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自由與獨立：首先是國家的需要

［摘 要］ 世界各國大學的發(fā)展歷史已經(jīng)證實，自由與獨立是大學存在與發(fā)展的根本。我們對大 學的自由卻仍然有諸多誤讀。大學的自由與獨立首先是國家的需要，這一點是否為政府所意 識到，很大程度上關(guān)系著中國高等教育整體上能否進入世界先進水平。

［關(guān)鍵詞］自由；獨立；大學；政府

［中圖分類號］G640［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1672-0717（2008)04-0110-03

一、大學自由之于大學有多大份量

19世紀，德國大學站在了世界之巔；20世紀，美國的大學居于世界頂端?？吹竭@種歷史 ，我們炎黃子孫會不盼望中國大學能于21世紀登上世界的最高峰？

1978年以前的30年，中國大學經(jīng)歷的是折騰和苦難，1978年以后的30年，中國大學經(jīng)歷 了發(fā)展和復興。前30年澆滅了人們的希望，后30年喚起了中國大學更高的期盼。

可是，看著中國大學的某些現(xiàn)實，讓人在期盼之中多了不少憂郁，不能不思考德國和美 國的歷史。那時候，德國之前有更發(fā)達的高等教育的英法；美國之前更有發(fā)達的德英法，為 何它們相繼實現(xiàn)超越而崛起于世界之最強？

德國和美國，或者美國跟德國十分不同。美國的大學，可以說國家基本上不管的，直到 現(xiàn)在，只有州政府去管，而且只管公立大學，強大的私立大學仍不在其管理之列；還有，即 使州政府也管得很少很少。美國沒有國立大學的概念，因而也沒有什么國有概念。

德國大學很不一樣，它的主要大學是國有的，因而，德國有明確的國有概念，大學也就 有明確的國家概念。這就跟美國很不相同。

可是，它們的相同點更值得注意。

美國的高等教育主要是州管的，德國的高等教育也主要是州管的。這很相同。然而，這 還不是最重要的。

就高等教育而言，在世界各國中，“美國的系統(tǒng)是最缺乏組織的”^[1]。從另 一方面說它 的高等教育是最自由的，而美國教育家霍爾則贊賞德國大學是當今地球上最自由的地方^[2］(P98)。

數(shù)次留學德國的蔡元培也多次贊揚德國大學是最自由、最平民主義的。

對于美國，我們不必多說了。對于德國，我們有必要稍為多說幾句，因為中國有國有的 觀念、國家觀念，這一點跟德國類似，可是，恰恰在德國跟美國十分相同的一面上，中國跟 德 國很不相同，也就是在德美非常相同的那一面，中國與他們非常不同。這表明，國有不國有 ，不是問題的根本。

德國大學有多么自由呢？實際上，德國大學的黃金時代始自柏林大學。那么，我們看對 柏林大學的創(chuàng)立起了關(guān)鍵作用的洪堡和施萊爾馬赫是怎么說的。

洪堡說：“大學的原則，不是管理和從屬，而是自由與獨立”；“國家必須徹底放棄對 科學的任何干涉，國家的干涉往往會變成科研的障礙”；“國家除了供應(yīng)必需的物質(zhì)和選任 適當?shù)娜藛T以外，沒有其他任何義務(wù)”^[3]。在美國，適當人員的選任義務(wù)也不屬 于國家。

曾任過政府官員的洪堡說出大學應(yīng)“獨立于一切國家的組織形式”的話來，尤 其是耐人尋味的。

曾任過柏林大學校長的施萊爾馬赫說過幾乎與洪堡完全相同的話：“國家不應(yīng) 把大學視 為從屬于自己的機構(gòu)，使其活動服從于自己的，而不是科學本身的目標，這樣只會使大學受 到損害”^{[2］(P40-48)}。

