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魯迅、余華小說中“看客”形象揭示的精神困境

寇國慶

摘要：在魯迅、余華的小說中，“看客”這種病態(tài)人格形象多有呈現(xiàn)，作者批判了專制社會政治壓抑所造成的個體精神的蒙昧與麻木?！翱纯汀?，在某種程度上正體現(xiàn)個體人格的殘缺與怯懦。他們的小說中的“看客”折射了“五四”一代與“四五”一代的不同的精神困境。“看客”形象所表征出來的時代精神困境深刻地預示著：對于信仰，應以批判理性加以審視，才能使啟蒙成為可能。

關(guān)鍵詞：看客； “五四”一代； “四五”一代； 精神困境； 批判理性；

中圖分類號：I210 文獻標志碼:A

一、“看客”在魯迅、余華小說中的形象

在20世紀中國文學中以無名狀態(tài)存在著的、預示一個時代精神征候的、在不同時期反復出現(xiàn)的一個重要形象，是似乎無處不在的“看客”，在以魯迅、余華為代表的現(xiàn)當代文學作家作品中得以集中表達。魯迅與余華，一個寫的是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看客，一個是文革時期的看客?？纯托蜗笫倾懣逃谧骷倚睦锏默F(xiàn)實記憶，當然并不僅僅屬于魯迅、余華個人，它也是一個時代、一個民族的集體記憶。在他們所描繪的看客身上，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不同時代的精神特征如何憑藉著記憶滲透到作家的思想血液之中，潛在然而有力地支配著他們的想象和情感體驗方式。

在魯迅《吶喊》自序所說的幻燈片事件中看到被作為間諜砍頭及賞鑒此一盛舉的中國人，一樣的體格強壯，表情麻木。阿Q游街與臨刑也總有那么多好奇與喝彩的人，猶如過節(jié)一般?！端帯分邢蔫さ莫z中言論也多引起茶館顢頇食客的莫名驚詫，及在刑場上“頸項都伸得很長，仿佛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著”的看客；《示眾》中那些無名無姓的愚昧麻木的滑稽眾生相。而在《祝?！分?，祥林嫂的價值在于：“這百無聊賴的祥林嫂，被人們棄在塵芥堆中的，看得厭倦的陳舊玩物。”“她未必知道她的悲哀經(jīng)大家咀嚼賞鑒了許多天，早已成為渣滓，只值得煩厭和唾棄”。在深具啟蒙思想的魯迅筆下，看客的精神狀態(tài)在于其不知被蒙昧、被奴役，作者希圖通過文學療救愚頑的國民，其目的在于“立人”，即“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于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于是想提倡文藝運動了（《吶喊》自序）?！币虼?，魯迅曾激憤地說：“群眾——尤其是中國的，——永遠是戲劇的看客（《娜拉走后怎樣》）?！濒斞腹P下的看客在面對他人的不幸與苦難所表現(xiàn)的冷漠與麻木，其原因主要在于，專制社會的生態(tài)中幾千年家庭作坊式的自然經(jīng)濟的相對松散與封閉性，不利于一個民族國家“想象的共同體”的形成，從而形成“只管自家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自私心理。更為重要的是中國古代的所謂政治無非是主子與欲做奴隸而不得或做穩(wěn)了奴隸之間的關(guān)系。阿Q要咸與維新，必然遭到假洋鬼子的拒斥，在政治中奴隸只有盡義務(wù)的份，權(quán)利與他無關(guān)。社會公正更是無從談起。另外，現(xiàn)實中，主子與奴隸都信奉“成王敗寇”的邏輯，這也是幾乎所有的造反失敗者臨刑前呼出的同樣的口號“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的原因，阿Q的心態(tài)如此，看客的心態(tài)亦如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中國自古以來政治就是權(quán)術(shù)，受懲罰者不僅僅是由于所謂的做錯了事，也是由于不識時務(wù)。受懲罰者與看客同樣是奴隸，受懲罰者之所以被看客取笑，一者是某些奴隸不安于做奴隸想做主子而沒有成功，被看客看來不自量力；一者是中國政治往往波譎云詭，積極參政者一不留神犯了忌諱，觸了霉頭，被看客看來實在是太不聰明。對此，魯迅也曾在《聰明人和傻子和奴才》中對“聰明人”的迎合世故和社會的落后性進行過嘲諷，而把社會的進步放在“傻子”們身上。魯迅對“看客”的批判，同樣負載了他對國民“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批判。

