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蘇醒，那是１５個家庭愛的合唱

兄弟們帶來堅定的心和青春的歌

他們都很普通。

15個兄弟是武漢鋼鐵公司各分廠的工人，年齡在43～45歲之間，學歷多是高中、中專技校甚至更低，月薪不過一兩千元，住幾十平方米的舊房子，過著清貧而安穩(wěn)的生活。

突如其來的災難打破了15個家庭的平靜。

2007年5月6日22點，武鋼大型廠電工賈一在洗臉時突然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地。妻子胡紅聞聲沖進洗手間時，發(fā)現(xiàn)丈夫身體抽搐、口吐白沫，已經(jīng)不省人事。

胡紅一下子蒙了。漫長的三分鐘后，她回過神來，唯一想到的就是哭著沖上樓敲開“二哥”鐘青家的門。鐘青匆忙趕到，又趕緊打電話通知“大哥”葉學致和大嫂高英。

很快，住得近的兄弟們趕了過來，將賈一送往武鋼總醫(yī)院搶救。

22點50分，腦外科鄒志鵬醫(yī)生拿著賈一的腦CT檢查結(jié)果來到病房，十幾個大男人都眼巴巴地瞅著他。醫(yī)生嚴肅地問：“誰是賈一的家屬?”胡紅坐在病床邊哭得六神無主，十幾個兄弟不約而同地回答：“我們都是?！?/p>

初診結(jié)果將大家的心揪得緊緊的：賈一患了腦溢血和腦梗塞，必須立即手術。

胡紅簽字的手在不停地顫抖：“怎么辦?怎么辦?”

沒等胡紅開口，兄弟們趕緊掏錢包。他們匆忙趕來時都拿上了家里所有的現(xiàn)金，就這樣你300，我500，他800，在最短時間內(nèi)湊夠了1萬元手術費。

23點，手術室無影燈下，賈一的開顱手術緊急進行。病情比預想的更兇險，他的右腦有兩處血管破裂，還在不停流血。兄弟們在手術室外，臉上都掛著一致的表情：焦急、擔憂……凌晨3點過后，賈一才被推出手術室。

5月7日清晨，賈一腦手術后高燒不退，不能言語。大哥葉學致鎮(zhèn)定地分工：胡紅趕緊回家照料兒子，他馬上要高考了，耽誤不得；妻子高英的小服裝店今天關門，她留在醫(yī)院照顧賈一；老二鐘青送胡紅回家，再拿一些日用品到醫(yī)院來；老三孟靈學去賈一單位咨詢有關醫(yī)療補助政策……

5月9日，賈一腦部又開始出血，病情加重，并陷入深度昏迷。醫(yī)院請來資深腦外科專家聯(lián)合會診，結(jié)果令人沮喪：賈一已成為植物人，按常規(guī)，蘇醒過來的概率只有百萬分之一!

5月11日晚上，在武鋼總醫(yī)院的會議室里，賈一的親屬、醫(yī)護人員和14對兄嫂召開緊急會議，商量救治還是放棄。

葉學致拿出一張白紙，在其中一行寫下主張放棄的理由，每一條看上去都很有道理。白紙黑字，分外刺眼：百萬分之一的蘇醒概率實在太低，就算醒來，他又能恢復到什么程度?誰來照顧他?

兄弟中沒有大款，沒有當官的，無錢無權無勢，都是普通工薪家庭，都上有老下有小、靠勤扒苦做養(yǎng)家糊口，后期治療費用從哪里來?

另一行“救治的理由”后一片空白，會議室里響起令人窒息的抽泣聲。葉學致再次一掃視著兄弟姐妹們，他們的眼神里有著同樣的內(nèi)容，于是他拿起筆，在“救治的理由”后面的長長空白處，重重地寫下兩個字：兄弟!

