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李智慧往樓下的小廣場瞄了一眼,看見那輛熟悉的捷達出租車已經(jīng)停在那里了,就趕緊掐掉手中的煙,匆匆下樓。雖然已經(jīng)入冬了,但李智慧只在襯衫外面穿了件夾克,捷達車里的暖風一吹,有時連這夾克都穿不住。
車主叫王二飛,站在車門口老遠地沖李智慧打招呼 :油我剛加滿,明早油價就要上調(diào),半夜前你最好再加一次。
李智慧剛給王二飛打替班時,93#汽油還不到四塊錢。王二飛問李智慧,說油價是一塊五毛六的時候你在干什么,李智慧說他在單位開車。王二飛說如果那時候你開的是出租車,現(xiàn)在就可以養(yǎng)幾臺車,在家里凈等每天拿錢了。
我是從油價二塊一毛三時才開始開出租車的,比你強不了多少。王二飛用油價給自己和李智慧都定了位。
對于王二飛這個名字,李智慧感覺挺有意思,聽起來像是匪號,但王二飛本人卻生得有些學究氣。于是李智慧只叫王二飛的名,不叫他的姓,聽上去也很親切。
起初王二飛并不太適應(yīng),說你怎么跟我老婆叫的一個樣,我也真是,老人給起這么個名字,想飛起來還得二次才行,好像我和老婆干那事也非得兩次才能做成。
那你媽叫你什么?有一次接車時,李智慧問王二飛。
我媽管我叫飛飛,王二飛說,直到她臨去世前還這么叫我,我都快奔五十歲的人了,以后再沒人這么叫我了。
李智慧的名字也很怪,聽長輩人說是為了讓他的孩子出來后起名方便,如果是男孩就叫李智,如果是女孩就叫李慧。
如果是龍鳳胎呢?李智慧的老婆劉美貞有一天問。
李智慧被問得兩眼放出光來,說道:那最好不過,哪個名字都能用得上。
然后李智慧就伸出手放在劉美貞肚子上問:現(xiàn)在能有多大?
劉美貞嬌嗔地說 :醫(yī)生說跟白老鼠差不多大小。
當時李智慧產(chǎn)生了這種感覺,就是自己當初一定也只是和只白老鼠那么大,長到現(xiàn)在這樣的塊頭真是件怪偉大的事情。
現(xiàn)在李智慧已經(jīng)欠身鉆進了捷達,沖站在車外的王二飛擺擺手,有些話不是隨便逮到一個人就可以傾訴的。就像樓上他那間兩居室的房間里現(xiàn)在正空蕩蕩的,老婆劉美貞早在將近十年前就和他離婚了,女兒李慧晚上有自習課也要很晚才能回來。
李慧就是那只白老鼠,李智慧現(xiàn)在惟一的寄托就在她身上了。
現(xiàn)在這出租車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干了,而且夜班司機的活兒也越來越讓人干著不踏實。去年全市有三名夜班司機遭劫遇害,今年僅入冬后的一個月就有兩名司機攤上了這倒霉事。
傍晚五點鐘的時候正是出租車上客率最旺的黃金時段,李智慧對這個時段很有感情,稱其為搶錢時間,當然這個提法很快遭到了反對。一個嘶啞的聲音會從捷達車的對講機里傳出來,說老李你這話不吉利,以后別再說了。
嗓音嘶啞的那個人是老趙,常在半夜的時候約同李智慧鉆進一家燒烤店,把后半夜的時間在烤肉的香氣和酒精的灼熱中打發(fā)掉。老趙叫李智慧閉嘴,是因為出租車司機最避諱搶錢這種說法。過去出租車經(jīng)常是連車帶錢,甚至帶人(如果是位女司機)一塊被搶,現(xiàn)在只剩下?lián)屽X這一個目的,因此這兩個字從李智慧嘴里說出來就格外讓人聽著不舒服。
不過李智慧還是很愿意享受這個時段的,夜班出租車司機稱自己過的是美國時間,就是白天睡覺,晚上工作,和美國人的作息時間剛好吻合。只是傍晚這段時間對李智慧來說卻有點概念模糊:他正開著捷達在行人密集如網(wǎng)的街道上遛活,只知道女兒正在學校里自習,而美國人現(xiàn)在正在忙碌些什么卻一概不知,包括劉美貞在哪里,干著什么也無法知曉。這么多年來,李智慧知道劉美貞還生活這座城市里,可自己,一次都沒有遇見她,哪怕是偶遇也好。
