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子鴨舌帽

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小學(xué)一年級的王晨磊喊住了同班同學(xué)毛小毛。他們站在操場邊金色的籃球架下，看著同學(xué)們像潮水一般涌出校門。毛小毛問他：“有事？”王晨磊嚼著口香糖說：“有大事，替我挨頓揍?！?/p>

毛小毛吃了一驚，他把雙肩書包向上聳一聳，抽一把鼻涕，不解地盯著王晨磊?！笆沁@樣。”王晨磊解釋說，“聽說路上有人要揍我，咱倆長得這么像，所以我想，要你假裝是我……”

毛小毛問他：“誰想揍你？”王晨磊說：“四年級的，聽說還找了幾個社會青年。”毛小毛問他：“為什么揍你？”王晨磊仰天長嘆：“愛情，還不是為了愛情！”

毛小毛和王晨磊長得的確很像。不是章子怡和鞏俐那種像，是章子怡和另一個章子怡的那種像。語文老師開玩笑說，他們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具澆鑄出來的。

可是別看長得像，卻不容易搞混。其一是因為他們的表情，王晨磊臉上總掛著一種盛氣凌人自命不凡的高傲，而毛小毛臉上卻有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圓滑世故的卑微。這也不難理解，王晨磊的爸爸是市里某局的局長，毛小毛的父母則是大街上守輛舊三輪車賣水果的無證商販。

所以說遺傳這種事，不僅僅可以到相貌，連性格和表情都可以完整復(fù)??；第二個原因，是因為王晨磊腦袋上總戴著一頂方格子鴨舌帽。學(xué)校里只能穿校服，所以除了表情，鴨舌帽就成了區(qū)分他們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了。

王晨磊說鴨舌帽是他老爸從一個鴨舌帽國度捎回來的，毛小毛回家跟他賣水果的爹說了，他爹說：“凈他娘吃咸魚扯閑淡，我怎么不知道現(xiàn)在哪國人喜歡戴鴨舌帽？倒是舊上海的花花公子們?nèi)丝垡豁?，都七八十年的舊貨了，不值得稀罕?！?/p>

再聽說毛小毛和那個叫王晨磊的某局公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他的嘴巴就閉不上了。他歪了頭，狐疑地去看滿臉凍瘡的老婆，說：“不是吧？”他老婆也歪了腦袋滿臉狐疑地看他，說：“不是吧？”然后兩個人一起笑了。“當然不是?！?/p>

毛小毛低著頭，用腳跟在地上搓捻出一個高爾夫球洞。王晨磊見他思想斗爭強烈，就大方地掏出五十塊錢，硬塞進毛小毛手里?！耙部赡懿挥冒ぷ?，我只是聽說。再說即使真挨了揍，也不過幾個耳光而已?！?/p>

王晨磊耐心地做著毛小毛的思想工作，“錢先預(yù)支給你，如果不用挨揍，你再還給我就是了?！泵∶痤^，感激地看看王晨磊：“都是朋友?！蓖醭坷谡f：“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泵∶f：“如果他們不肯上當呢？”王晨磊就從腦袋上摘下鴨舌帽，扣到毛小毛頭上，又退后兩步，將毛小毛細細打量。

王晨磊把口香糖吹出一個乒乓球大小的泡泡，泡泡“啪”一聲爆裂，白糊糊黏蓋了他的臉。 “搞定。”王晨磊一邊往下揭著白糊糊一邊說，“現(xiàn)在你比我本人都像王晨磊?！?/p>

毛小毛走在前面，王晨磊跟在后面，兩個人保持大約五十米的距離出了校門。他們要去學(xué)校后面的馬路上等大巴，這得穿過一條狹窄幽長的胡同。四個十三四歲的男孩早早地等在那里，他們咬著香煙，每個人的手里都玩著一個紅色的一次性打火機。

