳踏實地的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