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川本三郎
張 哲張繼文 譯
川本三郎是日本著名作家、文藝評論家,日本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1944年生于東京,畢業(yè)于東京大學法學部,后進入朝日新聞社擔任《周刊朝日》、《朝日專刊》的記者。1991年《大正幼影》獲得“世紀學藝獎”,1996年《荷風與東京》獲得“讀賣文學獎”,《林芙美子的昭和》獲得“每日出版文化獎”和“桑原武夫學藝獎”。
等了一個小時,飛機還是不能起飛。
說是函館正刮著暴風雪。
“雖說和札幌相比函館算是少雪的地方,但那里瀕臨海峽,風大,因此冬季暴風雪還是較多?!焙娇展镜男〗阍谙蚵每蛡兘忉屩?/p>
“要是不能起飛的話那就沒辦法了?!?/p>
隆夫一邊看著正在航空公司前臺向工作人員抱怨的生意人,一邊對妻子紀子說:
“反正咱們的旅行不急,改天再去也無妨。”
紀子倒顯得不慌不忙。
“這暴風雪明天能停吧?”
隆夫去前臺聽工作人員的解釋,并將行程更改為次日。然后用公用電話和函館方面的旅館說明情況,把預定的客房入住時間改為第二天。
2月份到函館旅游的客人不多,所以,賓館痛快地答應了入住時間的變更。
“好了。一切準備就緒。明天咱們再出發(fā)。”
隆夫回到坐在凳子上等他的紀子身旁,匯報工作似的說。若是還在職的話,根本不可能有這閑工夫吧,說不定也會像剛才的生意人那樣在前臺沒完沒了地追問“為什么不能起飛?”“要我們等到什么時候呀?”
可是,如今退休了,時間好像多得用不完,再說急也無濟于事。這種平和的心境也是久違的了。
“怎么辦?這就回家嗎?”
“本來是滿心歡喜準備旅行才出來的,不想就這樣無趣而返,真讓人掃興啊!”
候機大廳里失望的旅客陸續(xù)離去,只有那個生意人還在前臺拿著手機到處打電話。
“找個地方吃了早飯再回家吧。”
因為是早班飛機,所以還沒吃飯。原打算到了函館后去站前的早市吃,紀子甚至還想好要吃咸魚籽泡米飯,再點一份鮭魚煲飯。
“可是這一大早的哪會有飯店開門呀!在機場里吃又沒什么意思。就再沒別的地方好去嗎?”
由于飛機停航,反倒突然有了一天的空閑時間。隆夫覺得這也是退休男人才有的一種特權。
時間才剛過八點,以前的這個時候,肯定正匆匆忙忙準備上班呢。
“老伴兒,有樣東西我一直想嘗嘗?!?/p>
“什么東西?”
“你過去不是常提起一家味道不錯的立食蕎麥面條館嗎?說那兒開門早。”
“對呀?!甭》蛞幌伦酉肓似饋?。遇到因工作晚歸而次日又有早會的時候,隆夫總會去距離公司大約十分鐘車程的人形町的一家小旅館住下,而不會乘一個多小時出租車回家。
那是一家叫做城市寄宿客棧的家族經營的小旅館。因其小巧整潔、環(huán)境幽雅而頗合隆夫心意。
在那兒留宿的時候,早晨上班前往往會光顧立食蕎麥面條館。從日本橋到銀座一帶分布有多間連鎖店,提供著與普通蕎麥面條館不相上下的美味食物。
“那里的蕎麥面堪稱世間極品啊!”因為,隆夫不止一次地這樣說,所以才給紀子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就吃這個行嗎?”