醫(yī)生被這群富于義氣的兄弟深深感動，耐心地指點他們；除了常規(guī)用藥與精心照顧外，還有一種被稱為科學與真愛交織的喚醒療法，比如親人的消息、兄弟的呼喚、最難忘的歌。他們點點頭，“這不難做，我們兄弟間有太多值得回憶的往事。賈一最喜歡的就是《年輕的朋友來相會》了?！?/p>

嫂子們帶來溫情和蓬勃的木槿花

她們都是賈一的姐姐。

從賈一入院那天起，大嫂高英就在病房悉心照顧，她還拿來筆記本，將賈一每天的體溫、病情、治療情況等都詳細地記錄下來，并給它起了個響亮的名字：《生命的呼喚——賈一康復日志》，前前后后一共100多篇，記錄了嫂子們的深情付出。

賈一因為肺部感染，喉嚨里有濃痰，必須12分鐘清理一次，否則就容易堵塞氣管引致窒息。嫂子們非常細心地隨時替他清理痰液；賈一大小便失禁，嫂子們就堅持一天幾次為他換被褥、擦洗身子。高英還特地學了一整套按摩護理手藝，并教會眾妯娌。7月5日，大嫂高英給賈一按摩時，發(fā)現(xiàn)他在流淚，眼珠慢慢地向一邊移動。高英驚喜地叫了起來。聞訊趕來的主治醫(yī)生檢查后也激動不已：“這是植物人蘇醒的前兆啊!”

14位嫂子更加堅信并耐心地實施喚醒療法。醫(yī)生又介紹，除了聲音刺激外，還可以用食物的味道刺激患者。

7月15日，星期天，病房里，14位嫂子分別端來一盤盤精心烹飪的菜肴，給當天43歲的賈一過一個特殊的生日。雖然賈一只能用食管灌流食，但嫂子們還是小心地將各種菜都放到他的舌尖，讓他感覺菜肴的味道。

14位哥哥跟著錄音機，反復吟唱那首老歌：“啊，年輕的朋友們，美妙的春光屬于誰?……舉杯贊英雄，光榮屬于誰?為祖國為四化流過多少汗，回首往事可有愧……”

14位嫂子還準備了一份特殊的禮物，她們?nèi)ギ斈曩Z一和兄弟們親手栽種的木槿樹叢，采摘了一束粉紅、淡紫的木槿花擺放在賈一的床頭。嫂子們無限感慨地對賈一說：

小弟，木槿花好啊，不僅漂亮，還有個名字叫“無窮花”，知道不?它是生命力最強的花了。你也一樣，再努力，再堅強一點，你一定會醒過來。

友情創(chuàng)造奇跡，愛心生生不息

生日過后，兄弟們帶著賈一的最新腦CT檢查結(jié)果、病理診斷報告專門跑了同濟等最著名的幾家醫(yī)院，詢問還有沒有更有效的治療方案。

看了資料，專家們驚訝不已，開顱手術后仍腦出血并且保持植物人狀態(tài)兩個多月的病人，居然能夠這么快就有蘇醒跡象。奇跡!專家隨即建議：盡快讓患者進高壓氧艙吸氧治療，這樣有助于恢復腦部記憶，增大蘇醒過來的可能性。

兄弟們高興極了，他們趕緊和胡紅商量。

胡紅卻紅著眼圈搖了搖頭。

在最困難的時候，14對兄嫂和賈一的師傅一家又湊了1萬元。

賈一被轉(zhuǎn)到了武漢市第三醫(yī)院，進入高壓氧艙作氧療。他的恢復情況越來越好，幾乎一天一個樣，大家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

病情出現(xiàn)關鍵性好轉(zhuǎn)!

7月26日，胡紅在給賈一擦洗身子時，發(fā)現(xiàn)他的左胳膊慢慢抬了起來。她趕緊打電話報喜：“大嫂，賈一動了!”

8月10日上午，胡紅一邊給丈夫擦拭身體，替他按摩，一邊與他絮絮叨叨地說些家務事：兒子考上中南民族大學了，聽說廠里準備再負擔一點醫(yī)藥費……

“小紅，辛，辛苦你，你了?！焙t想也沒想就回答說：“我辛苦什么呀，我做什么都是應該的，倒是你的哥哥們……”

話還沒說完，胡紅愣住了，她定定地看著丈夫，剛才那句雖然磕磕巴巴但絕對清晰的話是賈一說的嗎?

胡紅緊緊摟著丈夫，哭了。

半小時后，14對兄嫂趕到了武漢市第三醫(yī)院。大家?guī)е?、帶著驚喜、帶著激動不停地向賈一提問，“賈一，我是誰?我叫什么名字?”

賈一毫不猶豫地一一說出了哥嫂的名字。病房里沸騰了，掌聲一片，感慨聲一片，笑聲一片。這是醫(yī)學上的奇跡，一個概率僅為百萬分之一的奇跡，同時更是愛的奇跡，是工人兄弟姐妹們的深厚友情創(chuàng)造的奇跡!

摘自《家庭》2008年第2期

編輯 任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