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領受任務
1965年1月,時任戰(zhàn)友文工團總團副團長、分工兼管歌舞團的晨耕同志找到我和生茂,說上級交待下來一個任務:為總政治部主任肖華同志寫的《長征組歌》譜曲。當時的情況是,這個任務同時還交給了總政歌舞團,要總政歌舞團寫成專業(yè)合唱團用的大型作品,而我們則寫成群眾性的隊列歌曲,便于在群眾中傳唱。
《長征組詩》的完成稿應當是十四段,但當時只有十段,后四段是寫長征以后的事情,如東渡黃河等,當時還沒寫出來。詩稿各段的結(jié)構(gòu)相同;4個三字句、8個七字句,“三七句,四八開”。我和生茂仔細研究了詩稿,覺得如果這十段詩詞譜成分節(jié)歌(一個旋律到底)倒是簡單方便,但是最大的問題在于,它不同于《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后者是統(tǒng)一內(nèi)容、同一情緒、簡單直接的歌詞內(nèi)容。這種情況,多段歌詞用一個旋律是可以的,也比較貼切。而《長征組詩》在情景轉(zhuǎn)換、節(jié)奏變化、感情跌宕上的幅度之大,在我們接觸過的大部分作品中,還沒有遇到過。所以,《長征組詩》的十段詩詞,作為歌詞來譜曲,是很難用單一旋律來表現(xiàn)的。也就是說,這十段詩詞用一個旋律是“裝”不進去的。所以我們最后決定,還是按每一段不同的要求分別譜曲,晨耕同志也同意了。
二、進入創(chuàng)作
“按每一段不同的要求分別譜曲”這一總的創(chuàng)作思路和原則確定之后,“組詩”的譜曲工作便正式開始了。最初,我和生茂的分工是他譜寫前六段,我從第七段開始往后寫。自從上海音樂學院畢業(yè)回團后,領導交給我的常常是一些器樂作品、話劇配樂、舞蹈音樂和聲樂伴奏等器樂方面的工作。我去“上音”進修,一學就是6年,大家在堅持工作,所以我回團以后,對各種任務從不挑揀,光歌曲伴奏每年就要完成將近百首,聲樂創(chuàng)作無暇顧及,自然比較生疏。雖然抽空也寫過一些歌曲,但是為《長征組詩》這樣大規(guī)模的詩詞譜曲還是頭一次,而且詞作者又是肖華同志。所以,對于這次創(chuàng)作我非常重視,參考了手頭的許多資料,還特意觀摩了當時正在北京演出的秦腔和眉戶劇。
第七曲《到吳起鎮(zhèn)》的旋律初稿寫完以后,看來生茂不太滿意。這時他已經(jīng)完成了前五曲的旋律稿的起草,他和我商量:“時間太緊,寫旋律我還行,編合唱我干不了,咱倆分工吧,我寫旋律,你編合唱,來個流水作業(yè),這樣可以快一點?!蔽彝饬恕?/p>
后來,生茂把我起草的第七曲旋律稿做了較大的修改,只在其中保留了一些音調(diào)。八曲以后的旋律創(chuàng)作情況是:三月中旬唐訶進來以后,負責起草了第八曲《祝捷》,生茂、唐訶共同起草了第九曲《報喜》,又將第一曲《告別》改變速度和情緒,作為第十曲。
與此同時,我的編寫多聲部的工作也在同時進行著。為了更加符合內(nèi)容的需要,我在對全部的原始主旋律進行處理時,盡可能地在音樂方面進行藝術(shù)加工,而不僅僅是添加一些聲部。如第三曲《遵義會議放光輝》(原來叫《進遵義》)開頭的女聲二重唱,使用了西南少數(shù)民族的多聲部手法,連續(xù)幾個大二度的碰撞,突出了民族地區(qū)特色;第五曲《飛越大渡河》,我覺得原主旋律的緊張度還不夠,欠一把火,便在前面加了一大段“劃船號子”,等到歌詞出現(xiàn)的時候,情緒已經(jīng)“成熟”了,這也是我自己頗感得意的一筆。第十曲《大會師》套用第一曲的旋律,可以發(fā)揮“再現(xiàn)”的功能,使整個作品更加統(tǒng)一完整。然而它的情緒卻需要做很大的調(diào)整,所以我就利用合唱,唱出雄壯高亢的“啊”聲,并加以發(fā)展,把原來的壓抑情緒一掃而光,取得了滿意的效果。