戴著鴨舌帽的毛小毛勇敢地朝他們走去，王晨磊卻躲在遠處，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觀望。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張開雙臂攔住了毛小毛，問他：“王晨磊？”毛小毛點點頭，氣宇軒昂地說：“有屁快放?！笔莞邆€男孩就退到一邊，他打一個響指，沖身邊三個虎視眈眈的男孩揮揮手說：“按A計劃進行?！?/p>

三個男孩撲上前來，將毛小毛摁倒在地。一個男孩揪住他的頭發(fā)，另外兩個男孩分別按住他的胳膊和腿。

毛小毛扭過頭尋找遠處的王晨磊，他心想兩個人對四個人，也不是沒有勝利的可能?？墒撬麤]看到王晨磊，王晨磊早已經(jīng)逃得無影無蹤。揪住毛小毛頭發(fā)的男孩騰出一只手，開始搧他的耳光。他問毛小毛：“舒不舒服？”毛小毛說：“不舒服?！蹦泻⑹忠粨P，“啪！”就是一記耳光。再問：“舒不舒服？”毛小毛說：“舒服。”手再一揚，“啪！”地又是一記耳光?！笆娌皇娣?？”“不舒服?！薄芭荆　薄笆娌皇娣?？”“舒服?！薄芭?！”不管毛小毛怎么回答，耳光肯定是逃不掉的。

男孩的耳光掄得非常專業(yè)，姿勢優(yōu)雅大方，很具美感，聲音也很大，清脆爽快。按住毛小毛胳膊的男孩這時也騰出一條腿，一下一下頂著毛小毛的肚子。

瘦高個男孩則在旁邊跺著腳狂呼亂叫?！鞍情_他的眼皮摳他的眼珠子?！彼d奮地叫嚷：“開他的膛破他的肚再掏出他的腸子！用他的腸子勒他的脖子！剁掉他的手再把他的手插進他的屁股眼兒里！把他鼻孔用石頭塞上再把他的眼睛摳出來踩個雙響炮聽！把他的腦袋割下來我好帶回家去做個大馬桶！”

伴隨著他的指揮，三個男孩氣喘吁吁地動作著。當然只是點到而已，他們還沒有把毛小毛的腦袋割下來的打算。毛小毛的鼻子被打出了血，兩個眼圈被打得烏青發(fā)亮，頭發(fā)被薅掉了一大綹，耳朵里就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嗡嗡地合唱。毛小毛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喚，一邊叫喚一邊求饒。

終于三個男孩打累了，他們放開他，靜靜地站到旁邊，等待著瘦高個男孩的第二次招喚。瘦高個男孩為自己點上一根煙，問毛小毛 ：“知道為什么打你嗎？”毛小毛從地上爬起來，將歪斜的鴨舌帽重新擺正，眼睛瞅著腳尖，說 ：“不知道?！?/p>

瘦高個男孩有些氣惱，“不知道？”他沖三個男孩揮揮手，喊 ：“B計劃！”三個男孩就重新將毛小毛摁倒在地，對他進行了第二輪群毆。第二輪完全是第一輪的翻版，毛小毛認為A計劃和B計劃沒什么不同。等他們再一次打累，瘦高個男孩就再一次斜著眼睛問毛小毛 ：“這次想起來了？”

毛小毛點點頭說 ：“想起來了?！笔莞邆€男孩說 ：“為什么？”毛小毛仰天長嘯：“愛情，還不是為了愛情!”瘦高個男孩滿意地點點頭說：“C計劃?！?/p>

C計劃就是撤退。四個男孩逃得像一陣風(fēng)，在毛小毛眼前霎時消失。

毛小毛回到家，他賣水果的父親正坐在客廳里用一個大瓷缸子喝水，喉嚨里“咕咚咕咚”地響。他仰著脖子，眼珠子落到下眼皮上，低斜著眼神看毛小毛。毛小毛剛想從旁邊擠過去，他就把一口水全部噴到毛小毛臉上。

“你的臉怎么回事？”他吃驚地問毛小毛。

“被你噴了?！泵∶f。

他照著毛小毛的腦瓜瓢就是一巴掌。那一巴掌掄得很有聲勢，到了跟前卻收了力氣，輕輕地從頭皮上蹭過去?！笆遣皇怯趾蛣e人打架了？”

