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是科學家,也不是企業(yè)家,甚至連個博士學位都沒有,但是無論在互聯(lián)網還是PC的發(fā)展歷史中,鮑勃·泰勒(Bob Taylor)都可以牢牢地占據(jù)一個重要的席位,而且這個位置十分靠前。1965年,他擔任高級研究規(guī)劃署(ARPA,“阿帕”)信息處理技術處處長,任職期間,他第一個萌發(fā)了新型計算機網絡試驗的設想,并籌集到資金啟動試驗,這就是互聯(lián)網的前身——ARPANet(阿帕網)的來由。他把拉里·羅伯茨招入“阿帕”,具體負責項目,直接促成了今天互聯(lián)網爆炸式的發(fā)展。也是他,毫不猶豫地決定支持計算機怪杰道格·恩格爾巴特(Doug Engelbart)的研究,促成一系列計算機技術的誕生。
1970年,泰勒負責創(chuàng)辦施樂帕洛阿托研究中心(PARC,簡稱“施樂帕克”)的計算機實驗室,招集頂尖的研究人員,組成了計算機研究的天堂,孵化出各種突破性的PC和網絡技術。為70年代末PC革命準備了充足的技術條件。依靠這些技術,直接孵化出Adobe、Novell和3Com等公司,并使得喬布斯、比爾·蓋茨等計算機業(yè)余選手可以赤膊上陣,直接操起他們準備的武器,引爆PC革命,并使自己平步青云、大發(fā)其財。
施樂帕克發(fā)明了Alto個人電腦,然而是IBM發(fā)布了IBM PC;施樂擁有帶鼠標、圖標和視窗的圖形界面用戶,然而是蘋果和微軟發(fā)布了Macintosh和Windows;施樂發(fā)明了“所見即所得”的文字處理,又是微軟大膽地放進了自己的Word中并征服了整個辦公市場;施樂發(fā)明了以太網,但如今爭奪市場的是Cisco和3Com;雖然在激光打印機方面,施樂還有一定的市場,但卻是IBM于1975年最早推出商業(yè)產品,而今是惠普一馬當先……
這一切,多少要歸功于“泰勒的英明領導”。離開帕克以后,他又組建了DEC在帕洛阿托的新研究中心,這又是另一個世界級的計算機實驗室。領導開發(fā)高性能工作站和Java編程語言的前身,以及其他一些先進的網絡和存儲技術。而其中最讓他得意的就是電子書。
“他不但是富有遠見的夢想家,而且是執(zhí)著的傳教士,他像一頭斗牛犬一樣。他將計算機界最好的腦袋都集中在一起。而他是這個時代最優(yōu)秀的技術管理者?!边@些世界頂尖的技術天才,他當年的老部下,對他都口服心服。
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在為互聯(lián)網的發(fā)展速度而驚訝,只有泰勒感覺平淡,相反他還奇怪發(fā)展得如此之慢:“我早就預言了互聯(lián)網。1975年,所有的技術都已經準備好了;1985年,所有的技術都應該很平常了;而直到1995年,居然才開始起飛。看來,我對時間的規(guī)劃很糟糕。”
啟動互聯(lián)網的引擎
上世紀60年代初,美國政府啟動了一個研究項目。當時,美國各種部隊駐扎在全球各地,美國軍事部門需要一種命令和控制網絡以便有效地與它所有遼闊的財產——士兵保持聯(lián)系。這種網絡需要錢,大筆的錢,而大部分錢要來自為一系列政府計劃提供資金的新稅收。這些計劃之一后來被稱為高級研究規(guī)劃署。核心小組之一是信息處理技術處(IPTO)。目的是在計算機圖形、網絡通訊、超級計算以及高級教育機器方面進行研究?!皼]有人要求我們的研究課題必須與某一軍事項目有關,但我們通常在沒有人授意的情況下,注意瞄準國防部的技術問題,因為這類問題也是美國乃至全世界許多其他部門試圖努力解決的難題?!碧├照f。
作為信息處理技術處處長,泰勒的辦公室位于五角大樓的三樓,緊挨著國防部部長的辦公室。泰勒的辦公室有一間里屋是終端室,里面擺放著三臺終端,型號都不相同,分別與3臺主機相連。一臺主機遠在麻省理工學院,一臺遠在加州伯克利大學,一臺位于加州圣莫尼卡市,三個終端互不兼容,各有各的程序語言、操作系統(tǒng)和上機步驟。而三套程序和指令都不一樣,一旦有急用,尤其讓他頭疼。
