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話《聊齋志異》

《聊齋志異》是中國文言短篇小說的高峰之作,由眾多“鬼故事”組成,可謂“鬼話”連篇。但是,絕不單純?nèi)绱?它還有更深廣的社會意義,誠如《聊齋志異》主題曲所唱:“笑中也有淚,樂中也有哀,幾分莊嚴,幾分詼諧,幾分玩笑,幾分那個感慨。”

一、滿紙荒唐言

“學(xué)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蒲松齡以鬼怪寫真實,重要原因之一是出于興趣愛好。他的朋友王軟亭說:“姑妄言之妄聽之,豆棚瓜架雨如絲。料應(yīng)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蒲松齡在《自序》中說得更明白:“才非干寶,雅愛搜神;情類黃州,喜人談鬼?！鄙跽?還是在《自序》中,作者寫到了自己出生時的情景:“松懸弧時,先大人夢一病瘠衢頭,偏袒入室,藥膏如錢,圓粘乳際,窹而松生,果符墨志?！逼阉升g的降生被涂抹上一層奇異的色彩,不論是真是假,但也許作者本人認為就是如此吧。還有一個大家耳熟能詳?shù)墓适?夏日炎炎,蒲松齡在道口以綠豆湯換得路人的奇聞異事,作為寫作之用。這樣的行為,沒有報酬,沒人強迫,只能解釋為是出于興趣和愛好。

二、鬼狐有性格

小說中有大量的狐鬼花妖故事,大都發(fā)生在書生暫居的山寺或郊野書齋之地,忽然有少女來訪,二者相會日久,后知其非人。這些少女蘭心惠質(zhì),多才多藝,能給寂寞的書齋生活帶來歡笑。如天真無邪的嬰寧,成熟深沉的聶小倩,豪爽不羈的蓮香等,這些形象儀態(tài)萬方,個性鮮明。

作者塑造這些形象的原因有二:一是作者為那個時代有良心的知識分子,反對束縛女性的封建禮教。這些非人的狐鬼形象可以不受“男女授受不親”之類人間倫理道德的約束,作者便于突破限制,自由書寫。二是作者自娛自慰的因素。作者除了在揚州寶應(yīng)縣為同邑進士知縣孫蕙做過一年幕賓外,其余三十多年都是在縉紳家做塾師,設(shè)帳生涯,形單影只,孤獨寂寞。這種生活,誠如作者《家居》詩所說:“久以梅鶴為妻子,且將家舍作郵亭?！币蚨髡呋孟胗袦厍榕觼斫獬拍?溫暖情懷,亦屬人之常情。

三、笑罵成文章

“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聊齋志異》以嬉笑怒罵的風(fēng)格暴露現(xiàn)實的黑暗和科考的腐敗,極具批判性。

小說中,作者斥責(zé)的是“強梁世界”(《成仙》),認為“天子一跬步,皆關(guān)民命”(《促知》),衙門公役“無有不可殺者”(《伍秋月》),“官虎吏狼者,比比皆是也”(《席方平》)。世道不公,苛政嚴酷,作者譏刺起來入木三分,振聾發(fā)聵。究其原因,不僅僅是作者耳聞目睹,更是由其親身經(jīng)歷而得來。作者并非農(nóng)家之子,但卻出生、生長在農(nóng)村,一生位卑家貧,25歲與兄弟析居,《呈石年張縣公俚謠序》中作者說:“數(shù)椽風(fēng)雨之廬,十畝荊榛之產(chǎn),賣文為活,廢學(xué)從兒,納稅傾囊,愁貧任婦?！鄙畋疽哑D難,再加上苛捐雜稅,每每輸產(chǎn)略盡,使他不堪重負,為養(yǎng)家糊口,不得不賣文度日。經(jīng)受過生活的貧苦,遭到過催租吏的逼迫與恫嚇,又有做過幕僚塾師的豐富閱歷,這一切都讓蒲松齡對社會黑暗的認識與揭露顯得極為清醒而深刻。

蒲松齡家學(xué)淵源深厚,他的祖父輩中,有二人曾以科舉躋身官場,他的父親也曾致力儒業(yè)。蒲松齡自幼聰敏好學(xué),19歲“初應(yīng)童子試,即以縣府道三第一,補博士弟子員”(張元《柳泉蒲先生墓表》)?？墒?此后卻年年應(yīng)試,屢屢失利,直到51歲才放棄應(yīng)舉。作者在《葉生》中借主人公之口說:“使天下人知半生淪落,非戰(zhàn)之罪也。”不是學(xué)問不好,實在是科場腐敗,命途多舛,讓他困頓場屋,難以有成。在《司文郎》、《賈鳳雉》等諸多篇目中,作者極盡譏刺揭露之能事,而抒發(fā)的仍是自我胸中之塊壘。在71歲高齡時補了個歲貢生,說明他的內(nèi)心深處還是崇奉“學(xué)而優(yōu)則仕”的信條。只是成為歲貢之后,作者沒幾年就去世了,他和科舉的情結(jié),讓人堪恨堪憐亦復(fù)可嘆,實是一言難盡!

《聊齋志異》的寫作歷時40多年,有490多篇,內(nèi)容頗為復(fù)雜,不過總起來說還是以狐鬼世界展示社會內(nèi)容,寄托作者幽思為主。作者在《自序》中有言:“集腋為裘,妄續(xù)幽冥之錄;浮白載筆,僅成孤憤之書。……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間乎!”而今,《聊齋志異》的故事早已膾炙人口,為人所熟知,蒲松齡老先生地下有知,當不復(fù)孤憤與寂寞了吧!

(蘇東亮 河北省邢臺市寧晉第二中學(xué) 0555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