“不是打架，是挨揍?！泵∶林樕系牟杷f。

毛小毛的父親細細研究一番毛小毛紅腫的腦袋，確定沒什么大礙以后，又接著喝水。“不是告訴你打不過就跑嗎？”他呸呸呸地吐著嘴里的茶葉渣，含混不清地說：“跑不過，就抄家伙。”

毛小毛繞開一柳筐蘋果和一紙殼箱獼猴桃，往自己的房間里走?！拔沂翘鎰e人挨揍的，”他攤開兩只手說，“今天我受寵若驚。”

“受寵若驚？什么意思？”

“就是很有成就感?！?/p>

“很有成就感？”

“今天我們身份錯位?！?/p>

“身份錯位？小毛你傻了嗎？你啥時成了少年詩人？小毛你是不是被打傻了？你是神童方仲永轉(zhuǎn)世？”

毛小毛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掏出那張嶄新的五十元鈔票，在手里啪啪地甩動。他的父親仍然站在外面不停地問他 ：“你沒事吧小毛？小毛你為什么打架？”

“愛情。”毛小毛一邊抖楞著錢，一邊學(xué)著王晨磊的樣子說，“還不是為了愛情!”

“真夠哥們?！?走進教室的王晨磊看到臉腫得像豬頭一樣的毛小毛，就湊上前去，嘻皮笑臉地搭訕。那時毛小毛正在爭分奪秒地抄女同桌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沒時間跟他詳細匯報，就咧開臉笑笑說 ：“小意思?！蓖醭坷谔嵝阉f ：“帽子帽子我的帽子?！泵∶蛷臅锇涯琼敺礁褡峪喩嗝狈鰜?。“有點臟了?！彼衙弊舆f給王晨磊，“你回家找你媽洗洗。”

帽子上沾著斑斑血跡是毛小毛在四個男孩撤退以后，用它擦干凈嘴角的血。王晨磊接過帽子翻來覆去地看，眉毛擰到一起，打成死結(jié)。他很不情愿地把帽子戴到頭頂，然后把嘴巴貼在毛小毛的耳朵上說：“放學(xué)后別著急走，還有事找你?！?/p>

黃昏時他們再一次站到操場邊的籃球架下，王晨磊嚼著他的口香糖，毛小毛啃著自己的手指。王晨磊問毛小毛：“這事真這么過去了？”毛小毛說：“他們是這么說的?！薄八麄冋孢@么說？”“真這么說?！薄翱墒恰蓖醭坷趽鷳n地說，“我還是有點不放心?！?/p>

“這個好辦?！泵∶f，“如果你不放心，我就再裝一次你，你再給我五十塊錢。”

王晨磊抓耳撓腮，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他想了很久，最后無奈地說 ：“不過這次得事后給錢。就是說，只有挨了揍，才有錢?！?/p>

毛小毛笑笑說 ：“你真是你爸的好兒子?！?/p>

毛小毛戴上王晨磊的鴨舌帽，兩個人一前一后，仍然保持著大約五十米的距離，走進那條胡同。胡同里見不到那幾個男孩的身影，毛小毛回過頭大聲沖王晨磊喊 ：“沒事了?！蔽肺房s縮的王晨磊急忙沖他擺手：“說不定有埋伏?！?/p>

這時一輛摩托車“嘎吱”一聲在毛小毛身邊剎住，車上的小伙子問毛小毛：“王晨磊？”毛小毛說 ：“是我，換人了？”小伙子不搭理他，遞給他一個頭盔，命令道：“戴上?！泵∶f：“憑什么？”小伙子沖他揮揮拳頭說 ：“憑這個?！毙』镒哟髦t色的滿是灰塵的頭盔，里面還戴著黑色的墨鏡，讓毛小毛看不清他的臉和表情。

