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是在“戲弄其父”嗎

蘇教版《〈史記〉選讀》節(jié)選有《高祖本紀(jì)》一文。課本第49頁有以下一段文字：

“未央宮成。高祖大朝諸侯群臣，置酒未央前殿。高祖奉玉卮，起為太上皇壽，曰:‘始大人常以臣無賴，不能治產(chǎn)業(yè)，不如仲力。今某之業(yè)所就孰與仲多？’殿上群臣皆呼萬歲，大笑為樂?！?/p>

課本編著者旁批：“眾臣面前，戲弄其父，粗俗鄙陋。”

這種解讀值得商榷。

劉邦真的是在“戲弄其父”嗎？

1. 奉、起、為壽

“奉”，意為“雙手捧著”，這里可以解釋為通“捧”；“起”即起身，離開座位；“為壽”的基本含義是“端起酒杯向尊長者祝?！薄?/p>

《鴻門宴》中劉邦對待項(xiàng)伯也使用了同樣的禮節(jié)：“沛公奉卮酒為壽?！?《魏公子列傳》中寫信陵君對待侯嬴：“酒酣，公子起，為壽侯生前。”

從“奉”“起”“為壽”三個(gè)動(dòng)作可以看出，劉邦的舉止很莊重，并沒有什么失禮的地方。

2. 大人、臣

“大人”猶言“您”，稱其父?！俺肌笔恰扒貪h之前，在一般人面前表示謙卑”的自稱語。在《高祖本紀(jì)》“置酒洛陽宮”一節(jié)中，劉邦在群臣面前使用了三個(gè)表自稱的詞語——“朕”“吾”“我”。通過對比，我們可以得到這樣一個(gè)判斷：劉邦稱太公為“大人”，以“臣”自稱，說明劉邦說話的態(tài)度是謙恭的。

3. 群臣皆呼萬歲，大笑為樂

在“未央宮”中，“太上皇”面前，劉邦的一番話后，“群臣皆呼萬歲，大笑為樂”。“萬歲”是尊頌劉邦，“大笑”是為了附和劉邦。劉邦手下的這群能臣武將顯然不會(huì)愚蠢到嘲笑“太上皇”的地步。

4. 更命酈邑曰新豐

“更命酈邑曰新豐”發(fā)生在次年的七月?！丁词酚洝嫡x》中有這樣的記載：“新豐故城在雍州新豐縣西南四里，漢新豐宮也。太上皇時(shí)凄愴不樂，高祖竊因左右問故，答以平生所好皆屠販少年，酤酒賣餅，斗雞蹴踘，以此為歡，今皆無此，故不樂。高祖乃作新豐，徙諸故人實(shí)之，太上皇乃悅?！?/p>

我們引用這一段文字想說明：劉邦并非是一個(gè)無賴到連他的父親都敢隨意“戲弄”的人。他的身上也有“為人子”的孝心。

根據(jù)上述的分析，我們認(rèn)為，《高祖本紀(jì)》中劉邦的這一段話，本意并非“戲弄其父”，而是一種調(diào)侃，是劉邦這個(gè)勝利者功成名就后志滿意得、得意忘形心態(tài)的自然流露。

認(rèn)為劉邦的這番話是“戲弄其父，粗俗鄙陋”的人，或許是受到《項(xiàng)羽本紀(jì)》中劉邦“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一番話的影響，以為“無賴之人只能做無賴之事”。

我們不知道“眾臣面前，戲弄其父，粗俗鄙陋”的說法出自哪一位名家之口。但是這一判斷顯然脫離了具體語境，是個(gè)人好惡之辭、一家之言。把它草率地放進(jìn)教材之中，顯然是不合適的。

[作者單位：江蘇省泗洪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