生茂、唐訶的草稿上,有時也會在獨唱、合唱的銜接處加上一點多聲部處理,一般地說,我會盡可能地采納他們的意見,但有時也會遇到頗大的困難。例如第六曲《過雪山草地》的后半部分,就出現(xiàn)了男高音領唱與合唱主旋律相沖突的情況:橫向地看是合理的,而縱向地看是不合理的。在這種情況下,我便會努力補救,以免鬧出技術(shù)性的笑話來。
經(jīng)過兩個來月的努力,《長征組歌》的聲樂初稿(包括主旋律稿和部分多聲部稿)終于在4月上旬拿出來了。
起草和討論是交叉進行的,每起草若干首便進行一次討論。我和晨耕、生茂三個人(后來又加上了唐訶)對每一曲的旋律稿進行了研究,逐字逐句地進行修改。對我來說,這也是向他們學習,提高“課堂以外的實際創(chuàng)作能力”的絕好機會。晨耕雖然沒有親自動筆起草,而在組織工作上、創(chuàng)作思路上、排練演出的落實等方面,卻也出了不少好主意,做了許多工作。
最后,關(guān)于作品的命名,按照作品的規(guī)模樣式的常規(guī)來說,應當叫做“大合唱”(chorus)、“交響大合唱”或“清唱劇”(Cantata)。但是,當時我們參照并借用了肖華同志的原作,《長征組詩》這個標題,改動了其中的一個字,即將“詩”改為“歌”,于是就叫作《長征組歌》,從內(nèi)容與形式的統(tǒng)一方面來看,就這部作品自身而言,這個命名應該說是很貼近的。沒想到的是,從此之后,凡是多段詞曲組成的大型聲樂作品,都被稱作“某某組歌”(Suite)了。我在這里說明這一背景,目的也是希望在今后的創(chuàng)作中,大家還是沿用原來習慣的、世界通用的稱謂更好一些。
三、杭州匯報
《長征組歌》的初稿定下來以后,在1965年的4月中旬,由晨耕同志帶隊,在肖華的秘書李圭同志的安排下,我們一行四人到杭州向肖華同志匯報《長征組歌》的創(chuàng)作情況(當時肖華同志正在杭州養(yǎng)?。?。匯報時,從第一曲到第十曲,我們四個人邊說、邊比劃、邊唱。在合唱的段落,我們就每人一個聲部;唐訶唱女高、我唱女中、晨耕唱男高、生茂唱男低。匯報進行得不錯,肖華同志很滿意。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不顧病痛,安排了五天時間給我們講解《長征組歌》,每天用一個上午,講解兩段歌詞。他逐字逐句地講了“組詩”的創(chuàng)作過程,以及對音樂的要求;講了長征途中相對應的歷史情況和動人故事。講到生動時,他也手舞足蹈;講到感動時,我們都為之潸然。這次講解,給我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可以說,這次的杭州之行,我的收獲是很大的。特別是對進一步出色地完成《長征組歌》的后期創(chuàng)作,以及后來的多次大的修改,打下了形象的、歷史的、文學的基礎。
四、后期創(chuàng)作
“五一”節(jié)前我們回到北京,之后又對《長征組歌》的聲樂初稿從頭到尾進行了一次研究。我們邊討論、邊修改,直到拿出了較為滿意的初稿作為定稿,創(chuàng)作的第一階段就基本上完成了。接下來,對初稿的旋律進一步進行潤色,編寫全部合唱(原稿的合唱是不完整的),寫好樂隊部分,特別是把握好獨唱、合唱以及器樂三者之間的既要互相協(xié)調(diào)配合,又要突出各自的特點,最后寫出全部總譜的艱巨任務,就完全落在我的身上了。因為他們?nèi)齻€人的情況是;唐訶在這方面沒有專門學習過;晨耕學習過,但由于他身兼總團副團長和兼管歌舞團的要職,每日公務繁忙,沒有時間和精力寫總譜;生茂一門心思用在“寫好旋律”上,對多聲部技術(shù)不感興趣。