毛小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這樣你揍我時，可以保證我的頭部不受侵犯?！闭l知道剛把頭盔戴上一半，就被小伙子揪上了車。毛小毛感覺摩托車立刻飛了起來，王晨磊白白胖胖的大餅?zāi)槒乃赃吋柴Y而過，嚇得他急忙抱緊了小伙子的腰。

摩托車駛上大街，拐進另一條胡同，再駛上另一條大街，再拐進另一條胡同。最后摩托車在一條陌生的胡同里停下，小伙子騎跨在摩托車上，掏出鑰匙打開一扇木板門，直接把摩托車開進去。院子里漆黑一片，小伙子摸著黑，小心翼翼地把摩托車靠在墻根。毛小毛提醒他說：“你可以用車燈照亮?！毙』镒印芭尽钡刭p給他一記耳朵，壓低聲音說，“給我閉嘴！”

他把毛小毛拽進一間黑乎乎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個瓦數(shù)很小的燈泡，墻上糊滿著舊報紙，地上散落著老鼠屎。毛小毛見他將門反鎖，心里不由得害怕起來。他問小伙子：“叔叔你想干什么？”小伙子摘下毛小毛的頭盔，惡狠狠地說：“綁架！”毛小毛一聽，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拔也皇峭醭坷?。”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是毛小毛?！毙』镒佑仲p他一記耳朵，低聲說：“不準哭！再哭就宰了你！”

小伙子掏出手機，一只手緊緊地攥著，讓毛小毛給家里撥電話。毛小毛只撥了三個號碼，小伙子就倏地將手機縮回去?！靶⊥冕套樱　毙』镒诱f：“這是你家的電話號碼？”毛小毛說：“沒錯是我家的。我叫毛小毛，不叫王晨磊。我只是和王晨磊長得有點像……”

他的話讓他挨到了第三記耳光?！伴L得像？”小伙子一把揪下他腦袋上的方格子鴨舌帽，“這個帽子也是你腦袋上長出來的？”毛小毛說：“我我我我我……”小伙子掏出一把尖刀，用刀背一下一下拉他的耳朵?！拔椅椅覀€屁。”他說，“再不老實，先把你的耳朵割下一只來給你爸媽寄過去?！?/p>

小伙子撥通一個號碼，禮貌地問：“是王局長家嗎？”得到肯定回答后，立刻換成惡狠狠的腔調(diào)?！澳銉鹤油醭坷诂F(xiàn)在在我手里，”他說，“先讓你聽聽他的聲音。”他把電話靠近毛小毛，沖毛小毛使使眼色。毛小毛急忙說：“爸爸是我，我是王晨磊?！睂Ψ秸f ：“你是誰？你再說一遍？”毛小毛提提聲音說 ：“我是王晨磊。我是磊磊啊。”對方說 ：“你是個屁！”啪，電話掛斷了。

毛小毛沖小伙子攤開手，說：“看看，早跟你說過，我爸這人不好溝通?！?/p>

小伙子有些發(fā)懵，他弄不明白一個大局長怎么敢拿兒子的性命開玩笑。他只好重新?lián)芡娫?，這次沒等對方開口，他就劈頭蓋臉地說 ：“趕快準備三十萬贖你兒子，否則……”對方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去你娘的！”電話再一次掛斷。

小伙子真糊涂了。他問毛小毛：“你真不是王晨磊？”毛小毛說：“你會信嗎？”小伙子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紙片，紙片是從舊報紙上撕下來的，是局長一家的合影。他看看紙片，看看毛小毛，再看看紙片，再看看毛小毛，然后抬起頭，肯定地說：“就算你的臉現(xiàn)在變成了豬頭，也是王晨磊！”

他不屈不撓，第三次撥通電話。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怒火沖天的聲音，“再他娘騷擾我，信不信我這就報警？”“報警？”小伙子慌了神，“報警我就殺了你的兒子王晨磊！”“你說報警你就殺了王晨磊？”“對！”“那你殺吧?！薄啊薄澳阏f王晨磊現(xiàn)在在哪？”“在我手里！”“放你娘的狗屁！”對方破口大罵，“王晨磊現(xiàn)在就在我旁邊！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把他打成了豬頭！”

