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講:老子的傳說和他的哲學思想

余志鴻

老子原姓李名耳,字伯陽,謚號聃?！妒酚洝份d“楚苦縣厲鄉(xiāng)曲仁里人”,約生活于公元前571年至471年間,幼年牧牛耕讀,聰穎勤快。曾當過周王朝的王家圖書館官員,《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說他見周室衰微,于是棄官而去,到了城關(guān),關(guān)長尹喜不讓出關(guān),一定要他把自己的學問記錄下來才放行。這樣李耳就把自己的思想見解著錄成書,為5000余言,分上下兩篇,這就是后來傳世的《道德經(jīng)》。晚年在故里陳國居住,后出關(guān)赴秦講學,死于扶風。《道德經(jīng)》也叫《老子》。它是老子用韻文寫成的一部哲理詩。是道家的主要經(jīng)典著作,也是研究老子哲學思想的直接材料?！兜赖陆?jīng)》先后被日、前蘇聯(lián)、德、英等國視為古代哲學中的奇葩而翻譯出版。美國《紐約時報》列其為世界十大古代名著之首。

老子倡導(dǎo)的“道”是一個非常抽象的概念,只代表一種控制著整個思想的原則,其具體內(nèi)容則應(yīng)該是“德”;“德”是“道”的一部分,也是“道”的具體化,所以老子反復(fù)強調(diào)說:“孔德之容,唯道是從?！薄暗郎?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币l(fā)揚“德”的思想,那么首先要遵循“道”的準則。如果把“道”傳播到具體的物質(zhì)世界,就成為有形的“物”,并轉(zhuǎn)化為日常生活中有用的“器”。老子在宣講他的道德論時創(chuàng)造了兩組術(shù)語,即“常道”和“常名”,“常無”和“常有”。他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薄盁o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故以觀其徼(ji3o,界限)。”可以說出來的道,不是常道;可以說出來的名,不是常名。他把天地混沌的狀態(tài)叫“無”,把生育萬物的宇宙叫“有”;把混沌天地的運行規(guī)律叫“常無”,把宇宙萬物運行的規(guī)律叫“常有”。這兩組概念不能按經(jīng)驗的認知去分析和理解,它們是純粹思維的對應(yīng)物。

在教育觀念上,老子跟孔子不同,他主張“不言之教”,指出萬事萬物具有相對性原理,他對言語在人際交流上持批判態(tài)度,既肯定言語的重要性,又指出其局限性。老子說道:“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且允ト颂師o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弗有,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币虼死献又鲝埓笾谴蠡鄣娜藦氖路侨藶榈氖?推行不用言語實施的教育;萬物生長不加拒絕,也不占有;有所成就并不驕傲,也不居功;因為不居功,所以也就不會失去?？傊?他認為在教學問題上,教的行動比言語更重要,主張行動必須符合客觀規(guī)律,說話必須切中要害,所謂“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多言數(shù)窮,不如守中”;學習的行動應(yīng)該細觀察、少說話,特別強調(diào)順應(yīng)自然:聽到正確的理論,就要化為行動,不能一笑了之。所謂“希言自然”“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老子認為客觀事物的發(fā)展是不以人的個人意志為轉(zhuǎn)移的,所以他從“無為”的觀點出發(fā),指出人的言語行為也具有同樣性質(zhì),會說話不等于你有學問,你真正了解了客觀事物,他提出“知(智)者不言,言者不知(智)”,“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yīng)”。自然的規(guī)則,不在乎善于爭辯,而在乎善于取勝;不在乎善于言談,而在乎善于應(yīng)對客觀事物的變化。他強烈地批評用言語欺騙人的行為,指出“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老子的哲學思想博大精深,充滿了樸素的辯證法,其內(nèi)容大至宇宙天地萬物、陰陽變化,小至人情世事、言語行為。