我沒有爬過夾金山,可是有在十冬臘月下著大雪,刮著“白毛風”,在大山上行軍的經(jīng)歷;我沒有走過草地,可是一連三天吃不上飯,從地上抓一把野菜充饑的日子也過過。我充分發(fā)揮了自己的“有生活、有素材、有技術(shù)”的優(yōu)勢,每三天完成一曲,10段曲子30天便完成了任務,而且基本上未作改動,全部一稿通過。我寫的總譜是要給演出隊伍用的。但是當時團里的演出隊伍情況可以說是很不完整的,按常理根本無法完成這么大型的作品。在這種情況下編合唱太簡單了,效果出不來,稍復雜一點兒又怕排練遇到困難。鑒于合唱隊的情況,我采取了一些對應的辦法:
1.多發(fā)揮獨唱、重唱的色彩。戰(zhàn)友歌舞團的獨唱“二馬一賈”,有影響、有把握、有潛力,應當充分發(fā)揮,這樣就能把個性強變成優(yōu)勢,而且個性越強效果越好。
2.由于編制的原因,聲部不平衡,女高音較弱,我就用混聲二部代替四部,或者混聲三部:女高、男高唱主旋律,男低音托底,女中音作內(nèi)聲部。
3.在音樂發(fā)揮到輝煌的部分,必須用四個聲部(甚至六個聲部)的時候,就用樂隊加以填充和烘托,特別是銅管的介入,彌補了聲樂的不足,效果相當好。
我們樂隊的情況就更嚴重:由于極“左”思潮和瞎指揮的干擾,1964年的“樂隊改革”,強制性地取消了一切西洋樂器,拉提琴的改拉二胡,吹小號的改吹嗩吶,不能改的人被調(diào)走了,一頂“改與不改是革命與不革命的問題”的帽子壓得大家無法說。到排《長征組歌》時雖說恢復了管弦樂隊,但也還是殘缺不全,銅管組是從軍樂團借來的,總算是搭起了一個架子,配器當中根本無法解決平衡與融合等基本的要求。在這種情況下,我只好來個“中西結(jié)合”,有一件算一件。以殘缺不全的管弦樂隊作為框架,把箏、揚琴、二胡、三弦、嗩吶等平時只是用來獨奏的樂器,都填充在這個框架里,像寫重奏一樣,讓他們各自擔負起適當?shù)穆暡咳蝿铡?/p>
從上海音樂學院畢業(yè)以后,受到當時“中西結(jié)合”思潮的影響,我很想在“西洋技術(shù)民族化”方面作些嘗試,《長征組歌》可說是一次進行實驗的大好機會。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效果非常好,許多同行還要向我討教“中西結(jié)合”的經(jīng)驗,問我怎么會想到這樣使用樂隊。直到現(xiàn)在,總譜上的有些民樂聲部還是“不可替代”的,如第六曲中的三弦、琵琶;第一曲的笛子、二胡;第八曲的嗩吶、三弦、琵琶等等。
這次實驗可說是一舉三得:從技術(shù)上,解決了管弦樂隊與民族樂器的融合問題;從內(nèi)容上,解決了作品對民族風格的需要;從建制上,解決了編制單薄的問題。
我有一個決心:不管編制多么簡單(例如大提琴只有3把、中提琴2把、貝司2把),而音樂不能簡單。我用寫多樂章的技巧、手法和概括力駕馭全局;用寫大歌劇的精神對待每一個片段;用寫電影音樂的想象力去塑造形象;用寫重奏的手法對待每一個聲部。實踐證明,這是成功的。直到現(xiàn)在,《長征組歌》中的一些場景音樂,如第二、第五、第六、第七曲的序奏,仍然可以說是很優(yōu)秀的。