這座城市也算不上大,從出租車的數(shù)量就能推算出來,不到一萬輛而已。李智慧知道劉美貞是個講究生活品味,愛慕奢華生活的女人,出門就招手打的是她的習慣動作。有時候她的手已經(jīng)招了起來,眼睛卻還盯著自己新?lián)Q的高跟鞋。李智慧就是想不明白,當劉美貞站在街道旁朝滿大街的出租車招手時,自己正在哪里。他能從一公里遠的地方認出劉美貞來,那種懶懶的招手姿勢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學來的。
當這個假設(shè)出現(xiàn)后,李智慧算了一下自己能碰上劉美貞的概率,也就是萬分之一的樣子,比買彩票中大獎的概率要高得多。但是多少年的時間下來,李智慧轉(zhuǎn)遍了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竟然再也沒有見過她。
后來李智慧自己醒悟過來,劉美貞現(xiàn)在一定是開著私家車出行,哪還用得著出門就打的,我這腦子怎么這么笨,怪不得連個女人都守不住。
半年前的一個深夜,困得腦袋都快趴到方向盤上的李智慧鬼始神差地撥通了劉美貞的電話。號碼是他通過某些特殊渠道得來的,里面?zhèn)鱽淼呐说穆曇糇屗质煜ぃ何?,你找誰?
李智慧以為深更半夜時分,一個女人的手機通常是要關(guān)機的,但劉美貞的手機偏偏開著。這個女人現(xiàn)在能在哪里?李智慧問自己,在酒吧、咖啡廳,還是哪個款爺?shù)姆块g里,至少證明她還真實地存在于這座城市當中。
進入十一月份以來,已經(jīng)有兩名出租車司機遇害。想起劉美貞的事,李智慧又算了一下自己碰到這事的概率,夜間也有近萬輛的營運出租車,自己趟上這事的概率也不算很嚇人,但肯定比客機失事的概率要大。
晚上八點鐘后,路面上的客源明顯稀落了不少,李智慧想起女兒李慧應(yīng)該到家了,就撥通了家里的電話:是慧慧嗎?飯在冰箱里,吃前別忘了熱一下。
那邊李慧的聲音顯得極不耐煩:行了,我知道了,再別做那么多菜,告訴你不要這么孝順我嘛!
坐在捷達車里的李智慧嘿嘿地笑起來,女兒和他從來都是沒大沒小的,但是他喜歡。李慧十三歲的時候還賴著要李智慧給她洗澡,李智慧想想不成了,把臉往下一板,說以后愿洗不洗,別再來找爸爸。沒過多久女兒就不再來糾纏李智慧了,但是卻把給她洗澡當作了一項把柄來威脅他 :給我買輛腳踏車,帶變速的那種,不然我就讓你給我洗澡。
李智慧被女兒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有求必應(yīng)。
就在李智慧晃著腦袋喜滋滋地暗自琢磨時,站在前面道口上的一個男人朝他直招手。三十歲出頭,一米八的大個子,體重一百八以上,面相有些兇,沒用一秒鐘的時間,李智慧就在心里面給這個人畫了幅像。進了出租車,大個兒往副駕駛位置上一坐,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濃烈的酒氣。李智慧看了這人一眼,這人也不說話,只是伸手朝前指了指。
李智慧敢讓這種人上車,因為他一直這么認為,就是這種看起來兇神惡煞般的人最不可能劫出租車,甚至下車后給錢都不用找零。真正打算劫出租車的人都是眼里放著幽幽的藍光,這個大個兒的眼神卻是發(fā)散的,找不到落腳點似的。多年來打替班的經(jīng)歷讓李智慧深諳此道,反倒對這種人格外親近。
就停這兒,副駕駛位置上的大個兒突然喊了一聲。李智慧急忙踩剎車,不知從哪里冒出的兩個男人走過來鉆進了后座。
李智慧心里一下沒了底,沒啟動車,而是扭頭問了大個兒一句:去哪兒?