由魯迅發(fā)掘的看客形象在當代作家余華那里又得到進一步的開掘。余華的小說中的人物大多是欲望和暴力的俘虜，往往是嗜血者，在某種意義上是人性惡的代言人，也大多是冷漠的看客，是在現(xiàn)實無常的命運中隨波逐流的人。他小說中的看客其表情不在是一味的冷漠與麻木，某種程度還顯得很聰明、精明與油滑。魯迅與余華，身處不同的語境，面對不同的歷史所造成的看客的精神癥狀，而余華小說中的看客形象更揭示了現(xiàn)實中更為嚴酷的問題：時代早已更替，看客的精神內(nèi)核卻有驚人的一致性。而在余華小說中看客形象所體現(xiàn)的不僅僅是魯迅所批判的政治上的無知、冷漠與麻木，而且也是特定時代崇高理想被褻瀆與破滅之后的一無所信，更是如何面對惡，余華所批評的是看客面對惡所表現(xiàn)的逃避、是非不分、精神上的侏儒與行為上的犬儒。在《十八歲出門去遠行》中的“我”十八歲已長大成人，可長大成人了的我們，第一遭遭遇的卻是人性中冰冷的一面。小說中的十八歲的“我”奮不顧身地幫助所搭乘的車的車主反抗搶劫，而遭劫的車主則袖手旁觀，“我”的原有的美好信念在現(xiàn)實面前轟然倒塌。《黃昏里的男孩》中擺攤賣水果的孫福因為男孩偷了他的一個蘋果，變態(tài)地摧殘這個弱小者，原因就是早年幸福美滿家庭的破碎與妻子的背叛。鎮(zhèn)上的人只是好奇地看著男孩所受的懲罰，“他們知道這個男孩就是在下午被孫福抓住的小偷，但是他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來自何處，當然更不知道他會走向何處。”《一個地主的死》中，國難當頭，地主王香火，目睹商人同胞被日本人殺戮、老婦被奸，自己雙掌被鐵絲穿剌捆綁，逼迫下當向?qū)В麩o力“反抗”，把自己的性命與日軍捆縛在一起，讓村民在日軍路過后拆橋，毫不猶疑地把日軍引領(lǐng)上不歸路。雇工孫喜，奉命找尋王香火途中忙里偷閑不忘嫖妓，且討價還價，不失“精明”。雖說《一個地主的死》講述的是歷史故事，“關(guān)鍵不在于話語講述的時代，而是講述話語的時代。”歷史從來都是當代史，折射了當代人的精神狀態(tài)。《在細雨中呼喊》被認為是一部絕望的小說，將死亡故事、人性丑陋與世界不可把握的迷茫以精致的形式和激情表達出來。小說中那些沉淪在欲望世界中的人物的救贖的可能性只能訴諸于心靈、夢境和超驗，而無法擺脫現(xiàn)實的生存困境。面對遭受王躍進糟蹋的漂亮姑娘馮玉清的苦苦哀求，圍觀的人非但沒有應有的同情，反而只是一味地嬉笑，因為他們更多的是好奇。曹麗交代與音樂老師的私情的材料被學校老師們輪流傳看，這一緋聞成為平時寂寞無聊生活中的重大節(jié)目，老師學生在這一“盛事”中獲得了極大的滿足與快樂。小說《在細雨中呼喊》盡管開始出現(xiàn)余華以往小說中所沒有的對人的溫情和情感的渴求的流露，只是小說仍然充滿著其以往小說的暴力、死亡、人性丑惡。小說中的人物雖有著對光明的憧憬，可仍然沒有任何對苦難人生的現(xiàn)實的救贖途徑，只是一次次的近乎絕望的充滿了顫抖的心靈呼喊。小說中的人物大多生活在絕望之中，或安于絕望成為行尸走肉或本身既踐行著惡，或是懦弱地加以逃避，呈現(xiàn)人格的委瑣與怯懦。在“文革”中度過童年和少年的余華，現(xiàn)實中人性的丑陋、卑鄙自然折射于其創(chuàng)作的文學形象之中。