正因為我用的是“寫重奏的手法寫合奏”的思路,來處理《長征組歌》的多聲部和器樂部分,才能在1966年《長征組歌》跟隨周恩來總理出國訪問演出時,歌隊(包括獨唱)和樂隊都壓縮到了只有18個人,仍能保持著原有的豐滿效果。指揮唐江同志回來講,在莫斯科演出時,一位蘇聯(lián)指揮家到樂池察看,當他看到樂池里只有18個人時,激動地說:“你們居然能讓十幾個人奏出一個大管弦樂隊的效果,這太不可思議了?!?/p>
五、主要經(jīng)驗教訓
繼1965年《長征組歌》之后,許多單位組織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大型聲樂套曲。例如1977年春我們在南方某省采風時,那里正在創(chuàng)作的組歌就有40多部,可是幾十年下來,成功者少。出于職業(yè)的習慣,我對這一現(xiàn)象進行了思考,覺得有必要提出一些值得注意的問題。
(一)音樂創(chuàng)作是一種純粹的個人行為,尤其是大型套曲,包括聲樂套曲,最好是獨自一個人進行創(chuàng)作,就像冼星海與《黃河大合唱》。如果由于作者的局限性,不可能一人承擔,那么在集體創(chuàng)作時,切忌平攤、分割、搞大拼盤。這是許多集體創(chuàng)作的大型作品失敗的根本原因。而《長征組歌》之所以成功,也得益于前期創(chuàng)作以生茂為主,后期創(chuàng)作則由我一個人擔當,我們?nèi)¢L補短,優(yōu)勢互補。
《長征組歌》創(chuàng)作之初,晨耕很忙,唐訶還沒有回來,而我的經(jīng)驗又不足,就指望生茂的發(fā)揮了。這種令人頭痛的狀況,卻給《長征組歌》帶來了生機,每每想到這里,不禁啞然失笑。如果我們當初也是“兵強馬壯”,按當時“集體創(chuàng)作”的慣例,肯定是每個人都甩開膀子大干,“分頭創(chuàng)作、分段合成”,必然也會落入大拼盤的模式里,而招致失敗。
生茂在《音樂周報》(2006.10.27)訪談文章中也說:“從一曲到七曲是我一個人設計的,哪兒起哪兒伏、哪兒抒情……一氣呵成啊,一個人腦子設計出來的,當然統(tǒng)一了。如果大拼盤,你設計一個曲子,我設計兩個,永遠不行,好多合唱失敗就在這兒。你一首,我兩首,誰都說自己的是重要的,你也想好、他也想好,最終弄得都不好。”在后期創(chuàng)作上也是同樣的道理。
(二)要重視旋律的創(chuàng)作。
旋律在音樂作品中的重要性是人所共識的,無需多講,即使是大型聲樂套曲也不例外。戰(zhàn)友歌舞團有一個很好的傳統(tǒng),就是非常注意民族民間音樂的學習、整理、利用。早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寫過許多好作品的作曲家,像張非、羅浪、徐曙等,這方面都做得很出色,給后人做出了榜樣。
《長征組歌》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旋律。前期創(chuàng)作的主力生茂同志,在這之前就已經(jīng)寫過一些非常成功的聲樂作品,像《馬兒啊,你慢些走》等?!堕L征組歌》的旋律在民族化與地方特色上,很地道,很優(yōu)美,詞曲結(jié)合恰到好處,形象把握準確。他起草的第四曲《四渡赤水出奇兵》,和第六曲《過雪山草地》,到現(xiàn)在還被人們掛在嘴邊哼唱。
(三)配器環(huán)節(jié)不容輕視。
建國以后,特別是“文革”前后的60—70年代,尤其是部隊文工團,認為拉出旋律來就算完成了任務,根本不把配器當一回事兒。由于這種偏見的存在,一些作曲家爭搶“旋律”,躲避“配器”,把創(chuàng)作隊伍分成“寫旋律的”和“配器的”。豈不知,作為一部大型套曲,旋律、織體、多聲部技術(shù)、配器,都需要精心處理,都是作曲中的重要步驟,哪一步跟不上都會招致失敗。