大部分時候,他上機都是因為有急事。因為這三個終端都通向計算機界的最前沿。這些設備本身是一流的,但三臺格格不入的終端,其嘈雜之聲整日不絕于耳,聽起來活像一間小破屋亂糟糟地開了好幾臺電視機。同時播放不同的頻道。一不小心,便混淆了,常常把泰勒弄得頭昏腦脹?!昂苊黠@,我們得想個辦法把這些活寶聯(lián)到一塊去?!?/p>
信息處理技術處只有兩名工作人員,泰勒本人和他的秘書,但他擁有10億美元的預算撥款,其中大部分經由他的手流入波士頓、坎布里奇及加州的大學和研究室中。這些經費成了澆灌計算機技術的重要肥料。
伯樂相馬
泰勒有極其敏銳的直覺。似乎有一種天生的本領,總能沙里淘金,挑出富有創(chuàng)新而且能夠成功的項目和研究人員。
1966年,泰勒擔任信息處理技術處的第三任處長,他才34歲。他被“終端問題”天天糾纏,他想到為什么不建立一個電子網絡,不但自己的三臺機器相互可以溝通,而且各地研究小組也可實現(xiàn)信息、資源共享。構思成形后,他走進“阿帕”署長赫茲費爾德(C.Herzfeld)的辦公室,向他講了自己的聯(lián)網計劃,建議由“阿帕”出面創(chuàng)建一個小型的試驗網絡,先搞4個節(jié)點,然后再逐步擴大。泰勒講得很簡練。其中最能打動赫茲費爾德的,恐怕就是網絡的可靠性:一旦建成了這種由多條通道構成的通訊系統(tǒng),即使發(fā)生了戰(zhàn)爭,即使某個節(jié)點被核武器炸毀,國防部下達的命令仍然可以通過其他節(jié)點傳送,軍事通訊依然暢通無阻。
“這個工作難不難?”“不難,我們已經想好了怎么做。”“很好,去干吧,先給你100萬經費?!焙掌澷M爾德痛快地開了綠燈。泰勒走出辦公室,看了看表:“我的天,只用了20分鐘?!?/p>
從這一刻起,泰勒提出的聯(lián)網項目(后來被稱為“阿帕網”),就正式啟動了,可以說這是歷史上重要的改變世界的“20分鐘”。
有了赫茲費爾德的支持,有了經費保障,還缺一個項目負責人來主管該網絡的設計制造工作。這個人既要通曉計算機,又要精通遠程通訊。這樣的雙料人才可不好找。泰勒瞄準了林肯實驗室的年輕人:拉里·羅伯茨(Lawrence Roberts)。
泰勒親自登門拜訪,向羅伯茨談了聯(lián)網計劃,泰勒把全部情況都倒了出來,但羅伯茨仍不表態(tài)?!拔乙紤]考慮”,他干巴巴地說了一句。
泰勒覺得羅伯茨的回答等于禮貌的回絕。他失望地離去,想另謀人選。但是除了羅伯茨。似乎沒有第二人選。數(shù)周后,泰勒再次登門。羅伯茨不那么冷漠了,但彬彬有禮地暗示泰勒:他在實驗室干得很愉快,不想去華盛頓當一名技術官僚。
屢遭拒絕后,泰勒使出了“殺手锏”。向“阿帕”署長赫茲費爾德求援:“你不是掌握著林肯實驗室的經費嗎?難道你就沒有辦法讓拉里來為我們工作?”赫茲費爾德聽后立即拿起電話,給林肯實驗室主任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就笑著回答:“讓我們等著瞧吧?!?/p>
羅伯茨迫于無奈接受了這項工作。這一年羅伯茨29歲。后來證明這個決策再英明不過,1967年,羅伯茨提出了“阿帕網”的構想《多電腦網絡與電腦間通訊》,正確地為“阿帕網”選擇了“分組交換”通訊方式;1968年,他提交了一份題為《資源共享的電腦網絡》的報告,提出首先在美國西海岸選擇4個節(jié)點進行試驗;他領導著諸多大學和研究機構協(xié)同攻關,最終導致了“天下第一網”——“阿帕網”誕生,標志著人類社會正式進入網絡時代。
不是科學家,也不是研究人員
碩士畢業(yè)后,泰勒1961年進入國家航空航天總署,最終他起草了一份研究建議書,討論人性化的計算機系統(tǒng)。國家航空航天總署同意為他提供資金,但泰勒必須也加入其中。他接受了這一建議,在1961年初去了華盛頓。在那里他成了國家航空航天總署一個小研究項目的代表,該項目是由斯坦福研究院主持的。目標是為人與計算機的交互開發(fā)出更好的方式。