“嗯,我一直想嘗嘗。因為你老念叨說好吃?!?/p>
兩人就這樣決定了。
來到人形町,在旅館訂了房間,放下行李便直奔蕎麥面條館。
“然后咱們去平民街區(qū)轉一轉吧。從人形町走的話離淺草很近,到隅田川也不遠。”
“行啊?!?/p>
紀子起身搶在隆夫前面朝京濱急行車站走去。
去年夏天,隆夫從工作了三十六年的報社退休了。其實離退休年齡還有一段時間,但夏天的時候因身體欠佳在醫(yī)院住了兩個星期,因此便決意退休。他的胃病比較嚴重。醫(yī)生笑他說,“您這是常年工作所致啊,估計辭了職很快就可以康復?!?/p>
他們的孩子如今也已成人,步入了社會。
家里的貸款也已經還清,往后的日子想過得悠閑自在些。隆夫把自己的想法一說,紀子立刻欣然響應:“太好啦!那以后兩個人就去旅行吧。”
隆夫很久以前就知道紀子的優(yōu)點在于處世的淡然。可是,由于經常聽退休的前輩們講,一旦退休后,妻子總是抱怨收入減少了。自己退休后,卻從未聽到紀子提到金錢之事,對此,隆夫此時此刻更感到紀子的淡泊是多么的難能可貴。
報社的工作十分忙碌,工作調動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撫養(yǎng)兩個孩子的重擔完全落在紀子一個人的肩上。
回想起來,兩個人單獨去旅行屈指可數(shù)。紀子說的“以后兩個人就去旅行吧”這話或許正緣于此。
這次去函館,是隆夫退休以后兩人第一個旅行計劃。
他家附近有個大超市,每次購物都有優(yōu)惠券贈送。不知不覺攢了許多。有一天數(shù)了數(shù),居然能夠兌換一次免費函館旅行券。
“這可是我請客呢!”紀子得意地說。
只是利用優(yōu)惠券的旅行僅限于淡季。“既然是免費的,自然沒有選擇嘍!”紀子很干脆地下了結論。
“游客越少旅行才會更盡興啊!”
紀子經常和子女都已長大成人的閨中密友們參加短途旅行,經驗豐富,儼然一副行家的口吻說著。
“最適宜的旅游季節(jié)是2月、6月和12月。交通也好、賓館也好,都不擁擠,空空蕩蕩,玩起來非常安心踏實?!?/p>
于是,兩人便商定了這次2月份函館旅游的計劃。
人形町的旅館隱藏在高大的城市旅館后面??头坑兴氖嚅g。因為不接待團體客人,都是以散客為主,所以這里顯得十分清靜。
前臺在二樓,有一種銀座周邊小畫廊的感覺,只擺著三張沙發(fā)和一張茶幾。
經常是早晨退房后,到上班前的那段時間里,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一有客人在這里,服務員便會端來日本茶、點心,還有梅干,喜愛日餐的隆夫對此非常滿意。
將近十點鐘的時候二人抵達了旅館。雖然沒有預約,但由于是淡季,順利地訂到了房間。
在前臺辦手續(xù)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房客在問老板娘,“我想去荒川該怎么走呢?”
老板娘似乎不太熟悉荒川,答得含含糊糊,于是辦好入住手續(xù)的隆夫隨口插了一句“您是要去荒川嗎?”便加入到了她們兩人的對話之中。
那位女士住在東京的世田谷區(qū),不了解平民街區(qū),至于荒川流經何處、該如何去則全然不知。因為從未去過,所以想去看看。
“您這么走最近——”
隆夫告訴她說,乘都營淺草線到淺草站,然后換乘東武線慢車,在堀切站下車。出了站就是荒川。浩渺無邊的“荒川全景圖”便會一覽無余了。
“‘荒川全景圖?那可要親眼領略一下!”
年輕女士點頭道了謝,乘電梯下樓去了。
“你對年輕的女士可真熱情啊!還用什么‘荒川全景圖來取悅人家?!?/p>
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的紀子奚落道。
“荒川是什么樣的地方?我也想領略一下啊?!?/p>
“就是隅田川對面的那條河呀。怎么,你這個土生土長的東京人連荒川都不知道嗎?”