據(jù)生茂同志介紹,早在70年代初,他參加了由《解放軍歌曲》牽頭進行的《井岡山組歌》的創(chuàng)作。他說,他們在那個作品上“下的功夫比《長征組歌》大,各首的旋律比《長征組歌》好聽”。為了寫好作品,有關(guān)部門還專門組織詞曲作者去井岡山采風、深入體驗生活,投入很大,領導也非常重視。但是,“就是站不起來,你說怪不怪?”我認為,這個作品所以沒能成功的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它忽視了配器這一重要環(huán)節(jié),以為“旋律有了,隨便找?guī)讉€人配上伴奏就可以了”。
(四)要重視大型作品的總體駕馭能力。
大型聲樂套曲,并不僅僅是“好聽調(diào)調(diào)的集合”,也不僅僅是“一群小歌簡單的加法”。大型作品自有內(nèi)部的結(jié)構(gòu)規(guī)律。把許多獨立的段落集合在一起,就會形成一個既是互相排斥,又是互相依存的復雜關(guān)系網(wǎng)。還要面對整體布局中的諸多矛盾:
1.聲樂與器樂的關(guān)系。2.獨唱、重唱、合唱的關(guān)系。3.多聲部色彩的濃淡關(guān)系。4.地方特色與功能的關(guān)系。5.緊張度的變化關(guān)系。6.整體的對比統(tǒng)一關(guān)系。7.整體高潮與局部高潮間的關(guān)系。
除去具體的技巧問題(那方面的經(jīng)驗教訓是很多的)而外,單從宏觀的操作方式來說,最后定稿人一定要具備駕馭全局的能力。他的責任不是像“裝配工”那樣,把各個人寫的稿子拼起來了事。他應該“保證最終的完美”。要像建筑大廈一樣,把最后完成稿看作是一個整體,其中的任何一個局部都要服從整體的需要。要大膽執(zhí)筆,而不要顧及“是誰的”。每一個局部都應當根據(jù)全局的需要和安排有所突出,也要有所犧牲。例如,第五曲《飛越大渡河》,如果拿出來單獨演唱就會顯得單薄和唐突。但是,它在《長征組歌》的整體當中,就恰到好處,如果我不顧前后的搭配和整體的需要,而是像獨立作品《英雄們戰(zhàn)勝了大渡河》(魏風作詞,羅宗賢、時樂濛作曲)那樣去完善它,加強其感情的深度,增加抒情的部分,那么,一定會給后面的《過雪山草地》一曲造成致命的破壞。
(五)恰當?shù)难莩鲂问健?/p>
前面幾條說的都是有關(guān)創(chuàng)作方面的經(jīng)驗教訓,而一個作品的成敗,其演出形式是否合適,也是非常關(guān)鍵的。肖華同志一再叮囑我們,要讓大家聽得懂、看得清,完全理解,晨耕同志在這方面費了不少的心思。
首先,改變字幕的運作方式,覺得當時通用的,一句句地放映太吸引觀眾的注意力,改成整段一次性地投映,效果很好。其次,利用天幕、服裝、道具、燈光等等輔助手段,創(chuàng)造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大合唱的形式,歌劇式的舞臺,效果很好。舞美設計張霖、王復先等不負眾望,營造出一幅壯麗的畫卷,使觀眾折服。第三,利用形體表演和畫面,輔助演唱內(nèi)容。在這方面,部隊文工團本來就是行家里手,而從各軍調(diào)來的同志們,由于長期活躍在基層,更是得天獨厚。導演組的同志們,韓榮實、安虹所設計的場面、動作、道具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經(jīng)典。
但是,“過猶不及”,《長征組歌》究竟是一首聲樂作品,不能離開音樂會的形式。這方面我們也有教訓,后文將會提到。
