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雄賽馬會４８小時

2008年10月6日，當雄縣發(fā)生里氏6.6級地震。而之前一個月我們正在那里——當時正值一年一度的當雄賽馬會，盛裝的人們遠道而來：上百頂帳篷扎上，大灶搭上，帳篷市場各色物品擺上；白天是奔跑的馬和行走的人流，夜晚有露天的電影和帳篷里的卡拉OK……一片人聲鼎沸，一片歡樂的海洋。

如今地震已經(jīng)過去，筆者希望下面這48小時的賽馬會見聞，能給那些英勇、樂觀、勤勞的當雄同胞重新帶來歡樂。

14：00—20：00 準備中的草原

早上從拉薩出發(fā)，三個多小時后經(jīng)過最后一道大坡，終于到了當雄縣城。四年前的當雄還是一個除了青藏公路沿街外只有一條主要街道的小鎮(zhèn)，飯館只有幾家可供選擇，現(xiàn)在隨著青藏鐵路在縣城穿過，當雄堪稱已裝備齊全：成片的新建筑，深綠色的大地，淡黃色的群山，雪白藏式圖案的大帳，渲染了賽馬會該有的氛圍。

穿城而過，在草原上奔出一道塵煙，直奔已經(jīng)準備好了的賽馬場。午后的陽光照耀，幾條土路縱橫，往來車輛頻頻。賽馬場被鐵柵欄圍成了一個圓形的跑道，帳篷就搭在跑道外，進場最前的兩排帳篷臉對臉，中間形成了一條中心街市，盡頭居然有一個繪滿美人與蛇的大帳！這也算是賽馬會的娛樂場所之一吧。旁邊空地上，套圈中獎的小攤一字排開靜等人來。

周華、我和拉姆一人買了一條小方巾，拉姆一定要我圍在腰上，認為這樣會像個牛仔。“拉姆”藏語的意思是“仙女”，這個17歲的女孩子聽力上有一點障礙，沒有去上學(xué)：父母既不想讓她去特殊學(xué)校，也沒辦法讓她在傳統(tǒng)學(xué)校里跟班。從前年開始，周華便讓她到自己的油畫工作室來幫忙，一邊帶她看店，一邊教她讀書寫字。現(xiàn)在的拉姆是一個健康而明朗的少女，我們在當雄一起玩了48小時，感覺非常開心。

草原空曠處遠遠地傳來歌聲，尋聲望去，十幾個人正在集體歌舞，是在為明天的賽馬會做準備吧？

多云的天空使得光線變化萬千，十幾位青年男女天空下分列兩隊，一位穿著傳統(tǒng)服裝的老者指引著他們載歌載舞。幾個孩子騎著自行車在周邊不停轉(zhuǎn)圈，一位壯漢騎著摩托車帶著他的妻女也來觀瞧。圍觀的超過了十人之后，歌舞悄然停了下來，在督導(dǎo)老人的帶領(lǐng)下，姑娘們手拉著手、小伙子們彼此搭著肩向更遠處去了——看來還沒排好的他們是要躲開圍觀者。很快，摩托車、自行車都分散而去，空留幾位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繼續(xù)喜笑顏開。

時近午后，西部山腳下幾戶人家后的帳篷陽光下一片燦爛。大片的草場被鐵絲網(wǎng)圈起來進行保護，草地上各色野花遍地開放，一只鷹在柱子間往返起落飛翔，眼神的尖銳隔著很遠都感覺得到。草原中間的一條筆直小道直通向幾戶人家形成的一個村落，村頭有兩個人蹲在河邊洗衣服，見有生人來便露出笑容打招呼。

打開一道木門，山坡上小路后的帳篷里有炊煙升起，大小數(shù)頂帳篷就山坡排開，有人在喂馬，有人在給馬披毛毯，有人在背水，幾位身著藏裝頭頂結(jié)著紅纓束的康巴漢子穿梭其中。

在當天最后一道金光燦燦中，我們開始循著那些縱橫的土路返回縣城。當晚睡在一間繪滿彩繪的藏式客房內(nèi)，三個人一個比一個期待當雄的精彩明天。

8：30—19：00 精彩當雄一日

從窗口眺望，太陽升起大地明朗，絕對的一個好天。9月正是西藏的雨季，陽光明媚的好天總令人驚喜。

今年的賽馬會歷時七天，每天都有不同節(jié)目：騎馬、射箭、拔河、抱石、盛裝表演等一個都不會少。打扮花哨的馬隊，盛裝的以鄉(xiāng)為單位舉著哈達的小分隊，扛著法號吹著法螺的僧人方陣……每一個表演隊排隊通過主席臺之前，大喇叭內(nèi)就傳來如CCTV所轉(zhuǎn)播的任何一場開幕式一樣的開幕場臺詞，也一如CCTV主持人一般激昂高亢。

