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離居 兩處相思

馬黨琴

摘要：運用“從對面曲揣彼意”的表現(xiàn)手法，表現(xiàn)懷人思歸這一主題的詩歌，跨越了歷史的長河，歷久彌新，歷代詩人賦予了它鮮活的生命力。

關鍵詞：表現(xiàn)手法；懷人思歸

《古詩十九首》中的《涉江采芙蓉》是一首游子思鄉(xiāng)之作，詩人為表現(xiàn)游子思鄉(xiāng)的苦悶，巧妙地采用了“從對面曲揣彼意，言亦必望鄉(xiāng)而嘆長途”（張玉谷《古詩賞析》）的“懸想”方式，從而營造出了“詩從對面飛來”的絕妙虛境。詩歌一開始寫留在“舊鄉(xiāng)”的女子“涉江采芙蓉”，想把采摘的芳草寄給“所思”的男子，接著兩句空間突然轉換，出現(xiàn)在畫面上的，已不是拈花沉思的女主人公，而是那身在“遠道”的丈夫了：“還顧望歸鄉(xiāng)，長路漫浩浩?！狈路鹗切撵`感應似的，正當女主人公獨自思夫的時候，她遠方的丈夫，此刻也正帶著無限憂愁，回望著妻子所在的故鄉(xiāng)，可是，此刻展現(xiàn)在他眼間的，無非是漫漫無盡的“長路”和那阻山隔水的浩浩煙云！“還顧望歸鄉(xiāng)，長路漫浩浩”，這兩句寫的不是還望“舊鄉(xiāng)”的實境，“視點”仍在江南，是采蓮女子想象遠方的丈夫也在思念家鄉(xiāng)、思念自己，表現(xiàn)的依然是那位采蓮女子的痛苦思情。這首詩采用了“思婦調”的“虛擬”方式，運用“從對面曲揣彼意”的表現(xiàn)手法，表現(xiàn)了主人公“同心離居，兩處相思”的憂傷之情。

像《涉江采芙蓉》這樣表現(xiàn)懷人思歸主題的詩作，在古典詩詞中屢見不鮮，我們追溯它的源頭，會發(fā)現(xiàn)《詩經(jīng)·卷耳》為我國詩歌長河中蔚為壯觀的一支懷人詩開了一個好頭。《卷耳》這首詩是寫采摘卷耳的女子懷念征夫之詩，其首章云：“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置彼周行?！毙笨谛】鸩浑y填滿，卷耳也不難得，老采不滿，是因思念離人心不在焉、老是“忘采葉”之故，這是以思念征夫的女子的口吻來寫的；后三章則是以思家念歸的備受旅途辛勞的男子的口吻來寫的。女子想念遠行的丈夫，相思中仿佛看到丈夫急切思歸的情形，通過男子上山過岡、馬疲成疾、人疲生病及飲酒自寬種種困頓情景的描寫，把思家懷鄉(xiāng)的憂傷之情寫得非常具體。這首詩猶如一場表演著的戲劇，男女主人公各自的內(nèi)心獨白在同一場景同一時段中展開，構思巧妙，是“從對面曲揣彼意”的表現(xiàn)手法的先河，其深遠影響光澤后世。

運用“從對面曲揣彼意”的表現(xiàn)手法，表現(xiàn)懷人思歸這一主題的詩歌，跨越了歷史的長河，歷久彌新，歷代詩人賦予了它鮮活的生命力。杜甫的《月夜》本是自己想念家人，卻設想妻子兒女在鄜州對月思念自己。這種“心已馳神到彼，詩從對面飛來”（浦起龍《讀杜心解》卷三）的寫法，使兩地相思之情真摯動人。歐陽修《踏莎行》（候館梅殘）、元好問《客意》等也都采用這種表現(xiàn)手法，從游子和思婦、兒女兩個不同的角度深化了離別的主題，以優(yōu)美的想象創(chuàng)設了一種情深意遠的境界。

這一主題在高考詩詞鑒賞題中也屢有出現(xiàn)，值得我們細細品味。如2004年浙江卷的試題：

16.閱讀下面這首詞，然后回答問題。（6分）

菩薩蠻

李白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

（1）古典詩詞特別講究煉字。請簡要分析“空”字在表情達意上的作用。（2分）

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2）關于這首詞表達的內(nèi)容，有人認為是“游子思歸鄉(xiāng)”，有人認為是“思婦盼歸人”，也有人認為二者兼有。你的看法如何？請簡要說明理由。（4分）

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其中第一小題，“空”字表達了苦苦等待而沒有結果的孤寂、惆悵，增添了全詞的“愁”味，使主題更加鮮明。第二小題是一個較為開放的考題，可以回答是游子思歸鄉(xiāng)：一、二句是游子眼前所見之景；三至六句是游子觸景生情，設想家人盼望自己歸去的情景；最后兩句游子感嘆旅途漫漫，歸鄉(xiāng)無期，更添愁苦。也可以回答是思婦盼歸人：前四句寫思婦見晚景而生愁情；五、六句寫思婦佇立玉階，見鳥歸而懷念游子；最后兩句寫思婦設想游人歸途艱難，感嘆相逢無期。不管表達的是哪種內(nèi)容，寫法都是“從對面曲揣彼意”，詞作一開始就營造了一種惆悵落寞的氣氛，以游子思歸鄉(xiāng)和思婦盼歸人相互渲染，使整首詞都浸染在一種愁情離緒當中，滲透著詞人濃濃的思歸之情，傳達了“同心離居，兩處相思”的情思。

這種“從對面曲揣彼意”的表現(xiàn)手法的詩歌，詩中的境界都不是空間的轉換和主人公的隱去，而是通過主人公的想象，把畫面進行分隔和同時顯現(xiàn)。這樣的詩情抒寫，就不只是婉轉而深切，簡直是奇思妙想了，產(chǎn)生了撼人心魄的藝術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