1962年。泰勒與來自信息處理技術處的大部分高級項目的代表出席了一個會議。信息處理技術處小組的負責人——聲學家立克里德(J.R.Licklider),是有權使用“旋風”計算機的第一批心理學家之一?!靶L”是20世紀40年代末在麻省理工學院建造的巨大的SAGE計算機前身,它是美國第一個集成化空中交通和防御網的核心。當時。立克里德是BBN(位于坎布里奇的一個技術研究小組)的會員。他的終端與一臺早期的數(shù)字設備公司(DEC)的計算機相連,并配置成好像自己的“個人”電腦,一群終端“共享”計算機強大的處理能力。這是最早的分時系統(tǒng)。立克里德探索了如果計算機在工作時長期與人相伴會形成什么樣的關系。他的探索產生一系列科學論文,從而設計出“人機界面”的關鍵性思路。即人應該怎樣與計算機合作。這將被稱作圖形用戶界面或GUI。
立克里德是泰勒心目中的偶像,當時立克里德正忙于把計算機學界拉到“阿帕”麾下。1963年,泰勒驚喜地收到了一份由立克里德親自發(fā)來的邀請,請他參加國家航空航天總署一個研究項目。立克里德告訴他說,已經看過他寫的論文,寫得還不錯。立克里德的贊揚讓他喜出望外。當?shù)弥⒖死锏罗D向計算機研究后,泰勒馬上跟進學習這種新的工具。1965年初,立克里德前腳跨出“阿帕”,泰勒后腳就跟了進來,先給IPTO第二任處長當副手,不久,就自己坐上了那個位子。
泰勒將羅伯茨拉進信息處理技術處,讓他負責網絡的建設。一切妥當后,泰勒于1969年離開了“阿帕”,將位置讓賢給了羅伯茨。
泰勒后來回憶說:“我離開國家航空航天總署的根本原因,是長期以來我一直贊同立克里德的交互式計算的觀點,他在1960年寫的有關人與計算機共生關系的文章給了我非常深刻的印象。雖然我的畢業(yè)論文是關于神經系統(tǒng)的功能,但我一直感到,立克里德提出的計算機研究理論最終是會產生結果的。因此,我對計算機的興趣越來越大,同時漸漸失去了對人腦研究的興趣?!?/p>
他在猶他大學呆了一年。不久,施樂找上門來。1969年,施樂公司CEO彼特·麥考洛夫(Peter McColough)打算為公司未來創(chuàng)建“信息建筑師”,重點是計算機技術研究,以防公司主營業(yè)務——復印機、打印機受到沖擊。這就是傳奇色彩的帕洛阿托研究中心(PARC)的起源。最初麥考洛夫讓喬治·派克(George Pake)負責這項任務,他成為帕克的創(chuàng)始人。而派克的首要任務就是把泰勒找來,讓泰勒組建帕克。
施樂傳奇
施樂,是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技術領袖和商業(yè)巨人,它以復印機產業(yè)的“開山鼻祖”著稱。施樂的前身——哈羅依德公司,是一家生產相紙的公司,成立于1906年。1938年10月22日,一個專利事務律師和業(yè)余發(fā)明家切斯特·卡爾遜(Chester Carlson)簡易實驗室里,首次成功地制作出了第一個靜電復印圖像。他用了幾年的時間,試圖出售這個發(fā)明專利,但未能成功。當時的公司管理人員和企業(yè)家們不相信有了碳素復寫紙,復印機還會有什么市場,況且當時復印機的原型產品是那么的笨重難看。
當時有大約20家公司,包括IBM和通用電器公司,都以卡爾遜稱之為“毫無興趣”的態(tài)度拒絕了這項發(fā)明。最后在1944年,巴特爾紀念研究院和卡爾遜簽訂了合同,資助他改進這項被他稱作“電子圖像復印技術”的發(fā)明。三年后,哈羅依德公司來到了巴特爾,購買了開發(fā)并銷售卡爾遜發(fā)明的復印機的許可證。哈羅依德公司后來獲得了卡爾遜這項發(fā)明的全部專利權。