大個兒好像看穿了李智慧的心思,瞅著他笑了一下說:去藍月亮酒樓。
李智慧知道藍月亮酒樓的位置,換句出租車司機的行話說,市里面所有的娛樂場所都在他們的腦袋里畫上了小地圖,閉著眼開車都能找到。但里面一般都沒進去過,所以進到里面反而會迷路。
三個男人下車的時候,手里像變戲法似地都多了把長條砍刀。大個兒下車后沒有要付車錢的意思,李智慧當然也不敢問他要,只等三個人下車后,自己抹油溜掉就算撿個便宜。沒想到大個兒又把身轉(zhuǎn)回來,對李智慧說 :在這兒等我們一會兒。
你們干什么去?李智慧愚蠢地問了一句,說完就在心里罵起自己來。
砍人。大個兒被李智慧的話逗樂了,笑瞇瞇地說。
也就一支煙的功夫,三個男人從酒樓里出來了,李智慧看他們臉上的表情和進去時沒什么兩樣,就套近乎地問大個兒:沒找著人?
砍完了,開車。大個兒把高大的身軀往副駕駛位上一蜷,沖李智慧喝道。
好在剛才李智慧一直沒把捷達熄火,雖說現(xiàn)在油價漲得讓人心驚,但他明白這可不是省錢的時候,于是腳下一加勁,捷達車就竄了出去。
車內(nèi)的三個男人沉默著都不說話,李智慧心想這哪像剛剛砍完人呀,同時他對這種氣氛十分避諱,因為夜班司機喜歡乘客和自己天南海北地聊天,一是為排解寂寞,二是為套牢感情。李智慧對自己的口才十分自負,心想就是碰上個打算劫車的,只要能跟我聊上十分鐘,保準讓他到時下不去手。
對李智慧來說,這種偏執(zhí)的想法幾乎就是他的護身符,因此他最不喜歡沉默寡言的乘客,即使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模樣也不稱他的心意。
現(xiàn)在當捷達車里的氣氛顯得愈發(fā)壓抑后,李智慧終于忍不住問了身旁的大個兒一句:怎么這么快?
沒想到這么一問,把車上的三個男人都給逗樂了,大個兒把長條砍刀掏了出來,上面很干凈,看來血跡已經(jīng)浸到外面包裹的布條中了。大個兒把刀往李智慧這邊遞了遞說:人這玩意能經(jīng)得這東西砍幾下?老哥你說,你能經(jīng)得住幾下?