老子的一生非常離奇,至今在民間還流傳著許多關(guān)于他的故事。傳說,老子的母親姓理,理氏懷胎81年,生下一個白頭發(fā)、白眉毛、白胡子的男孩,就感慨萬分地把他喚作老子。老子,就是老兒子的意思。傳說老子一出生就會說話,他生在李樹下,老子指著樹說:“好,我就以此樹為姓吧?！睆拇巳⌒绽睢Ｖ劣趹烟?1年這個說法看似荒誕,卻寓意深刻。暗示老子象征著人生的智慧,他有一個“理性”的母親,在體內(nèi)經(jīng)過長達81年的深思,理解了生命的真實意義,終于來到這個世界,注定要超脫一切的痛苦和厄運。又傳說老子西行出關(guān),被函谷關(guān)府尹留下寫《道德經(jīng)》,有一位年逾百歲的老翁去找他,老翁說:“我今年已106歲了。說實在話,我從年少時起一直游手好閑地輕松度日。與我同齡的人都紛紛作古,他們開墾百畝沃田卻沒有一席之地,修了萬里長城而未享轔轔華蓋,建了四舍屋宇卻落身荒郊孤墳。而我呢,雖一生不稼不穡,卻安享五谷;雖沒置過片磚只瓦,卻身居房舍。先生,是不是我現(xiàn)在可以嘲笑他們忙碌勞作一生,只是給自己換來一個早逝呢?”老子聽完,莞然一笑,囑咐府尹拿一塊石頭和一塊磚頭來。老子轉(zhuǎn)身問老翁:“如果只能選擇二者之一,你要石頭還是磚頭?”老翁毫不猶豫地說:“要磚頭?！崩献訐犴毿?“為什么?”老翁得意地說:“石頭無所用,磚頭有用!”眾人聞之皆附和。老子又問老翁:“石頭壽命長還是磚頭壽命長?”老翁斷然回答:“當然石頭壽命長?！崩献俞屓欢φf:“石頭壽命長人們卻不擇它,磚頭壽命短,人們卻擇它,不過是有用和沒用罷了。天地萬物莫不如此。壽雖短,于人于天有益,天人皆擇之,皆念之,短亦不短;壽雖長,于人于天無用,天人皆摒棄,倏忽忘之,長亦是短也!”老翁頓時大慚。

還有一則傳說,有一個叫常樅的老人患了病,老子前往探視,說:“先生有何教我?”常樅問:“子過鄉(xiāng)里必下車徒步而行,如何?”老子曰:“君子不忘故舊也?！背旱?“然,先生過喬木必疾行,如何?”老子復(fù)曰:“喬下疾行以示敬也?！背汉芨吲d,他張大了嘴,問道:“你看,我的口里舌頭在嗎?”老子詫異地說:“在?！背河謫?“再看,我口里的牙齒還在嗎?”老子回答:“先生牙齒一顆都沒有啦?”常樅繼續(xù)問:“你知道其中的道理嗎?”老子倏忽所悟,變恭敬地回答道:“我明白了,您要說的就是舌頭還在,不就是因為它是柔軟的嗎?牙齒沒有了,不就是因為它剛強的緣故嗎?”常樅欣然道:“說得很對,天下的道理盡在于此,吾將無以教爾!”

老子的哲學體系包容萬象,涵蓋了宇宙觀、人生觀和政治觀。雖然老子跟孔子的思想有極大分歧,但是兩位中華民族的偉大學者卻有著深刻的淵源關(guān)系。老子屬于西周中央集權(quán)統(tǒng)治系統(tǒng)下的人,曾任周的史官,諳熟周禮,也深知周禮的弊端;而孔子屬于春秋時期分封體制下的人,曾任魯國地方分權(quán)的史官,無論眼界和見識都比不上老子。老子和孔子都講“道”,但是內(nèi)涵很不相同,老子提倡的“道”是天地之道,萬物生化之道;孔子提倡的“道”的概念要比老子狹窄得多了,他說的只是禮儀之道而已。所以,孔子曾多次向老子問道,并且十分感慨地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莊子·知北游》載,孔子問老聃以“至道”。老聃曰:“夫道,窅然難言哉!將為汝言其崖略。夫昭昭生于冥冥,有倫生于無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萬物以形相生,故九竅者胎生,八竅者卵生。其來無跡,其往無崖,無門無房,四達之皇皇也。邀于此者,四肢強思慮恂達,耳目聰明,其用心不勞,其應(yīng)物無方。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廣,日月不得不行,萬物不得不昌,此其道與!”這樣解釋“至道”,實際是發(fā)揮老子“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的思想?！肚f子》所記老子向孔子說的這段話,不能簡單地當作寓言看待,因為其中“九竅者胎生,八竅者卵生”,即人獸九竅而胎生,禽魚八竅而卵生的說法,亦見于《孔子家語》。