卡爾遜和哈羅依德公司都認為“電子圖像復印技術”這個詞過于晦澀難懂。于是他們接受了俄亥俄州立大學的一位古典語言教授的建議,將其改為“靜電復印術”(Xerography)這個詞源于希臘詞根“干”和“書寫”。哈羅依德公司又創(chuàng)造出了另一個單詞“Xerox(施樂)”作為新的復印機的商標?!办o電復印術”(用于形容復印過程)和“施樂”(標識產品)這兩個詞在1948年同時推向了市場。
“施樂”,標志著人類第一臺復印機的誕生,同時也標志著一個產業(yè)的誕生。它引發(fā)了辦公復印的革命,更進一步地解放了信息。使得信息的傳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快捷、更經濟。它全面改寫現(xiàn)代商務辦公的新模式。一個企業(yè)成為一個產業(yè)的代名詞,這在歷史上是非常罕見的,這也正是對施樂貢獻的最好證明和最大肯定。
在淺嘗施樂復印機的成功之后,公司于1958年改名為“哈羅依德施樂公司”。1961年,當全世界都接受了首臺使用普通紙的自動辦公復印機——施樂914復印機的時候,公司再次更名為“施樂公司(Xerox)”。
1959年,施樂公司首次推出了914復印機,從1959年到914停產的1976年,施樂公司生產了超過20,000臺這個型號的復印機。今天,施樂914復印機已經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而施樂的貢獻還遠不止于此。從互聯(lián)網到PC產業(yè),許多核心技術都源于施樂的貢獻。這個源頭就是帕洛阿圖研究中心(Palo Alto Research Center,簡稱PARC,即帕克)。雖然,帕克并沒有為施樂帶來多少直接收益,但是它對整個信息產業(yè)所作出的貢獻,卻遠遠大于施樂復印機。
泰勒的實驗室
泰勒既不是計算機科學家,也不是研究人員,但泰勒卻是富有遠見的計算機戰(zhàn)略家,是最好的研究組織者。泰勒的任務也就是物色人才,將全國優(yōu)秀的工程師、黑客和計算機天才網羅在一起。帕克中心位于斯坦福校園旁。70年代這里還是一片平地,到了20世紀70年代末,這里的建筑拔地而起,甚至高過了惠普的建筑。
如果世上真有一個研究者的天堂。那么肯定非帕克莫屬。從激光實驗室的物理學家,到微芯片的工程技工,再到計算機語言設計者、人工智能程序員、認知生理學家、視頻設計家、音響工程師、機械師等等組成了一個烏托邦一般的技術王國。大多研究人員都是臨時性研究,來去自由。但是創(chuàng)新本身卻成了他們難以掙脫的游戲。
到1971年,泰勒已為帕克的計算機科學實驗室(CSL)招來了五六十名該領域中最出色的人士。用阿倫·凱的話說:“全世界100名頂尖計算機研究人才中有58名在帕克工作?!蹦軐⑦@些天賦超人、個性迥異的天才凝聚在一起,大概除了泰勒,再也沒有更好的人能勝任了。在計算機科學實驗室,泰勒創(chuàng)造了扁平式的組織結構。每個計算機科學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從科學家到秘書都直接向泰勒匯報,里面沒有中層管理人員。
泰勒明白自己的局限,但他卻能將這些精英很和諧地組織起來。泰勒只招聘最優(yōu)秀的人才,每一個應聘者都需要與實驗中的每一位研究人員面談,一方面檢測他們的真才實學,另一方面也“檢測他們神經系統(tǒng)的質量”。新雇的人通常要與計算機科學實驗室中不同的小組著手好幾個項目。而且泰勒將他不時地從這個小組換到另一個小組,以實現(xiàn)充分的混合。大家交流的另一渠道就是會議。由泰勒主持。每周都要進行匯報和討論,泰勒則像一位科學家學校的老師,控制著會議的全局。他又像是計算機科學實驗室的中央交換機,交換所有的創(chuàng)新想法和工作進展,并使實驗室和諧運作。
雖然,觀點都來自他手下的科學家,但泰勒指定了研究的總方向??茖W家只需埋頭工作,一旦他們有新的計算機夢想,泰勒就會幫你處理所有的雜事:設定預算、與公司總部商談、爭取經費以及各種配合:事項。泰勒的角色至關重要,科學家都很服他。泰勒就是他們的老師,他們經常將計算機科學實驗室稱為“泰勒的實驗室”。