還應該看到,《長征組歌》所采用的演出形式是由這部作品的特點決定的,并不具有普遍意義,不可能適用于所有的大型作品??梢越梃b,不可重復。不同的內(nèi)容,不同的風格,決定不同的形式,不要盲目模仿,這一點很重要。
(六)作為一首大型聲樂套曲,由紙面的樂譜搬上舞臺,成為一部活靈活現(xiàn)的藝術(shù)珍品,首任指揮的作用不可低估。
唐江同志作為《長征組歌》的首任指揮,并沒有現(xiàn)成的藍本以資借鑒??上攵?,他是投入了多么大的精力和熱情。初稿排練的時候,他的一些處理和我原來的設想并不完全一致,我心里是有保留的。但是,在看了正式的演出若干場以后,我覺得他的處理是對的。正是這種指揮的主觀能動性,保證了作品的成功。由此我想到,有些作品之所以“站不起來”,也許是個指揮的問題。
六、幾次大的修改
自從《長征組歌》上演以后,經(jīng)歷過幾次大的修改。第一次修改是在1975年,《長征組歌》上演十周年之際,八一電影制片廠要拍紀錄片,同時要在北京搞一次大規(guī)模的公演。利用這次機會,在晨耕主持下,我們研究將《長征組歌》中一些不甚滿意的片段做一次加工修改,具體操作由我來執(zhí)筆。這次我重點將第二曲的結(jié)尾、第五曲的結(jié)尾和第十曲的開頭做了修改。這次修改時,合唱隊比十年前有了較大的提高,所以我也就可以稍稍放開一點手腳,使用了十年前不敢觸及的專業(yè)技術(shù),如轉(zhuǎn)調(diào)、復調(diào)等,來推動音樂的進行,提高音樂的表現(xiàn)力。
第二次大改是在1993年。當時北京軍區(qū)的有關(guān)領導聽了舞蹈界的意見,想把《長征組歌》改成歌舞形式,于是增加了舞蹈:一大群演員滿臺跑來跑去,比比劃劃進行圖解,結(jié)果是畫蛇添足。這次修改,在音樂上也是由我執(zhí)筆,忙活了大半年,總譜寫了一大摞,最后不了了之。
第三次大改是在1995年,由中國合唱協(xié)會牽頭搞的。在由詞曲作者和組織者參加的預備會議上,大家決定還是由我來全權(quán)執(zhí)筆進行修改加工。大家同意我為這次修改制定的大方向:保持原有的主要旋律和藝術(shù)風格,擴大合唱編制,豐富合唱手法,增加使用多聲部的專業(yè)技巧,也相應地擴大合唱部分的篇幅。樂隊部分的配器也擴大了編制,基本上是需要什么就用什么,前后歷時半年。
改完以后進行了錄音,經(jīng)各級領導、專家審聽,一致給予好評。這次的修改和審聽從上到下,引起了各方面的關(guān)注,以及有關(guān)領導的重視,影響很大。參與到這次活動中的各界領導和專家有:王平、呂驥、高占祥、楊偉光、莫文驊、周巍峙、李煥之、時樂濛等,還有詞曲作者(王新蘭代表肖華)和聶中明、胡德風、郭淑珍、王秉瑞等。
1995年夏,在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進行了第一次審聽。孫慎、時樂濛、張非、馮光鈺、王秉銳等領導和專家出席。在會上,大家發(fā)表了十分肯定的意見。1995年10月10日,在人民大會堂舉行了第二次審聽。會議由莫文驊將軍主持,參加會議的有中央軍委的領導、國務院文化部的領導、音樂家協(xié)會的領導等幾十個人。王平、呂驥、張震、高占祥等同志在發(fā)言中對《長征組歌》的加工修改給予了熱情的贊揚和充分的肯定。
李遇秋原戰(zhàn)友歌舞團副團長、藝術(shù)指導,國家一級作曲
(責任編輯于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