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原 張啟安
邁入晚年,過去經(jīng)歷過的許多事情已經(jīng)黯然失色,能長期留在記憶中的并不多,而我少年時代曾經(jīng)在北平的那些日子,對我而言真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經(jīng)歷。我是遵義湄潭人。1932年,我初中畢業(yè),時年16歲。為供我讀一點書家里已經(jīng)夠艱難,自己實在難以開口向整日勞作不息的父母親提出讀高中的事。同年9月,我與十姐經(jīng)人介紹到湄潭的魚泉鎮(zhèn)小學教書。到次年開春,學校生員大減,需要的教師相應(yīng)減少,我剛教一個學期的書就失業(yè)了。此時,正值廣東燕塘軍校招生,軍校不收費可節(jié)省家庭開支。幾經(jīng)請求父母。他們終于同意我去報考軍校。
1933年3月的一天早上,我辭別了父母,踏上了赴廣東之旅,幾經(jīng)輾轉(zhuǎn)到了廣州堰塘軍校,因軍校已提前招滿,報考愿望落空。在人地生疏、舉目無親的異鄉(xiāng),我躑躅在街頭,想在車站、碼頭找個小工做,積攢點回家的路費,由于語言交流障礙而不能遂愿。在天字碼頭客運站我無意中瞥了一眼輪船時刻表,其中有廣州至天津的客輪,五等散席票價便宜,于是萌發(fā)了何不乘船經(jīng)天津去北平找五哥的想法。五哥時任軍政部長何應(yīng)欽的侍從副官。3月,何應(yīng)欽以軍政部長兼北平軍分會主任,五哥隨其到了北平。主意定下來即買了船票,當天下午乘江輪到黃埔碼頭上了海船。行程中,船在香港、廈門、上海、青島等地??窟^,經(jīng)三天三夜達到天津塘沽港,換乘小船進天津。
我趕上天津到北平的火車,到前門車站下車出站即打聽北平軍分會的所在地。剛開始問,一位拉洋車的,不容分說,把我推上車拉著就跑,到了一座紅墻黃瓦的門樓前,拉車的人告訴我,軍分會到了。后來我才知道這是中南海新華門。我向衛(wèi)兵講,想進去找我哥哥煩請通報一聲。傳達室里面有位軍官好像在找信函。他連頭都沒有抬,用國語問我,“你哥哥是誰?”我回答,“我哥哥叫張濤?!彼ь^看了我一眼改用貴州話問,“你是他的兄弟?”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復(fù)后,他拿起電話搖通總機接副官處,聽見他說,“文淵,你兄弟找到這里來了?!蔽甯绲淖炙贾?,想來他們很熟。他掛斷電話告訴我,“你哥哥快下班了。他叫你先回家去?!崩筌嚨淖呱蟻碛戃囐M,我也不知道該給多少,后來這位軍官代我付了車費。他對拉車的人說:“你知道流水音吧,送他進去。”洋車再次載上我,繞過一扇大影壁進了園子后景色豁然開朗,高墻阻隔了外面的喧鬧,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著參天古木的倒影,湖心有一小島,后來我才知道是曾經(jīng)囚禁過光緒的瀛臺。順著南海東行,湖濱一長滿青草的土臺上假山托著一座亭子,里面一位身著旗袍微微有些胖的婦女懷中抱著小孩,傍邊還有一位用發(fā)網(wǎng)將頭發(fā)挽在腦后的婦女,穿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淺蘭色父母裝,她對身著旗袍的那位揚了揚下巴彷佛說了點什么,兩人朝我看了一眼,相視笑了笑。不經(jīng)意中,洋車將我送到了綠樹環(huán)抱的庭院建筑群前就回去了。