當然鑒定泰勒成績的還要看最終的產出。帕克所獲的成果如今看起來都是觸目驚心的,這些發(fā)明包括:首臺Alto個人電腦、個人分布計算、圖形用戶界面、第一個商用鼠標、位映射顯示、以太網、客戶機/服務器架構,面向對象流程、激光打印機以及許多互聯(lián)網上的基本通信協(xié)議、信息可視化、合作工具、頁面描述語言、專家系統(tǒng)、語音的壓縮技術、所見即所得技術等等。
帕克實驗室在十年中完成了計算機軟硬件及網絡的技術革新。如果施樂能將這些技術及時有效地推向市場,那么施樂將成為信息產業(yè)的統(tǒng)治力量,計算機歷史也將改寫,也就不會有蘋果、IBM在PC上的成功故事。
但是。彼特·麥考洛夫不再是公司的CEO,施樂的高層管理者也無法認識這些十年成果的意義和價值,計算機科學實驗室作為計算機研究的天堂也開始走到盡頭。大多數(shù)都在其他公司開花結果,為計算機業(yè)革命作了無償?shù)匿伮肥?/p>
施樂帕克圣地
“施樂完全可以在今天擁有整個計算機產業(yè),完全可以比現(xiàn)在的規(guī)模大上10倍,完全可以成為90年代的IBM,完全可以成為90年代的微軟?!?996年。在電視節(jié)目中談論PC歷史時,斯蒂夫·喬布斯慷慨陳詞。的確,是施樂帕克為PC革命準備了所有關鍵的技術條件。這一點依靠帕克技術而發(fā)家的喬布斯自然最有體會。
正如1988年出版的一本著作《探索未來:施樂公司是如何發(fā)明了,又忽略了第一臺個人計算機的》描寫的那樣,該公司沒能及時把科研成果轉化為商品,僅僅停留在實驗室階段。雖然Alto電腦生產了約1000臺,但大多供公司內部使用。直到1981年決定推出Alto電腦的商業(yè)機型“Star 8010”時,仍把價位定在16000美元,由于價位太高,無法面向大眾市場。施樂也有自己很坦然的理由:“我們的核心只有一個,那就是文件,我們致力于任何與文件有關的技術和產品領域,在這一領域實現(xiàn)最高質量和卓越成就?!?/p>
在泰勒看來。這也不是他的過錯。“我的任務是創(chuàng)造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技術,如果產品部門無法利用我們的技術,這不是我的罪過。”因此,在上述鮮明的對照中,泰勒可以為前者的輝煌而驕傲,卻不想為后者的失誤承擔責任。但是,泰勒自己最終還是為此付出了代價。
泰勒是帕克的無冕之王。為了瓦解這個帝國,負責施樂研發(fā)的喬治·派克決定將帕克一分為二。一個叫“科學中心”,一個叫“系統(tǒng)中心”,以削弱泰勒的影響。但是,此舉反而加劇了內部的沖突。在1977年以前,這種沖突是一種動力。而今,由于施樂業(yè)績不佳,官僚氣息加重,預算收縮,沖突就逐漸向惡性滑去。尤其是施樂對帕克研究成果的冷淡,更使帕克人心浮動。正是最緊張的時刻,坎薩斯(Kansas)大學的物理學家威廉·斯潘塞(William Spencer)走馬上任,成為帕克主任,與泰勒一起工作。兩人看似十分友好,每個周六都一起打網球,他們的妻子和孩子們也很友好。
樹倒猢猻散
斯潘塞回憶道:“泰勒從不外出旅行。每天上午10點鐘上班,將他的寶馬車停在老地方。接下來的8到10個小時他會與實驗室的每一個成員單獨交流?!碧├帐沁@些科學家的精神領袖,大家有什么問題都會來找他,甚至三四十歲的博士還會向泰勒匯報他怎樣打網球。
泰勒將斯潘塞視為自己的同盟,但是兩人的思維方式有著明顯差別。斯潘塞喜歡用技術產品化來評估研究成果,用這個實用主義的尺度來衡量,泰勒的計算機科學實驗室(CSL)顯然是不合格的。而且斯潘塞的另一個標準就是看實驗室與它的“客戶”(施樂公司研發(fā)部)合作得如何,這一點,泰勒又不稱職。斯潘塞權利的壓力開始籠罩下來。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我有什么地方做錯了。我很抱歉,我會改變一下。”遭到批評時,泰勒如此反應。但實際上,要泰勒改變他一貫的作風和研究方向根本不可能。這使得泰勒無路可走。