圍觀的人們都在圍欄之中，巨大的賽馬場中間白色的煨桑爐桑煙四起，坐在爐邊臺子上的那位老阿媽引得數(shù)位攝影師蜂擁而至，成了開幕式上另一大亮點。

隊伍全部通過后，賽馬會正式拉開序幕。中央草地上每隔一米左右就放著幾條哈達，參加賽馬的騎手首先要表演騎馬撿哈達。誰知他們剛撿完就到了中午——藏區(qū)的中午通常是極度安靜的，哪怕是賽馬會這樣本該熱鬧的場合：人們自行分散各處休息去了，我們也只好入鄉(xiāng)隨俗，開車回到縣城來了一個完美午睡。

三點多，再回賽馬場，又一陣喧鬧已掀起——盛裝表演和文藝演出馬上開始。

各處來的人們自然圍攏成一個圓形廣場：前排人席地而坐，中排的人找了各種東西坐，后排人沒得坐便擠在一處。當雄的女人不管老少都很喜歡圍頭巾，粉紅色的方巾被折成三角形，下面飄著細密的小穗子，很有點溫婉細膩。高原女人喜歡這鮮麗的色彩，高原風(fēng)光大氣得有時令人寂寥，而鮮艷明快的色彩永遠是對這寂寥最貼切的補償。

我蹲坐在地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身邊那位拿著DV拍攝的藏族人嘟噥著對主持人的微詞，聽了半天才明白：老先生原本是當雄的教師，在他退休之前，這主持的工作是屬于他的，每一年的賽馬會他都用藏語和漢語主持，現(xiàn)在這個年輕主持卻只講藏語——“游客哪里聽得懂嘛！賽馬會上這么多游客呢！”

最后的壓軸戲是藏語小品，人們聽得笑不停，我們卻一無所知，只有在人群中穿梭拍攝，那里總有些生動的面孔令人激動。臨近結(jié)束，小雨零星飄落，一大群人騎著摩托車、開著汽車很快消失不見。也有人舉著傘在“帳篷市場”中間的路上來回觀看采購，站在市場東起點看過去，西面山的褶皺在夕陽下更加突兀，人們擁擠但安靜地各自行走，集體呈現(xiàn)出一派喜氣洋洋。

20：00—22：00 露天電影院

賽馬場邊上支起白色的銀幕，一輛流動放映車射出的光在銀幕上形成了影像，人們漸漸匯集而來，天際也從微藍漸漸黑暗。是一部喜劇片。人們笑得前仰后合，孩子們的笑聲尤其張揚。空曠的場地也成就了“汽車影院”，我們和邊上的人一樣坐在車里一邊吃東西一邊看電影。

很多年沒看過露天電影了，何況是在草原的月夜下。突然想起那首校園民謠：“城市里再沒有露天電影院，我再也看不到銀幕的反面，你是不是還在做那時的游戲，看著電影的時候已看不見星星……”這種從小陪著我們長大的影院城市里是沒有了，好在當雄還有。

遠山背后突然電閃雷鳴，空中劃過道道白光，除了我似乎沒有人關(guān)注這雷鳴閃光。一邊眺望遠方一邊拎著相機和三腳架在帳篷間穿行，我發(fā)現(xiàn)有一頂帳篷內(nèi)亮著燈，還不時傳來歌聲——原來是一個卡拉OK帳篷廳，年輕人在其間快快樂樂地進進出出。

蹲在帳篷之外的黑影里，看著原本的寧靜世界被聚在一起的人們攪得火熱，感覺到空氣中有興奮和陶醉的氣浪。在西藏，這種感受很容易獲得。

夜越來越深，在電影接近結(jié)束前我們決定驅(qū)車離開。誰知一開出帳篷區(qū)就陷入一片黑暗，除了車燈照耀的前方，就是在草原上奔跑的其他車影。草原上的路本來就難辨認，何況是夜里。我們只好跟著前方不遠一輛消防車，想著它總是要回到縣城去的吧？土路很泥濘甚至積著水，好不容易跟到一個村莊前，卻見那消防車就地來了一個大轉(zhuǎn)身。難道他們走錯路了？我們趕緊也掉頭，卻發(fā)現(xiàn)他們再次開向帳篷區(qū)——他們是在巡邏！