更可寶貴的是，德國政府完全接納洪堡、施萊爾馬赫的觀點。德國大學意識到自身自由 與獨立的無價之意義，而國家從大學的提醒中也意識到大學的自由與獨立本身就是國家的需 要。這就是德國高等教育19世紀登上世界高峰的秘訣。當然也是美國高等教育20世紀登上世 界頂端的秘訣，也是自拿破侖專制之后法國高等教育開始衰落的秘訣。

中國在1985年有一個中共中央、國務(wù)院關(guān)于教育改革的決定，那里面就嚴厲批評了把大 學管得過死，對大學管得過多的做法。這不就體現(xiàn)了國家的一種先進觀念嗎？中國本可沿此 先進觀念前進。

然而，那個決定之后的23年的今天，對中國大學管得太多、管得太死的現(xiàn)象究竟怎么樣 了？只要問問大學就可知道了。

無數(shù)只行政之手伸向大學，弄得中國大學幾乎一年到頭圍繞著行政部署的各種各樣活動 和種種指示在轉(zhuǎn)，行政審批仍然是基本的手段。大學被管理和從屬于政府的特征在中國是如 此的明顯和嚴重。如此下去，會辦好大學嗎？即使集中人力、物力、財力辦好了一兩所還像 個樣子的一流大學，整體水平有可能是世界先進的嗎？要使得中國高等教育整體進入世界先 進水平，改革大學管理體制，改善大學生存和發(fā)展的軟環(huán)境，肯定是第一位的要求。

大學的自由與獨立，固然是大學的需要，但首先是國家的需要。代表國家的政府是否意 識到了這一點，那就看那個國家是否是幸運的了。

二、我們對自由有多少種誤讀

1949年以前講自由,比1949至1976年之間講自由多得多；1978年之后又多起來了，但還 不很多。講得不多，誤會就不少。下面列舉一些：

(1)曾有一位教師在聽人說大學要自由時，感到很驚奇，反問道：還要自由呀？現(xiàn)在 這樣自由還不夠??？也曾見一學生，也發(fā)出類似的反問。

意思是，現(xiàn)在教師們連剽竊、抄襲都敢做，還要怎么樣自由？現(xiàn)在的學生說不上課就不 上課，還要怎樣自由？

我一聽，也就明白了，原來，他們把自流和玩世不恭視為自由了。這是個很大的誤會。 他們不贊成的是放任，不贊成的是對基本倫理的不敬不尊，而并不是反對自由。自由在被沾 污之后被當做污水被潑掉的危險是很現(xiàn)實的。

（2)黑格爾的自由指的是對必然的認識，我們已經(jīng)指出過這個觀念的片面性，因而， 它也包含了誤讀。

自由不只存在于對必然的認識之后，也必須存在于認識之前，認識之中，在認識必然之 前，人們亦必自由思考，自由判斷，在獲得對必然的認識的過程中就必須保持獨立思考，即 自由思想。否則還難以達到必然。

人們自由地，也許還會是艱苦地探索，這是走向必然所需之自由。人們思想的過程，一 般還包含到達必然之前的曲折，包含經(jīng)歷錯誤，這是必定會有的，因而，也是人們自由思想 的必經(jīng)之路，從而也就包含于自由的進程之中。

自由地獲得必然，獲得并認識必然之后，進一步擴大自由。實際上，這就是創(chuàng)造的過程 ，自由伴隨創(chuàng)造的始終，一旦自由喪失，創(chuàng)造即喪失。而果若如此，大學焉在？