我不知道五哥住在那座院子,不敢貿(mào)然地去敲那些鑲著半圓形銅釘?shù)募t門,只能靜靜地等待。不一會,遠遠的一位軍人從中海和南海之間島上朝我這邊快步走來,漸漸地看清楚了是五哥。五哥是1926年春節(jié)剛過就去廣州投考黃埔軍校五期,離家后一直沒有回過家,我們已有7年未見面了,弟兄見面百感交集。五哥領(lǐng)著我跨進了庭院進了屋,他叫了聲,“你看誰來了!”沒有人應(yīng)答。他接著對我說,“你五嫂可能還在園子里?!痹捯魟偮?,就聽見有人在說,“先生都回來了?!边@時看見方才在亭子里抱著小孩的兩位婦女進來,五哥給我介紹是五嫂和他們家請的保姆嚴媽。五嫂爽朗笑了笑,說,“嚴媽方才還指我看,洋車拉進來個土包子,原來是七弟來了。”五哥又打量了我接著說,“怎么這身穿著?”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套舊西服是在香港停船時買的,腳上的剪刀口布鞋從家里一路走來已經(jīng)破損。吃過午飯,我洗了澡,換上五嫂找來五哥的舊衣和鞋。五哥叫嚴媽把我的舊西服扔了,安排五嫂和嚴媽帶我去西單的商場買了一套學生服和一套夾克衫。那天我還給五哥說了洋車的車費是那位打電話的軍官付的,要還給他。五哥告訴我不用管了,以后要我叫他龍大哥。
后來,我漸漸熟悉了在園子里與五哥交往的人。那天給我付車費的叫龍念釗,是貴州朗岱(現(xiàn)在的六枝)人,與五哥同是黃埔五期同班同學,一起參加北伐東征、龍?zhí)稇?zhàn)役,黃埔五期的學生大量在龍?zhí)稇?zhàn)役中陣亡,是早期黃埔軍校畢業(yè)生中較少的一期,他與五哥遂成生死之交,現(xiàn)在也在北平軍分會副官處工作。他常到家里來玩,后來我與他熟悉了,他悄悄向我打聽十姐的情況,我告訴他,“我家十姐人長得漂亮,歌也唱得好?!蔽译x開北平以后,再次與他見面時,他已經(jīng)成了我的姐夫。在北平軍分會還有幾個貴州人,隨著我在中南海居住的時間長了和他們漸漸的熟悉。時任何應(yīng)欽政治秘書的劉建群,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1946年11月,劉建群競選立法委員時我陪同他回過遵義。還有后來在張濤任八十九軍軍長時任參謀長的趙文華,有一次我跟隨一批貴州老鄉(xiāng)去西單吃飯,那家餐館的宮爆雞做得不地道,他親自下廚做了這道菜,此后餐館的菜譜上把這道菜改為“趙先生雞”。
來北平都幾天了,想繼續(xù)讀書的事還沒有什么消息。我很少上街,整天在園子里,沿著中海、南海不知道都繞了幾圈,除了居仁堂有衛(wèi)兵守衛(wèi),其他的像清音閣、贏臺等地方都可以去。有時向中南海管理處的那位老頭借條船劃。一天,我看見老頭與一位軍官爭吵,湊攏去看,原來那軍官在海子邊偷著釣魚,老頭要沒收他的魚桿。當時中南海里面管理還是比較嚴的,包括一些人把園子里的花缽搬進自己寓所都會被管理處的人追回。
很快,五哥托人給我聯(lián)系到一所中學,經(jīng)過簡單的考試,學校同意我去插班進高一。軍分會門禁森嚴,為了出入方便,五哥給我找了個軍分會的證章,佩戴這個證章乘電車、大巴可以免票。我倒是比較注意分寸,證章只是出入使用,平時取下來放在衣兜里,極少去乘電車、大巴。五哥對我的要求近似“嚴酷”,除了每天必須完成的功課,還要求我背《大公報》上每期登載的社論。那正是長城抗戰(zhàn)中國軍隊在喜峰口一帶抵御日軍打得激烈的時候,《大公報》上的社論都是針對時局呼吁一致對外全面抗戰(zhàn),飽含愛國激情具有戰(zhàn)斗力的文章。此時居仁堂那邊經(jīng)常通宵達旦亮著燈,五哥常常很晚才回家,我不敢隨便亂跑,做完功課,熟讀報紙上五哥指定要我讀的文章以備他查問。五嫂晚上常去找同住在園子里的女眷們,多數(shù)的時間家里就剩下我和嚴媽。背書漸漸犯困時,嚴媽總會悄悄地走到我的書桌旁遞給我一串冰糖葫蘆或幾顆糖炒栗子這類吃食,她給我說:“念書苦,易犯困,吃點東西解解乏,實在熬不住就去睡,明天早一點起來再背?!?/p>