1983年9月19日,泰勒召集了所有部下,斯潘塞也在場。泰勒說:“大多數(shù)人終其一生也沒有機會與如此眾多創(chuàng)新的人一起開創(chuàng)新的前景。我很幸運,成為三個創(chuàng)新領域的領導:分時系統(tǒng)、遠距離交互網絡和個人分布計算?!比缓?,他吐出了最致命的一句話:“我想告訴大家,我已遞交辭呈?!比缓笞叱鰰觥?/p>
話語如炸彈一般在房間內引爆,斯潘塞試圖平息情緒,繼續(xù)開會。顯然,他大大低估了泰勒的影響力?!昂喼笔浅兜?”一個憤怒的聲音從人群中發(fā)出,他是計算機科學實驗室的臺柱——查克·薩克爾(Chuck Thacker),是MAXC分時系統(tǒng)和Alto的設計者及以太網的共同發(fā)明人?!拔乙厕o職!”他緊隨著泰勒走出會場。
大規(guī)模的辭職沒有馬上爆發(fā),但過了年底,在拿到一年的紅利、股票期權后,人們紛紛離去。因為泰勒不僅僅是一位領導,還是這個奇異王國的守護神。泰勒一走,再沒有什么力量將他們凝聚在一起。“泰勒為施樂犧牲了許多東西,因此我們不愿聽到許多流言蜚語?!卑悺P的話代表了大家的內心。阿倫·凱的辭職標志著帕克一個時代的正式終結。斯潘塞收拾了一段時間殘局。不久,也卷了鋪蓋,加盟另一家公司。
技術象牙塔倒了
泰勒離開了創(chuàng)建并領導了13年的計算機科學實驗室,為他自己,也為帕克劃了一個新的休止符。技術象牙塔倒了!
當然,計算機科學實驗室的技術是革命的種子。但更重要的是,泰勒離開后,實驗室的天才們也從20世紀80年代初期開始紛紛離去,或加入其他公司或自立門戶,作了更重要的播種機。
以太網的發(fā)明人鮑伯·麥特卡夫(Beb Metcalfe)離開后。就創(chuàng)辦了3Com;圖形界面的主將阿倫·凱(Alan Kay)成為Atari公司首席科學家;負責 Alto 2計算機設計的約翰·艾倫比(John Ellenby),成為Grid公司主席;負責為Alto設計字處理軟件的查爾斯·西蒙尼(Charles Simonyi)加入微軟;1979年參觀施樂的喬布斯對圖形界面大為欣賞,當年給他演示的Larry Tesler,1980年離開帕克,加入蘋果;查爾斯·格什克(Charles Geschke)和約翰·沃諾克(John Warnock)帶著頁面描述語言Postscript,創(chuàng)辦了Adobe軟件公司……
泰勒想尋找資助成立新的實驗室,延續(xù)他的夢想。DEC捷足先登,“DEC打電話問我是否愿意擔任顧問,然后他們的三位負責房地產的人就上門來問:我們把實驗室建在哪里?”
當然要離帕克不遠。泰勒最終吸納了15名計算機科學實驗室的成員,泰勒成了DEC系統(tǒng)研究中心的主任。施樂的領導飛往波士頓,面見DEC創(chuàng)始人肯·奧爾森,提出強烈抗議,甚至威脅。因為施樂是DEC的大客戶。當然威脅毫無效用。
幾年后,奧爾森碰到施樂CEO,向他抱怨這群獨立不羈的工程師?!斑@班人實在是棘手。因為我們努力想將他們與我們的商業(yè)策略綁在一起?!?/p>
顯然,奧爾森遇到了與斯潘塞一樣的難題。雖然泰勒新的實驗室很快就是世界一流,但泰勒宏大的夢想也再難以重現(xiàn)。因為隨著PC的爆發(fā),洶涌的商業(yè)大潮席卷了整個計算機業(yè),并永遠改變了產業(yè)的形態(tài)。泰勒不再屬于這個時代,這個時代也無法容納泰勒。他在帕克所創(chuàng)造的輝煌將成為計算機發(fā)展史上永遠的神話。
(博客網www.bokee.com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