很奇怪大個兒這么做,李智慧并不害怕,明晃晃的砍刀就在自己脖子那兒比量著,他卻大大咧咧地說:這話可不能這么說,有時候你砍他十幾刀,第二天他照樣瘸著腿拉著隊伍來和你火拼,有時候你就捅他一刀,他馬上就去見馬克思了。
大個兒嗯了一聲,朝李智慧點點頭,大概是表示默許與認可,把長條砍刀收回去重新用布條纏好。這時李智慧的手機響了,是女兒李慧打來的:你還沒下班呢,我要睡覺了,以后別在冰箱里留那么多東西,告訴你多少遍了,用不著對我那么孝順。
李智慧嘿嘿笑著把電話掛斷,大個兒在旁邊說是老婆打來吧。李智慧搖搖頭,說是女兒打來的,然后就把女兒剛才的話學了一遍。三個男人又一次轟堂大笑起來,大個兒看來對李智慧已經(jīng)有了好感,一只手干脆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當然沒敢拍重,因為李智慧正在開車,說道:一看哥們就是豪爽的漢子,連養(yǎng)的女兒都這么沖,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雖然李智慧有點受寵若驚,但他打心里并不想結(jié)交這種拿著砍刀到處砍人的家伙。他能想象得出以后某一天,自己正開著捷達在街道上遛客,大個兒打來電話:老李你在哪兒,我們要出去砍人,你趕快過來。
這事聽上去多么荒唐,但誰也不能說它不會發(fā)生,李智慧這么想。
大個兒把一張名片扔到了前擋風玻璃前,李智慧點點頭,表示接受,但并沒有伸手拿過來瞅上一眼。
這時手機又響了,不過是大個兒的,他把手機按在耳朵上,嘴里應(yīng)和著,突然伸出一只手示意李智慧把車停下來。李智慧急忙一打方向盤,把車靠在了道旁。大個兒掛斷了電話,朝李智慧揮手說:掉頭去市二院,被老兄你說中了,那家伙沒死,正在搶救。
李智慧把車停在市二院的院門口,三個男人急沖沖地下了車,快步往門診部里邊走,比在藍月亮酒樓前要忽忙和慌張許多。李智慧靠在椅背上,點上一支煙,心里有了種奇怪的感覺。
又是一支煙的功夫,大個兒一伙人從門診里出來,剛鉆進車里,大個兒就沖李智慧說:他媽的沒找著人,大概轉(zhuǎn)到別的醫(yī)院去了。你說得對,砍人不能只圖解氣亂砍一通,瞄準了一刀下去解決問題才是最重要的,現(xiàn)在麻煩可大了。
現(xiàn)在去哪兒?李智慧一邊發(fā)動捷達車,一邊問大個兒。剛才他把車子熄了火,兩個小時后油價就上調(diào),能省就省點吧。其實李智慧把車子熄火是另有原因,因為有一股莫名的豪情正從他的心底生出,在身體里竄來竄去的。
回藍月亮酒樓。大個兒并沒有覺察到李智慧心態(tài)上起的變化,語氣冷冷地說道。
在酒樓門口下車后,大個兒遞給了李智慧200塊錢,說全當你今晚的份子錢,有事打我手機。李智慧真的不好意思伸手去接,但轉(zhuǎn)念一想老話說得真對,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財不富,就扭捏地把錢接了過來。
現(xiàn)在美國那兒應(yīng)該是一天中最為繁忙和熱鬧的時候,大街上陽光如沐,人流如織,哪能像李智慧這樣開著捷達孤零零地行駛在冷清的街道上。美國人生性狂放,有時手就擱在汽車喇叭上不拿下來,就算是碰見一只正過馬路的貓也照按不誤。
活在美國時間的李智慧卻不能在這夜深人靜的時間亂按喇叭,即使是按也顯得怯怯的,特別是在夜間,手只是輕點一下,傳出去的喇叭聲顯得短促而沒有底氣。
每個加油站門口都排著不下十幾輛出租車,其中也夾雜著一兩輛私家轎車或者大貨車。李智慧用對講機招呼老趙:老趙你在哪兒,哪家加油站排的車能少點?
宏圖那里還行,我剛在那兒加完油。老趙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出來,顯得悶聲悶氣的。
現(xiàn)在的李智慧想去排隊加油的心思已經(jīng)不那么強烈了,因為今晚的生意實在不錯,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再那么小氣地對待自己。
這時站在離宏圖加油站不遠的一個人朝李智慧招手,李智慧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車開了過去。有人招手就停車,對李智慧來說,這幾乎是種條件反射,常常讓他身不由己。
那男人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長頭發(fā),衣著邋遢,體重超過一百二十斤有限。矮個兒上車后直接坐到了后排,這讓剛給他相過面的李智慧心念動了一下,不過剛才和大個兒三人交往所生出的豪情還沒有從他的心中消褪,于是滿不在乎地問了句:本來我打算加油去的,加晚了明早就漲價了,現(xiàn)在去哪兒?