“對啦!干脆今天就去荒川轉轉好了?!?/p>
隆夫三十多歲時,曾在函館分局任職。期滿返回東京的時候,在“兩國分局”負責下町片區(qū)的工作。
當時,隅田川由于受到公害污染,惡臭熏天,而荒川一帶空氣清新。隆夫經常在工作之余來荒川的河堤散步。在京成線電車的荒川站(現(xiàn)在的八廣站)下車,或是在剛才告訴給那位女士的東武線的堀切電車站下車,在荒川沿岸漫步,讓浩渺的“荒川全景圖”蕩滌心靈,平和內心。在東京杉并區(qū)長大的隆夫看來,旖旎的河流風光既稀奇又新鮮。
“嗯,味道不錯嘛!一點不比普通的面館遜色!價錢也著實讓人滿意,是吧?”
紀子夾在穿西裝的工薪族中間吃著三百三十日元一碗的天婦羅打鹵蕎麥面條,心滿意足地說。
“不過,如果是只身女人的話,還真不好意思到這種地方來。真羨慕你們男人!”
隆夫于是得意起來,挨個數(shù)起這一帶物美價廉的蓋澆飯和回轉壽司店的名稱來。
“都是你常去的店嗎?”
“是,都是很便宜的?!?/p>
出生在1944年、經歷了戰(zhàn)后貧困時期的隆夫,即使在物質富足的社會,仍然舍不得在飲食方面太奢侈。雖說因工作關系多次光顧高級餐館和大酒店,但似乎總覺得兒時的自己正站在旁邊,窺視著喝著紅酒、吃著河豚的現(xiàn)在的自己,這讓他感到極其不安。
于是,當他獨自一人在外用餐的時候,總是選擇去公共小吃店或居酒屋——一種大眾性小酒館。
一提起居酒屋,他忽地想了起來——
“有一家這個時間就開始營業(yè)的居酒屋呀?!?/p>
“是嗎?在哪兒?”紀子驚喜地問。
“在赤羽。早上九點鐘開門,是家很不錯的店。要不現(xiàn)在就去,怎么樣?”
“好啊,好啊!”
平時老愛在家里喝啤酒、紅酒的紀子欣然響應。
“旅行的樂趣之一就是在大白天也可以隨便地喝紅酒,你說對吧?”
從蕎麥面條館出來,順便又去了水天宮參拜,之后乘上日比谷地鐵線,從人形町來到上野,再換乘京濱東北線前往赤羽。
“那一帶工廠多,所以,為了給下夜班的人們提供便利,才出現(xiàn)了一大早就開始營業(yè)的居酒屋?!?/p>
在電車里隆夫向紀子介紹說:“我在兩國工作時也曾在下夜班后和同事打的士,去過那家居酒屋?!?/p>
來到赤羽車站北口,這兒有一座廣場,以此為中心延伸著幾條熱鬧熙攘的商店街。沿著其中一條向川口方向走,大約兩三分鐘便來到了這家小店。
雖然還不到十二點,店內卻已是人聲鼎沸。店內有兩個“?”字形的餐臺,約八成的座位已被坐滿。兩人在一個角落里找到了空位子坐下。
“這家小店可真不一般,有好多我想吃的東西!啊,有鰻魚!還有鯉魚!”就餐的人中只有她一位女性,所以紀子很知趣地低聲叨咕著。顯然她已被周圍貼滿墻面的菜單吸引住了。
“這些菜單仿佛七夕節(jié)時的祈愿條一樣,貼得滿墻都是。價錢很便宜?!?/p>
他們要了一壺燙酒,點了一盤鰻魚干和冷水浸生魚片。紀子猶豫了一會兒,又點了涼拌魚肉絲和章魚絲。
餐臺中間有一名手腳麻利的中年婦女在干活。很快便端上一壺燙酒,緊接著又擺上了小菜。
“上菜夠快的?!?/p>
“這也是這類店的特色啊!”
