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生被日本人帶到縣城是在一個早晨,天還沒大亮,村民們也都沒有起床,整個村莊萬籟俱寂,連狗都失靈,像怕染上當(dāng)?shù)卣趥魅镜穆檎畈∫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縣城駐扎著一支日本聯(lián)隊,隊長叫小龜三郎,正皮笑肉不笑地問:這么早請趙先生來,知道有什么重要事情嗎?趙先生看了小龜三郎一眼,沒有言語。小龜三郎繼續(xù)說,你到四明山去干嘛?
我去看病人,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趙先生說,語氣像詢問病人的病情一樣,緩慢,按部就班。我知道,你是郎中,專治小兒麻疹,但那是游擊隊的防區(qū),你知道嗎?我想你就不用再解釋了吧。小龜三郎像抓到什么把柄似的,緊緊地咬住不放,非要從趙先生嘴里撈出點(diǎn)什么有價值的東西。怎知,趙先生僅僅是郎中,每天和各種中草藥打交道,他到四明山游擊隊,是為一位新四軍干部的小孩治療小兒麻疹,當(dāng)?shù)厝私邪l(fā)痧子,他只用三帖藥就藥到病除。小龜三郎要想從他口里得到什么,是白費(fèi)心思,沒辦法就只好將趙先生關(guān)押在隊部。
一日,小龜三郎的夫人匆匆跑進(jìn)隊部,對小龜三郎說,兒子身上出現(xiàn)莫名的紅色丘疹,并伴有高燒。看著夫人著急的樣子,小龜三郎想起最近傳染得很厲害的麻疹,就有點(diǎn)茫然失措,心里一陣陣抽緊,心想怎么會傳染到我的兒子?只好喚軍醫(yī)再說。軍醫(yī)看了好半天也束手無策,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誠惶誠恐地望著小龜三郎,又看著翻譯官,說只有中醫(yī)才能治好這病。翻譯官連忙走近,對小龜三郎說,趙先生倒是……沒等說完,小龜三郎就瞪了翻譯官一眼說,我們大日本的醫(yī)生難道就治不好?就這樣,軍醫(yī)只好給小孩打了一針,好像很委屈,西醫(yī)看這個?但實際上也只能是暫時退熱,卻是治表不治本。時間拖了三天,又有一位日本僑民的小孩發(fā)痧子,這下小龜三郎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心想,接下來還有誰?怎么向上邊交待。正在此時,翻譯官跑來報告說,由于趙先生被關(guān)押在隊部,外面城鄉(xiāng)一帶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流行性麻疹,五周歲以下的兒童幾乎都受感染。
小龜三郎瞪大了眼睛,望著翻譯官,幾乎不相信,這麻疹有這么厲害,但想到自己的兒子最近這幾天幾夜的煎熬、哭哭啼啼,就只好說還是叫趙先生出來看病吧,咱們大日本的孩子很重要,將來要擔(dān)負(fù)起拯救世界的責(zé)任。
趙先生卻不搭理他們,仍坐在牢內(nèi),說如果要看病就到我鄉(xiāng)下家中,我的那些吃飯家伙都在那兒。言下意思是,你要把我放了,我才肯治病,我可不管你是日本的小孩還是中國的小孩,都一視同仁。
小龜三郎想想也是,沒有家伙怎么看病配中草藥?這中草藥也實在太繁縟了,卻很講究。無奈,就只好照趙先生的意思辦。
將趙先生送回去后,夫人就帶著孩子跑到四明山麓那個小村莊,看病,治療小兒麻疹,并帶回來三帖中草藥,果然名不虛傳,藥到病除。一聽說趙先生回來了,城里的、鄉(xiāng)下的,也不管是游擊區(qū)、還是沉陷區(qū),更不問他是中國的小孩還是日本的小孩,有錢的和沒錢的,凡是得了小兒麻疹的小孩都在大人的陪同下,到趙先生居住的村莊看病,三帖中草藥喝下去都解決問題,麻疹迅速得到控制。
后來,這個小村莊就再也沒有日本兵敢進(jìn)去騷擾,而趙先生也只管跑到四明山里面,給新四軍游擊隊看病,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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