皮口鎮(zhèn)去不去?矮個兒說。
150塊錢的單程活,李智慧心花怒放起來,腳下輕踩油門,捷達在街道上調(diào)頭劃了個圓弧后朝皮口鎮(zhèn)的方向開去。反正這已經(jīng)是一個瘋狂的夜晚,李智慧想,不妨就徹底地瘋狂下去吧。
捷達車很快駛離了市區(qū),李智慧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種失落感,從后視鏡中可以看到燈火通明的市區(qū)夜景正在漸漸遠去,心里明白這種失落感的由來。李智慧掏出手機,撥打了劉美貞的電話,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電話那邊很快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喂?聽上去有點驚惶無措,在她手機屏幕上顯示出的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當然會讓她心生狐疑,說出話來就顯得膽虛虛的,像當年剛認識自己時一樣。
李智慧沒作聲,悄無聲息地掛斷了電話。坐在后排的矮個兒問道:給誰打電話,這么神秘?
我的前妻。李智慧這么回答,好像自己正跟第二個老婆住在一起似的,言語中透露出一種優(yōu)越感。
語匣子一打開,李智慧的嘴就收不住了,把剛才拉的大個兒一伙的行徑全抖摟了出來。矮個兒并不怎么搭腔,偶爾插一句說那些都是在街上混的上不了臺面的小痞子。
快到皮口鎮(zhèn)的時候,遠處鎮(zhèn)上的燈火已經(jīng)能從沉沉的夜色中透過來,雖然遠不如市中心那么璀燦明亮,但至少讓李智慧的心安穩(wěn)了不少。一路上李智慧舌如爆豆般講個不停,其實是為掩飾心中的不安,像后排座位上的這個人,換在以往的夜間,他寧肯被告拒載也不會拉的。但是今天是一個瘋狂的夜晚,美國的白天也不過如此。
捷達車停下來后,李智慧坐著沒動,等著矮個兒付車錢。只聽見后排的矮個兒語氣淡漠地說道:今天晚上我還真是有事到皮口鎮(zhèn)來。
這叫什么話,沒等李智慧反應(yīng)過來,一把冰冷的可能是彈簧刀之類的家伙已經(jīng)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又聽見矮個兒依舊不緊不慢地說:沒別的,借點錢花。
李智慧飛快地把內(nèi)衣兜里的錢包掏了出來,里面足有五百多塊錢,往身后一遞說:全歸你了,放我一條生路就行。
但是刀刃隨后割破了李智慧的食管和氣管,可怕的窒息感讓他伸出一只手狠命地按在方向盤上,刺耳的喇叭聲在寂靜的夜里傳出很遠。矮個兒是什么時候下的車,李智慧完全顧不上了,他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機,想去拿大個兒扔下的那張名片,但卻想不起把按在喇叭上的那只手撤下來。接著李智慧想給家中的李慧打個電話,但一想到女兒一定是睡熟了,轉(zhuǎn)念間撥通了劉美貞的電話。
劉美貞開始時并沒有接這個在午夜時分第二次打來的電話,她完全想象不到在這陣嘟嘟的鈴聲中,李智慧正像一只脫離了水的池魚一樣在塵土中徒勞地翕動著嘴唇。
當刑偵隊的警員根據(jù)李智慧最后撥打的電話號碼找到劉美貞時,這個女人心有余悸地說:那個電話很奇怪,以前我就被它騷擾過幾次,我怎么問那邊都不吱聲。昨天晚上它第二次打來時,我沒敢接,響了七八下才去接,里面只有響得刺耳的汽車喇叭聲,聽得讓人心里發(fā)慌。
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刑警隊的警員對劉美貞說,我們查出來這人叫李智慧,是你的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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