兩人碰了一下酒杯,熱酒緩緩地滲入體內。紀子吃完涼拌魚肉絲,又去夾鰻魚干和生魚片。
“你還真有本事,竟人不知鬼不覺地找了個這么好的地方兒獨自享受,我可是虧了——”
“虧了?”
“對呀!這么大歲數(shù)了才知道還有這么好的店,難道不是虧了嗎?”
“那是因為這種地方很少有女人來?!?/p>
紀子依舊嘀咕著“虧了,虧了”,順便把隆夫的那份鰻魚干也給吃光了。
隆夫在函館分局工作的那會兒,新年休假回東京時,通過喜歡幫忙的叔母介紹,認識了紀子,他們是通過介紹結婚的。
從女子大學畢業(yè)的紀子沒有參加工作,一直待在家里。她愛好刺繡和編織,看起來是非常本分和傳統(tǒng)的女子。然而,初次見面,兩人在銀座看完電影后,隆夫邀她去啤酒坊時,想不到她欣然應允,還喝光了兩大杯扎啤。她還笑著辯解說這是陪父親晚酌練出來的酒量。
子女成人后,隆夫要么因為工作應酬晚歸,要么單身赴外地工作,家里總是紀子和兩個孩子在一起的日子居多,所以紀子好像經常和孩子們一起喝酒。
“和孩子一塊兒喝酒曾經是我的夢想?!奔o子說了一句通常應該出自父親之口的話。
“我說,都是些什么人呢,平時在這個時間開始喝酒?”
紀子依舊小聲地問。
“這可是個謎?!?/p>
實際上隆夫也不清楚。下夜班的工人、出租車司機、附近的賦閑人員,若在十年前說不定其中還有從東北坐夜車到東京來的人呢。
這類小店鄰座之間通常是不交談的。人們各自靜靜地品味獨飲的樂趣,顧客滿座卻都保持著一種孤獨氛圍,頗有身處偏僻鄉(xiāng)村中的怡然自樂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這兒的確是個好地方。嗯,我還是覺得吃虧了。”紀子又念叨起來,這回要了一種沒喝過的花啤和一碟土豆沙拉。
“這可是經典組合呀!花啤配土豆沙拉。到底是愛喝酒的紀子,無師自通啊!”
“有點苦,不過很好喝。”紀子咂了一口花啤,幸福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面頰泛紅的紀子看上去比平時年輕許多。
“昨天,陽一又寄來一瓶酒,可能覺得媽媽是個酒鬼吧?!?/p>
在建筑公司新瀉分公司工作的兒子陽一,時不時地寄來新瀉的名酒。收件人也總是紀子而不是隆夫,大概是希望母親飲用吧。
女兒由紀子在化妝品公司任職,獨自居住在中目黑的一套小公寓里。但每次回家肯定要帶瓶紅酒,并說上一句:“媽媽,給您的?!?/p>
母親、兒子和女兒,似乎是由酒維系在一起的,而隆夫只是充當陪客。也正是在這時,對于為自己養(yǎng)育了一對兒女的紀子,隆夫內心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隆夫真切地感覺到,就在自己因工作、出差、調動而東奔西走不常在家的這些年,不知不覺兒女都已長大成人了。
“好便宜啊!你猜總共花了多少錢?才兩千七百日元!這兒真是太好了?!?/p>
出了居酒屋,紀子為便宜的價格激動不已。惟有這種時候她才表現(xiàn)出主婦的風格。
“要是在函館的早市吃肯定比這里貴。”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那兒是旅游景區(qū)嘛!”
“嗯。不過對我來說,我更喜歡到赤羽觀光!只是這里不適合女人單獨來,不如下次帶我那些姐妹們來吧?!?/p>
“算了吧!這種地方可是男人們的避風港啊!”