無論是在魯迅抑或余華的小說中，看客所呈現(xiàn)的問題都是生存于世間的精神人格的問題。魯迅之所以寫作是因為他所要療救的是國民精神人格的“愚弱”（《吶喊》自序）。無論魯迅抑或余華，都是直視惡，而不是轉(zhuǎn)過身去，探討的都是個體的如何拯救，而不是道家的人生貴在適意，也不是佛家的無念般若的逍遙，對惡無所住心。對于個體拯救方面，余華曾經(jīng)說道寫作是為了解決自己的信念問題。面對現(xiàn)實世界的惡，不是通過莊禪破“執(zhí)”，而是以放不下的熱心腸直接面對。[1]他曾經(jīng)說過：“因為文學的力量就是在于軟化人的心靈，寫作的過程直接助長了這樣的力量，它使作家變得越來越警覺和傷感的同時，也使他的心靈經(jīng)常地感到柔弱無援，他會發(fā)現(xiàn)自己深陷其中的世界與四周的現(xiàn)實若即若離，而且還會格格不入?！薄拔艺嬲f的文學的力量就在這里，在但丁的詩句里和博爾赫斯的比喻里，……這些都是那些軟弱同時又是無比豐富和敏感的心靈創(chuàng)造的，讓我們心領(lǐng)神會和激動失眠，讓我們遠隔千里仍然互相熱愛，讓我們生離死別還是互相熱愛?！盵2]在答美國批評家William Marx問中有過關(guān)于《在細雨中呼喊》的一番論述，對他的寫作動機描述的更為具體。下面是他們的一段對話：

“Marx：您曾經(jīng)說過，如果要了解當代中國，就必須了解文化大革命那個時代?！对诩氂曛泻艉啊分械呢毟F、粗暴的農(nóng)村人物如何幫助我們了解當前的中國社會？

余華：《在細雨中呼喊》中的主要部分記錄了二十多年的生活，從1960年代到1980年代，也就是從文革生活開始，寫到改革開放初期的生活。這二十多年仍然是貧窮和壓抑的，我想這本小說里的貧窮一目了然，至于精神上的壓抑，從故事的敘述者那里也可以感受到，而里面人物的一些粗暴言行，尤其是孫廣才，其實也是對精神生活壓抑的表達。在一個精神壓抑的社會體制里，人們常常是以性格的粗暴來表達自己人性的呼喊。為什么我要用《在細雨中呼喊》這個書名？因為細雨中的景象總是灰蒙蒙的，總是壓抑的，而呼喊是生命的表達，是人性對精神壓抑的社會體制的暴動。我們只能用粗暴的言行來表達自己人性的存在，雖然十分可悲，可是我們中國人就是這樣生活過來的?！盵3]