嚴媽常提醒我不要去清音
閣,那邊不清凈。其實,我已經(jīng)去過清音閣,那是位于中南海東岸建于乾隆年間的一組建筑,琉璃瓦上都長了雜草、窗欞間布滿了灰塵,顯得“吳宮花草埋幽徑”般的蒼涼,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清凈。到五月下旬,長城抗戰(zhàn)告一段落。隨后是較長的對日交涉,那幾天時有日本軍人進出中南海。
漸漸進入了夏天,海子邊已是綠柳成蔭,不知不覺中我在北平念書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我每天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小侄女抱著到園子里去玩。讓五嫂和嚴媽騰出手做飯。有時候我抱著侄女走得遠了,嚴媽找到我們時就會抱怨地說:“叔,你可不能走得太遠,我就是遠遠看見你們也不能叫,你知道不?園子里是不準高聲喧嘩的?!?/p>
一個星期天的清早我剛起床,五哥要我換身干凈衣裳,隨他們?nèi)ヮU和園。我跟著五哥來到居仁堂,已經(jīng)有三輛轎車停在路上,還有幾名衛(wèi)士站在車旁。一會兒,何應(yīng)欽等一行人從居仁堂的臺階上走下來,閑時我隨五嫂在園子里散步遠遠的看見過何先生與其夫人王文湘。何先生朝我看了一眼,緊跟在何先生身后的五哥急忙叫我上前見過何先生。五哥告訴何先生,我是他兄弟在北平讀高中,一直沒有時間帶我出去,今天想跟著出去玩。何先生說:“啊,在讀高中,很好”。這是我第一次與何先生見面。五哥和何乘一輛車坐在副駕駛坐位上,我與其他人員上了后面的車。汽車由中南海西門駛出,經(jīng)府佑街西行,出西直門再往西北方向行駛一段路,來到頤和園。進了頤和園,五哥告訴我可以自由活動,但不要走得太遠,要遠遠地跟著他們,什么時間回去還不知道,別搞丟了。園子里還有其他的游客。我與五哥他們漸漸的拉開了些距離,正順著昆明湖邊的長廊走著,傳來的京胡聲將我吸引過去,原來湖邊有一群人在唱京戲。我擠在人群后面踮著腳,伸長脖子往里看,那位唱花旦身邊的男子不就曾經(jīng)是我姐夫穆德生嗎?再一看,正在唱著的女士是他再婚后的妻子朱木蘭。他們婚后應(yīng)該居住在貴陽,怎么也來北平了?朱木蘭唱完,我擠進去與他們打招呼。他們看見我十分驚奇,我簡單的講一下我的情況。分別時他們給我留下了地址,要我抽空去他們的寓所好好聊聊。
從頤和園回來,我給五哥講了遇到穆德生夫婦。五哥也詫異居然會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他們。他給我說,既然是老親你也可以去看看。