“噢,也對?!奔o子憨厚地表示理解。
“現(xiàn)在去哪兒?換一家接著喝如何?去蕎麥面條館什么的好不好?肯定還有瞞著我的好地方吧!”
“我看,天黑以前就算了,不如——”隆夫說:“我想一路走到荒川。已經多年沒有看過那浩瀚無際的流水和一眼望不到邊的堤岸風景線了。從這兒走路去也就十五分鐘光景?!北宦》蜻@么一說,紀子也動心了。
吃立食蕎麥面條,喝花啤,游荒川。到了這把年紀卻一下子同時體驗到三件從未體驗過的事情,這都該歸功于飛機停航呀!
函館在刮暴風雪,而東京卻是萬里晴空。冬日的藍天比夏季更加清爽,置身于蔚藍的天空下,空氣的冰涼反而感覺更加舒適宜人。
“看,那里有小貓咪!”
他們穿過車水馬龍的主要街區(qū),來到住宅區(qū)旁邊的一座寺院,里面有四五只貓在玩耍。看似野貓,有趣的是在寺內角落里竟有幾個用紙盒做的小窩,應該是附近的愛貓人士的作品。
已經習慣人類的貓咪們任由紀子撫摸它們的下巴,喉嚨里發(fā)出陣陣呼嚕聲。
“小黑死的時候,陽一和由紀子都哭得死去活來,傷心得很呢!”
陽一上小學時撿回一只被人家遺棄的小貓,它也就和陽一最為親近。陽一上了高中以后還一直摟著它睡覺。那只貓活了十三年,在陽一讀大學期間死了。
陽一這孩子,都是大學生了還哭得悲悲切切,竟然連由紀子也跟著哭起來。作為母親的紀子,當時就為培養(yǎng)出這么有愛心的孩子而自豪。
小黑死后,紀子打算再養(yǎng)一只貓,但遭到陽一的強烈反對。他說,“小黑死得實在是太可憐了?!?/p>
走出寺院,在住宅街上步行大約五分鐘,眼前的視界豁然開闊起來,遠處長長的草坪堤壩映入了眼簾。
他們穿過新河岸川這條河,會看到一處堤壩,堤壩的前面就是廣闊的荒川了。
“哇,太美了!沒想到荒川這么壯觀。果然是一幅‘荒川全景圖呀!”
平日里的這個時間,堤壩上只有一位遛狗的老人,看不到別人的蹤影,如此一來,“荒川全景圖”愈發(fā)壯觀。
荒川在石崖處被分成人工疏水道和隅田川兩股水流,右邊可以看見調節(jié)水量的閘門。
“咦,那邊有座小島!”
紀子驚訝地指著遠處。確實在閘門前有座小島,在堤壩和小島之間架有一座橋。
“我還真不知道荒川這兒有一座小島?!?/p>
“去看看吧!”
以前閘門的位置比現(xiàn)在稍靠近上游,水閘的原址還在,但已變成了一座小島。過橋一看,小島早已建成了小公園。
二人在長椅上坐下,望著面前的水景。雖說是東京都內的河流,卻有著北海道的河流的壯觀。兩岸蘆葦叢生,這里雖然是人工水道,卻如同天然河流一般。
“這么好的地方竟沒有人來,實在可惜?!?/p>
紀子望著遠方的川口市說。
“感覺好像一旦我們離開,這里的風景也會隨即消失似的。”紀子說完,又繼續(xù)眺望著眼前的風景。
天空飄過幾片云,將對岸籠罩在云霧之中。頃刻間,雨下了起來,漸漸地,雨又向這邊蔓延,停滯在了河流中間的上空。
河的對面煙雨迷蒙,這邊卻陽光明媚,小島上看起來最為燦爛。
夫妻倆沐浴在陽光里,欣賞著河上綺麗的風景……
(張哲:深圳職業(yè)技術學院日語系講師;張繼文:深圳職業(yè)技術學院東語系副教授、副譯審、廣東外語外貿大學日語博士生 郵編:518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