《孔子家語·執(zhí)轡》篇,記載了一段子夏講人和萬物生成之本源的話:“子夏問于孔子曰,商聞易之生人及萬物,鳥獸昆蟲,各有奇偶,氣分不同。而凡人莫知其情,唯達道德者能原其本焉。天一地二人三,三三如九,九九八十一,一主日,日數(shù)十,故人十月而生。八九七十二,偶以從奇,奇主辰,辰為月,月主馬,故馬十二月而生。七九六十三,三主斗,斗(主)狗,故狗三月而生。六九五十四,四主時,時主豕,故豕四月而生。五九四十五,五為音,音主猿,故猿五月而生。四九三十六,六為律,律主鹿,故鹿六月而生。三九二十七,七主星,星主虎,故虎七月而生。二九一十八,八主風,風為蟲,故蟲八月而生。其余各從其類矣。鳥魚生陰,而屬于陽,故皆卵生。魚游于水,鳥游于云,故立冬則燕雀入?；癁楦?。蠶食而不飲,蟬飲而不食,蜉蝣不飲不食,萬物之所以不同,介鱗夏食而冬蟄,龁吞者八竅而卵生,齟者九竅而胎生,四足者無羽翼,戴角者無上齒,無角無前齒者膏,無角無后齒者脂。晝生者類父,夜生者似母,是以至陰主牝,至陽主牡,敢問其然乎?孔子曰,然。吾昔聞諸老聃亦如汝之言。”這些以周易的陰陽數(shù)理觀點,對生物自然現(xiàn)象所作的解釋,由于孔子以前曾經(jīng)聽老子說過,所以當子夏說出來時,一點也不陌生。

同時,老子還曾以五行生萬物之說教孔子。《孔子家語·五帝》篇記說:“季康子問于孔子曰:舊聞五帝之名,而不知其實,請問何謂五帝?孔子曰:昔丘也聞諸老聃曰,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時化育,以成萬物。其神謂之五帝。古之王者,易代而改號,取法五行。五行更王,終始相生,亦象其義。故其生為明王者,而死配五行。是以太皞配木,炎帝配火,黃帝配土,少皞配金,顓頊配水?！边@些內(nèi)容又是孔子聽老子講的!這條材料表明,我國古代的五行生物說和五德終始論,原來與老聃的思想有關(guān),而孔子乃是其直接傳揚者。

傳說老子曾以“道法自然”的理論傳授給孔子。老子問孔子讀什么書,孔子說在讀《周易》,老子說:“圣人讀它可以,你為什么要讀它呢?你知道這本書的精髓是什么?”孔子沉思后說:“精髓是宣揚仁義的。”老子說:“所謂仁義,是一種白白惑亂人心的東西,就像夜里使人難以入眠的蚊子一樣,只能給人增加混亂和煩惱罷了?！崩献永^續(xù)說,“你看,那鴻鵠不用每天洗浴羽毛就自然雪白,烏鴉也用不著每天染墨兒就自然漆黑。天自來高,地自來厚,日月自來就放射光芒,星辰自來就是排列有序,草木自來就有區(qū)別。你如果修真,就順從自然存在的規(guī)律,自然就能夠得道。宣揚那些仁義之類的有什么用呢,那不和敲著鼓去尋找丟失的羊一樣可笑嗎?你是在破壞自然規(guī)律,敗壞人的天性啊!”老子又問孔子:“你已經(jīng)得道了嗎?”孔子說:“我求了27年,仍然沒有得道啊。”老子說:“如果道是一種有形的東西可以拿來獻人,那人們會爭著拿它獻給君王。如果道可以送人,人們就會拿它送給親人。如果道可以說得清楚,人們都會把它告訴自己的兄弟。如果道可以傳給別人,那人們都會爭著傳給自己的子女了。然而這些都是不可能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一個人心里沒有正確的對道的認識,那道就絕不會來到他心中的?！?/p>

孔子師老子,師徒倆互相贊譽,留下了千古佳話。孔子見老子之前,對老子已很崇拜,他說:“吾聞老聃博古知今,通禮樂之原,明道德之歸,則吾師也。”既見老子之后,認為老子的知識和見解,高深莫測,不可企及,猶如“乘風云而上天”的“龍”?！拔峤袢找娎献?其猶龍邪”大為驚嘆?！肚f子》云:“老子見孔子,從弟子五人。問曰,前為誰?對曰,子路,勇且有力,其次子貢為智,曾子為孝,顏淵為仁,子張為武。老子嘆曰:吾聞南方有鳥,名鳳凰,……鳳凰之文,戴圣嬰仁,左智右賢?！笨鬃佑骼献訛椤褒垺?老子喻孔子為“鳳”,老子和孔子一龍一鳳,龍鳳呈祥,共同奠定了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