只好再掉頭，掉成了無頭蒼蠅。沿著一條三人都同意的方向前行，十分鐘后居然又回到了村邊。拉姆已緊張得大叫：姐姐，等一下吧！等一下叔叔們還會上來。開著消防車的叔叔們真的又趕上來了，但他們也說不清如何走，只知道村莊是可以通過的。村里的人家基本都睡了，四周一片黑暗，加上每戶人家的屋旁都有經(jīng)幡在夜風(fēng)中招展，感覺我們似乎進入了一個神秘的城堡。拉姆緊抓著座背，一直在問：姐姐，這是哪里？我們要去哪里？

總算穿過村中的小路，從一個高高的大坡望下去，居然有條泛著波光的河，河邊居然就有條柏油路，沖下這柏油路，居然就是直通向縣城的方向了！

10：00 再見，當雄

當晚的迷路，并沒有阻止我們次日再來：賽馬節(jié)的重頭戲賽馬活動要舉行了。

第二天的賽馬項目包括長跑賽、小跑賽（又稱“碎步跑”）和馬上競技賽。上午比的是長跑賽，參加長跑賽的騎士均為少年，他們從小在馬背上成長，練就了一身善騎的本領(lǐng)。比賽中他們身穿鮮艷的服裝而不穿藏袍，參賽的馬也不備鞍具，據(jù)說一是可以減輕馬的負重，二是一旦騎手被摔下來不會被馬拖走，避免重大傷亡。

下午是小跑賽，更好看了。參賽的馬和參加長跑賽的馬裝扮有很大區(qū)別。首先，馬的全身用特制細齒鐵刷梳理干凈，再用五顏六色的綢布彩條把馬鬃梳成許多的細辮子，并用同樣的彩條將馬的尾巴打成各種形狀漂亮的結(jié)，看起來格外抖擻。馬墊、馬鞍、嚼子等馬具也十分講究，經(jīng)濟條件好的主人在馬具的購置上很舍得花錢，以顯示自己的富有。

騎士也不同了，多為身著節(jié)日盛裝的中年人，他們有豐富的賽馬經(jīng)驗：既不能讓馬狂奔亂跑，又得保持領(lǐng)先的速度，騎士們個個勒緊韁繩，身體盡力后仰，馬和騎士在跑動當中都要求有優(yōu)美的姿勢，還要避免大的顛簸——小跑賽最講究的是平穩(wěn)，穩(wěn)中求快，最后由裁判員打分。

我們知道之后還會有馬上競技比賽，包括馬上射擊、馬上射箭、馬上拾哈達以及各種騎術(shù)表演，但時間已不允許我們再逗留下去。

回程的路上，剛好趕上一個鄉(xiāng)鎮(zhèn)的望果節(jié)。一隊盛裝的馬隊在一位舉著經(jīng)幡的老者帶領(lǐng)下穿過成熟的青稞田，鮮艷的色彩，古老的風(fēng)俗——西藏的路上，總是能給人額外的驚喜。

Tips

交通

當雄位于拉薩到那曲之間，是青藏線上重要一鎮(zhèn)。在拉薩的北郊客運站每天都有班車去當雄，去往那曲的班車也會經(jīng)停當雄。

藏地圣湖納木錯就在經(jīng)過當雄縣城之后的76公里處。旅行社都會有去往納木錯的專線，也可以找人合租車去當雄和納木錯。路程約三個小時。

食宿

青藏線已經(jīng)使得當雄發(fā)展成為食宿極為方便的縣城，不僅賽馬會期間，平時選擇住在當雄的人也不少。

賽馬會

當雄賽馬會從哪一年開始已不可考，傳說是蒙古人傳入的，以前還保留有較濃重的蒙古傳統(tǒng)儀式。通常是在每年藏歷的七月舉行（約公歷的8、9月），具體時間需要提前打探。

藏歷七、八月，正是牧產(chǎn)品豐收的季節(jié)，賽馬會也自然就成了交換農(nóng)產(chǎn)品和生活用品的集市。購買一些極具當?shù)靥厣奈锲窌遣诲e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