（3)自由不只在認識活動的前前后后存在，也在人的其他意識活動中存在，應(yīng)當存在 。這更是黑格爾的自由觀所沒有注意到的。

人有歡笑的自由，有哭泣的自由，這不是認識活動之中的。

人還有意志的自由，有堅持下去的自由，為某種目標而頑強不屈的自由。

人更有信仰的自由。信仰與認識有關(guān)，但不等同于認識。

所以，黑格爾關(guān)于自由的解說，有兩大方面的缺憾，也是它所包含的誤讀。

大學里的自由不只在認識方面，情意的自由亦必陪伴著它，否則，大學就不是有生命力 的。

（4)中國對黑格爾的說法作了一點補充，說自由是對必然的認識與改造。但這種補充 并沒有消除黑格爾自由觀所包含的兩大缺憾，因而基本上還停留在原有的誤讀之上。

（5)有人說，自由是相對于紀律而言的。這個話又包含兩個誤會。

自由與紀律是相關(guān)的，但只在一定意義下相關(guān)，并且，與自由相比，紀律具有從屬性， 紀律是為維護和保障自由而存在的；紀律若過分束縛了自由，紀律要修訂。

紀律是由人們享有的自由權(quán)讓渡出來的。為了大家更好地享有自由，不喪失更大的自由 ，我們約定自己的行為受某種約束，即舍棄一點自由而保障更大自由（此乃紀律，由自由讓 渡而來）。

因此，在民主的條件下，紀律的形成不能只由“上面”說了算，因為讓渡是大家的讓渡 ，經(jīng)過公眾而讓渡。

因此，執(zhí)行紀律是為了更好地維護自由，即使對受紀律處分的人也如此。教育更應(yīng)明白 這一點。

大學無疑也需要紀律，需要規(guī)章制度。但它們都是為了保障大學的最大限度的自由而存 在的。

（6)“自由是相對紀律而言的”這個話包含的第二個誤會（在本文中列為第六了）是 ：自由并不總與紀律相對。例如，思想的自由是絕對的。

紀律是相對于行為的，不是相對于思想的。若有限制思想自由的紀律，這應(yīng)當是發(fā)生在 專 制社會下的事情。中國憲法是以規(guī)定“言論自由”、“出版自由”來保障思想自由的，這是 無需任何紀律約束的。

中國曾有的一個最大不幸是從1957年開始大規(guī)模禁止思想自由，這場悲劇延續(xù)了整整20 年。

到1978年，中國有了一件最大的幸事，那就是解放思想，思想解放，解放即自由，從19 57年大規(guī)模束縛思想，到1978年大規(guī)模解放思想，這才是中國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學事實上應(yīng)走在思想解放的最前沿，相信社會也是這樣盼望的。然而，我們的大學走 在哪里？

（7)還有一個普遍的誤會，以為思想只有想對的自由，沒有想錯的自由。對于思想自 由也是不能加這種限制的。何況，對了還是錯了？仍需自由判斷，思想錯了的，唯有自己才 能去更正，別人替代不了。

所以，教育中，教師的諄諄善誘不僅是一種師德，也是一種維權(quán)，維護學生的思想自由 權(quán)。學生想錯了，說錯了，教師無權(quán)呵斥，更無權(quán)嘲笑的。否則，也可叫侵權(quán)。教師也享有 這種權(quán)利，它似是自由的權(quán)利，對錯的權(quán)利，實即創(chuàng)造的權(quán)利。

［參考文獻］

［1］［加］約翰?范德格拉夫.學術(shù)權(quán)力—七國高等教育管理體制比較［Ｍ］ ．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124.

［2］陳洪捷.德國古典大學及其對中國大學的影響［Ｍ］．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 2.

［3］吳式穎，任鐘印.外國教育思想通史(第七卷)［Ｍ］．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 2.182-186.

(責任編輯 黃建新)

The Freedom and Independence of a University:

the First Is the Need of a State

——On the Misunderstanding of Freedom Concurrently

ZHANG Jia

(Hunan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205, China)Abstract: The history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universities all over the world

has already proved that freedom and independence are basic for the existence and

development of a university. However, we still have many misunderstandings on t he freedom of a university. The freedom and independence of a university is firs tly the need of a state. Whether the government is conscious of it has an import ant bearing on the possibility that Chinas higher education comes up to the ad vanced world standards.

Key words:freedom; independence; university; govern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