小伙子晃了晃身子，一點一點癱軟下去。他坐在地上，問毛小毛：“那么你爸是干什么的？”

毛小毛說：“街上賣水果的。”

“你媽呢？”

“也出去賣?！?/p>

“怎么這么沒出息？”小伙子站起來，臉上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那么，雖然是一張錯票，我也只好撕票了?！?/p>

毛小毛就瞅他手里的小紙片?！翱焖浩卑桑　彼辈豢赡偷卣f，“撕完了送我回家?！?/p>

小伙子愣愣地瞅著毛小毛，嘴角急速地抽動，稍傾，兩滴眼淚從墨鏡后面滾落下來。突然他緊緊地抱住了毛小毛，嚎啕大哭起來。他壓低聲音對毛小毛喊叫 ：“知道我為什么綁架你嗎？知道我為什么急需三十萬嗎？知道我為什么……”

毛小毛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當然知道。”他說，“還不是為了愛情!”

王晨磊和毛小毛站在黃昏的籃球架下。當然，現(xiàn)在王晨磊戴著他標志性的方格子鴨舌帽。

王晨磊苦喪著臉對毛小毛說 ：“昨天我挨打了，你沒替我擋著。”毛小毛說 ：“我很遺憾?！蓖醭坷谡f：“他們發(fā)現(xiàn)前一天打錯了，所以昨天，他們其實是要找你報仇?！泵∶f：“我真的很遺憾?！?/p>

王晨磊大度地擺擺手說 ：“不過他們向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找我們的麻煩——既不會找王晨磊的麻煩，也不會找毛小毛的麻煩……現(xiàn)在我們回家吧?！泵∶f：“我們回家?！眲傋叱鰞刹?，王晨磊突然停下來。“等等，”他說，“我想起來點事情?！?/p>

“昨天，”王晨磊說，“他們本來是要揍你?！泵∶f：“你說過一遍了?！薄熬褪钦f，是我替你挨了揍。”“我說過我很遺憾。”“所以你得付我錢?。　薄拔腋赌沐X？”“我替你挨揍了啊！”“好像有點道理，可是我們是朋友?！薄芭笥褮w朋友，生意歸生意。”“我得付你多少錢？”“前天你替我挨揍，我給了你多少錢？”“五十塊?！薄八??！薄澳俏夷穷D揍不白挨了？”“可是你不付我錢，我這頓揍不是挨得更冤？”“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薄澳强旖o錢吧?！?/p>

毛小毛就從書包里掏出那張五十塊錢，遞給王晨磊。他有點舍不得，手捏著鈔票一角，可憐巴巴地說：“我還想用這五十塊錢給陳小玲買點生日禮物呢。”王晨磊笑嘻嘻地說 ：“我就奇怪前天你為什么答應(yīng)得那么痛快，原來是想給陳小玲買東西??！愛情，都是為了愛情！”毛小毛捂住王晨磊的嘴巴說 ：“再胡說，我就宰了你！”

兩個人肩并肩走進胡同，走得很是放肆。突然毛小毛聽到遠處傳來摩托車的“突突”聲，就停下來，扭過臉對王晨磊說 ：“差點忘了。這五十塊錢我還是不能還給你。昨天有人把我綁架了，我白替你挨了三記耳光?！蓖醭坷谡f：“少編，昨天接你走的是你叔?！泵∶钡锰饋?，“昨天真有人綁架我，就因為我戴了你的方格子鴨舌帽。”

兩個人正吵得難解難分，一輛摩托車“吱嘎”一聲在他們身邊剎住。摩托車上的小伙子戴著墨鏡，又在外面扣了紅色的沾滿灰塵的頭盔。他觀察了王晨磊和毛小毛幾秒鐘，然后準確地將王晨磊拎上摩托車，一溜煙消失在胡同盡頭。毛小毛聽到小伙子得意洋洋地說：“這次看你往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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