對余華的訪談使我們深刻地窺見了文革時期普通民眾所承受的現(xiàn)實與精神苦難，也使作者作品中的“看客”有了更加觸目驚心的現(xiàn)實依據(jù)。

二、不同時代的精神困境說明：對于信仰，須以批判理性加以審視，才能使啟蒙成為可能

劉小楓先生在《這一代人的怕和愛》中將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分為四組代群：“五四”一代，既上世紀初生長，二十至四十年代進入社會文化角色的一代，這一代中極少數(shù)成員尚在擔當社會文化角色；第二代群為“解放一代”，既三十至四十年代生長，五十至六十年代進入社會文化角色，至今尚未退出角色的一代；第三代為“四五”一代，既四十年代末至五十年代末生長，七十至八十年代進入社會文化角色的一代；第四代為劉小楓先生稱之為“游戲的一代”，既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生長，九十至二十一世紀初進入社會文化角色的一代。劉小楓先生同時指出這種區(qū)分帶有年齡層次上的模糊性，實質(zhì)性的因素恐怕與個人的社會生活經(jīng)歷及教育和個體的精神抉擇不無關(guān)系。劉小楓先生接著指出：“與此相關(guān)的另一問題是‘代的接續(xù)問題。不妨說，‘解放的一代與‘游戲的一代分別是‘五四一代和‘四五一代的接續(xù)。不僅當前文化中的知識類型之間的社會沖突或趨同可以表明這一點，心性感受形式和精神品行之間的差異或趨同亦是證明。所以，我把‘五四一代和‘四五一代看作本世紀中國文化的實質(zhì)性社會巖層，它們標志著中國現(xiàn)代文化社會的實質(zhì)性斷層?！盵4]

余華成長的年代已不同于魯迅成長的年代，荒唐的宏大敘事以內(nèi)在的精神災難的形式造成了“四五”一代憂慮與絕望。劉小楓先生曾經(jīng)比較過“五四”一代與“四五”一代的不同的精神困境：“‘五四一代經(jīng)歷的更多的是外在的災難，‘四五一代經(jīng)歷的更多的是內(nèi)在的災難，對精神的荒唐領(lǐng)會更深?！?[5]421因此，我們就不難理解了余華筆下的那些毫無信仰的隨波逐流的看客，生存于荒誕的世界，作為凡夫俗子無力反抗巨大的異己的現(xiàn)實壓力，只好放棄抵抗。當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隨波逐流，放棄抵抗，但不能夠排除在巨大的壓力與缺乏信仰面前人們選擇這種生存方式的可能，尤其在中國“禮崩樂壞”的社會轉(zhuǎn)型期。余華小說曲折地折射了這‘四五代人的精神困境。曾有一段時間，有位著名的文化名人鼓吹過“躲避崇高”，如果說認識到不加批判地盲信“崇高”可能造成對人性及自由造成壓抑與奴役，對“崇高”加以審視有其合理的一面的話，那么不問何種崇高一味加以拒絕，就是對為人的良知與責任的推委。因此，我所要強調(diào)的是，余華的小說更具有現(xiàn)實的迫切性，正視荒誕并不是要接受荒誕，否則豈不墮入萬劫不復?；钪傢毿叛觯叛鍪欠駮蔀闉碾y與陷阱，因為懼怕災難與陷阱，而選擇一無所信。豈知一無所信不是同樣是一種信仰。關(guān)鍵在于：“精神的厄運一再告誡，拒斥不應是無條件的，正如確信不是無條件的，不能背靠精神虛無去拒斥或確信某種精神觀念。懷疑、拒斥或確信應以批判理性和神圣的、美好的東西的信仰為條件：清醒的理性批判是杜絕荒唐的精神再度歷史地發(fā)生的基本保障，不至再遭受種種謊言、謬誤和偽理性（世界理性、歷史理性、虛妄的道德理性、非理性的虛無理性）的毒害。批判地運用理性乃是為了向真實的神圣敞開我們自我的建設(shè)?！?[5]422以批判地運用理性審視一切美好的承諾追求的是真；以神圣的、美好的東西的信仰為條件是人類的存在的需要,追求的是美與善。在20世紀90年代的關(guān)于“人文精神的危機”的大討論雖是由市場經(jīng)濟所引發(fā)的，同樣是在新的環(huán)境下個體生存如何運用批判理性健全人格的問題，只是隨著社會環(huán)境的改變，問題的面貌形式不同而已，在討論中，人文知識分子大多深深感到“人文精神的失落”。