那天晚上我轉(zhuǎn)輾難眠,勾起許多回憶。記得我還在童年時,我六姐銀娣與穆德生成了親,他們夫婦十分恩愛。一次土匪來搶竊,他們到穆家鄉(xiāng)下親戚處躲避土匪,遇到晚上下暴雨,墻垮了,砸在六姐的床上,六姐再也沒有醒過來。悲痛之余的父親,見這個女婿哭得呼天喚地,痛不欲生,反倒過來安慰他,節(jié)衣縮食送他到貴陽念高中,讓他改換環(huán)境,減輕一些痛苦。他高中畢業(yè)后,投考了黔軍,從司書做起,此后節(jié)節(jié)高升,在黔軍占領(lǐng)川南一帶時做過四川古藺縣長,重慶銅元局局長,后來川軍聯(lián)合起來把黔軍驅(qū)逐后又回省做過黃平縣長。其間,他也帶些錢回去,要我父親代他置辦些產(chǎn)業(yè)。后來在貴陽娶了朱木蘭,婚后曾帶著他們的兒子“哥兒”回老家看望過父親。不知何時,他竟一聲不吭地賣掉了老家的產(chǎn)業(yè),從此杳無音訊。不想今天竟然在北平遇見他,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學校放了暑假,我去看望穆德生夫婦。我找到了棉花胡同2號穆的寓所。棉花胡同北起羅爾胡同,南至護國寺街,雖然是一條不長的胡同,可一個個四合院中住的都是有名氣的人??亢边叺囊粋€院落曾經(jīng)是蔡鍔將軍的故居,與穆的寓所比鄰的是歐洲某國的領(lǐng)事館,門口站著一個用布纏著頭,留著翹胡子的衛(wèi)兵。出棉花胡同往南是護國寺街,再往東不遠是梅蘭芳先生的住宅。穆德生住的也是一個四合院,要上三級臺階才進門,大門上的朱漆雖有些剝落,從門檻兩邊的石鼓和門頭上曾經(jīng)用來懸掛匾額已銹跡斑斑的鐵釘可見過去這里住的也不是一般人家。院子的設(shè)計也獨具匠心,它的大門不是面向胡同的,而是往東突進去形成一段小胡同再開門使房子成為南北走向。還在門外就聽見京胡伴奏下“咿……啊……!”的聲音飄過墻來。敲門進去后,原來是朱木蘭請了一位琴師在調(diào)嗓。還有一位留著分頭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在為她輔導(dǎo)動作。我叫了一聲“朱大姐”,她看見我應(yīng)了一聲就朝屋里喚著,“哥兒,帶你舅舅到你爸屋里去,我這里快完了?!苯又賻熇鲆欢挝髌ざ倪^門,朱木蘭繼續(xù)隨著那中年男子后面模仿著動作吟唱“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穆德生聽見我來了,從屋里出來迎我進去。他對哥兒說,“快叫舅舅”,哥兒叫了我一聲,卻顯得有些靦腆,漸漸的有些熟了,他告訴我他已經(jīng)念初小了。幾年沒見這孩子,個頭長高了,長得眉清目秀,他一直陪著在聽我與他父親談話。穆德生對我說“沒有辦法,你朱大姐就是喜歡唱幾句,連我都跟上了,北平的一些名流、票友也時常來玩玩”。他向我問起老家的人事,卻很少談及自己的情況。朱木蘭送走了琴師和教戲的老師,也進來加入我們的談話。午飯后我們一邊喝茶一邊繼續(xù)談話,他們家的傭人給我續(xù)了幾次水,漲急了肚子,我叫哥兒帶著上了回廁所。哥兒領(lǐng)我穿過正房進入后院圍墻下的廁所,出來才發(fā)現(xiàn)后面圍墻上一個圓形門里面還有一個院子,院門緊閉,只能看見高出墻頭露出的房檐角。我往圓門那邊走幾步試圖想看個究竟。突然,哥兒跑過來扯著我的衣角悄悄的說“您千萬別過去,門里有個守門的可兇了,他不認識的人不開門的”,我止住腳步,倒不是因為哥兒的這句話,而是覺得好奇歸好奇,總不能唐突地窺探別人的秘密?;氐郊?,我向五哥五嫂談起在穆寓的所見所聞,五哥問,“他們有這樣大的宅子、家里開銷應(yīng)該比較大,有些年沒有聯(lián)系了,他們在這里干什么營生呢?”這個問題我倒是答不上來,只是不解他們夫婦現(xiàn)在怎么會對京劇饒有興趣,樂此不疲。五嫂說?!斑@你就不懂了,在北平,一些公子哥、少奶奶喜歡做做票友,唱幾句顯示風雅”。收拾屋子的嚴媽接過話頭“肚子里有了油珠珠才唱得起,你見大街上拉車的還能請個琴師風雅、風雅?”大家聽后都笑了。