魯迅這一代人在“數(shù)千年未有之變局”中毅然地舍棄傳統(tǒng)文明，希望與新的另一種文明擁抱，“別求新聲于異邦”，以此來療救疲敝衰朽的中華文明，在他們及其后來的幾代人中，這一努力曾被極其樂觀地以為即將實現(xiàn)，可歷史以其殘酷的戲謔嘲笑了這一自信的淺薄。現(xiàn)實社會中個體在強大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面前的卑弱與隨波逐流揭示了在人格重塑方面新文明的缺陷與舊文明存在的頑固。余華在小說中所揭示的時代的精神狀態(tài)，雖與魯迅小說揭示的那個時代的精神狀態(tài)有異，其實都在于呼吁個體如何擺脫壓抑與奴役健全理性的批判的精神人格。康德說，世界最美的兩樣東西，一是夜晚的星空，一是內(nèi)心的道德律，指明了道德的重要意義和對人生的價值。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道德建設(shè)與人們的自我批判聯(lián)系是相聯(lián)系的，但也往往造成了對個體的壓抑。在追求現(xiàn)代文明的過程中，擺脫傳統(tǒng)束縛，更需要追求理性自由，真正健全的人格是把自由創(chuàng)造與自我約束結(jié)合起來實現(xiàn)自身人生價值的過程。從道德的意義上講，每個人都必須有社會責任，對他人及對自己負責的前提下才能實現(xiàn)自我。勒維納斯說：“從我到我自己終極的內(nèi)在，在于時時刻刻都為所有的他人負責，我是所有他人的人?！盵6]對自我與他人負責，是健全人格的兩個方面，“看客”的人格缺陷正是時代精神的缺陷。對于個體人格的重塑，自近代以來中國社會有兩次啟蒙主義的高潮：它們是“五四”運動與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知識界的啟蒙倡導。后者是前者的一個呼應，同時也是對前者的救弊，無疑面對著不同的時代課題與言說語境?！拔逅摹币淮臉酚^以及“四五”一代的悲觀都在于對信仰缺乏批判性的審視（當然至于具體到個人，魯迅和余華對人性的看法都較為悲觀的）。針對這兩次啟蒙活動得失利弊，在錢理群看來“啟蒙主義和浪漫主義這些人們看起來很美好的東西，往往和專制主義之間有著一種內(nèi)在的精神聯(lián)系。所以說啟蒙主義是一個陷阱，你怎么啟蒙，是啟發(fā)對象的自主性還是把對象作為你的一個強制灌注的對象？你是把他內(nèi)在的美好的東西啟發(fā)出來，讓他獨立地走自己的路，還是讓他服從你的思想和思路？這是一個很大的區(qū)別，是不同的啟蒙。”[7]近一個世紀的經(jīng)驗教訓，現(xiàn)實中塑造健全個體人格所面臨的精神困境，使啟蒙在不同時代有不同內(nèi)容，作為對現(xiàn)實道德理想格外關(guān)注的人文知識分子，魯迅余華等人的作品中形象地揭示出來的個體人格問題遠沒有解決，這更使啟蒙任重而道遠。

注釋：

[1] 關(guān)于如何面對世間的惡，劉小楓在《拯救與逍遙》中對東方莊禪與西方基督教文化在此問題上態(tài)度有過有益的區(qū)分，具體以曹雪芹與陀斯妥也夫斯基為例加以比較：“審美情懷靠精神假象來隔離現(xiàn)實惡，世界的現(xiàn)存狀態(tài)只是審美假象越逾的對象?；角閼驯氐贸胸摤F(xiàn)實的惡，有一種放不下的心腸。對于審美情懷來講，‘放不下的心腸恰恰是必須破除的‘執(zhí)。曹雪芹和陀斯妥也夫斯基所稟有的不同情懷，決定了他們給石頭世界補情的精神意向?！?（《拯救與逍遙》240頁）

[2] 余華.沒有一條道路是重復的[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117-119.

[3] 余華播客.《在細雨中呼喊》訪談：答美國批評家William Marx問（2007—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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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劉小楓.這一代人的怕和愛[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7：237.

[5] 劉小楓.拯救與逍遙[M].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1.

[6] 〔法〕埃馬紐埃爾·勒維納斯.塔木德四講[M].關(guān)寶艷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2：12.

[7] 錢理群.我的精神自傳[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