五嫂給我說,“你空著手還去道謝了人家一餐飯,下次去要記住給哥兒帶點糖果”。暑假期間,我又去了幾次棉花胡同,每次去都給哥兒帶去點心、水果。記得有一次是下午去的,穆氏夫婦都在。他們住的是正房西屋,中間隔著堂屋,東屋是客房,里面有人在打牌。一會兒,有人在安排擺飯,我起身告辭。穆德生抖一抖手中象牙煙嘴上的煙灰,對我說,“吃了飯再走吧?!闭f話間。堂屋里準備的人通知,西屋的牌局已散可以開飯了。主人陪同客人入席,餐桌是一張八仙桌,胡陪著主客坐在上首,餐桌兩端一邊是蘇大姐帶著哥兒坐,另一邊是兩位男客,我與一位年
齡長我?guī)讱q的男子坐在下首。穆德生向我介紹主客,“這是余灑度先生,聽說過吧!”,穆又向余先生說起了五哥的名字和工作的地方。余先生聽了,“啊!”了一聲,點了一下頭,胡接著介紹了旁邊的兩位。余先生向我指了指坐在我身邊的那位“這是我的老弟”。他的話帶有較重的湖南口音。席間,大家的談話內(nèi)容說的都是“東來順”、“西來順”、“又一順”這些北平有名餐館字號的由來和菜的特色,或是長安劇場在演什么劇目,沒有涉及其他的內(nèi)容。飯后,余先生離席站起來主動邀我“到我屋里坐坐打打廣”,不解什么是“打廣”,穆德生笑了笑說,“這是余先生的家鄉(xiāng)話,就是我們說的擺龍門陣”。余先生給那兩位先生說,“你們就在這里坐一會吧”。他又回頭對他的弟弟說,“你也趕緊去準備”。他弟弟穿過堂屋往后面去了,看來他們對穆家的環(huán)境十分的熟悉。穆氏夫婦陪我隨余先生進了他住的東屋,落座后傭人重新沏上茶。這時,他弟弟和那兩位進來與余告別,余起身只是說了句“抓緊趕車去吧”。他們走以后,我們重新坐下來。穆德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過去一直沒有給你說,我和余先生在天津有個商號,如果你愿意可以來做事”,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就沒有作答。突然,朱大姐沉下臉朝著穆德生瞪了一眼,說“你就別造孽了,讓七弟安心讀書”,她對我說,“好好的讀書,別聽你穆大哥胡扯”。這時,穆德生與余先生都沒有再說話。我趁此瞥了一眼這間屋子,窗明幾凈,陳設(shè)簡單,床邊立式衣架上一枝掛鉤上掛著一套軍服,另一枝掛鉤上懸著的皮帶上套著一把手槍。余先生端起他的茶碗并沒有喝,只是用茶碗蓋刮了幾下茶水,又放下了。朱大姐會心的對我笑了一笑,我頓時明白,想起閑時讀小說,官場里的“端茶送客”,看來他們切實是風雅之士。已經(jīng)是晚上了,我即起身告辭。出門正好有一輛洋車停在離穆家大門不遠與胡同正街交匯的地方,我坐上了這輛車。本來從南長街中南海東門回家要近一些,過去回去晚就關(guān)門了,于是我要洋車繞了一點道,在府佑街下車?;氐郊?,家里人都歇息了。
第二天晚上,五哥問起我昨天為什么回來得晚。我說穆家來了客,留我吃飯耽誤了。我說起余灑度時,五哥愣了一下,接著問我,“是不是近四十來歲,帶湖南口音”。我作了肯定的回答,然后詳細的講了昨天在穆家的情況。五哥聽后,若有所思地說“他們怎么會搞在一起了呢?”他接著對我說,“我還在給你五嫂說,找個時間聚一下吃餐飯??磥砟碌律纳缃惶珡?fù)雜,你以后少去他那里?!蔽甯缃形迳е抑杜人?,打發(fā)嚴媽也去歇息。這時候,五哥才給我談起了下面的情況。
(待續(xù))
(作者單位:貴陽市云巖區(qū)人事勞動局)
責任編輯:李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