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改革開放“特快專列”的寧波

韓小寅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寧波只是中國東南沿海一個不起眼的商埠小城，全市工農業(yè)生產總值偏低，城市面貌破舊不堪，社會事業(yè)發(fā)展緩慢。1987年2月24日，國務院正式批復同意寧波市實行計劃單列。這個決定賦予寧波省一級經濟管理權限，從而讓它一躍成為中國東南沿海地區(qū)改革開放的前沿和重鎮(zhèn)。下半年起，國務院有關部門批準寧波市金融、外資、外經權限擴大、升級。1988年起寧波市全面實施國家計劃單列。這件事情的臺前幕后，凝聚著各級領導大力推進寧波改革發(fā)展的希冀和決心，以及“寧波幫”的不懈努力。由此，寧波開始史無前例的騰飛，向著長三角南翼經濟中心的目標邁進。

一、計劃單列市的由來。解放初期，由于歷史原因和發(fā)展過渡需要，全國的中央直轄市體制范圍寬泛，曾一并將大行政區(qū)15個直轄市統(tǒng)稱為中央直轄市。1954年4月，中央決定撤銷六個大行政區(qū)，中央直轄市調整為北京市、天津市和上海市。為進一步推進改革開放，八十年代起全國實行計劃單列市和部分城市升格為副省級城市的做法，這與解放初期的中央直轄市既有歷史淵源，又是順應發(fā)展需要的新事物。后因重慶、大連曾為大行政區(qū)直轄市，故這兩個城市有“老單列市”的通俗說法。

計劃單列市就是將不改變行政建制的某些省轄市（區(qū)）在國家計劃中單位列戶頭，視同省一級計劃單位，接受所在省的“統(tǒng)籌、服務、協(xié)調、監(jiān)督”等方面的領導，并賦予它相當于省一級的經濟管理權限，收支直接與中央掛鉤，由中央財政與地方財政兩分，無須上繳省級財政，也被人稱作經濟直轄。同時，躋身計劃單列市的城市還享有與省、直轄市一級的政治待遇、開展政治經濟體制改革的綜合試點。這些城市一般要具有雄厚工商業(yè)基礎和科技力量，在中國經濟發(fā)展中有特別作用、開放搞活重要地位的大城市，地區(qū)生產總值150億元以上，人口100萬以上。設立計劃單列市的目的是解決條塊分割、城鄉(xiāng)分割的矛盾，逐步探索一條以大城市為依托、政治與經濟適度分離的經濟發(fā)展路子。

計劃單列主要內容：生產安排、基本建設和技術改造、物資分配和調撥、科技發(fā)展、勞動工資、進出口貿易、用匯、財政收支、銀行信貸、社會發(fā)展等。

計劃單列管理體制的探索始于1983年。2月，國務院首先批準重慶市試行計劃單列，1985年大連市躋身其中。到1993年全國共先后設立16個計劃單列市：沈陽、大連、長春、哈爾濱、南京、杭州、寧波、廈門、濟南、青島、武漢、廣州、深圳、成都、重慶、西安。1993年，國務院決定撤銷省會城市的計劃單列，計劃單列市只剩6個。同年，中央機構編制委員會宣布，原16個計劃單列市行政級別為副省級，包括10個副省級省會城市和6個計劃單列市，而這些城市統(tǒng)稱副省級城市。1997年，重慶設立直轄市，不再屬于計劃單列市?，F大連、青島、寧波、廈門、深圳為計劃單列市。

二、鄧小平的殷切期望。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特別是1984年5月4日寧波市被中共中央、國務院批準作為全國首批14個沿海開放城市之一后，寧波的改革發(fā)展得到了中央領導關心、支持。僅開放之初的兩年，“中央副部級以上的領導同志到寧波視察就達250多人次，他們?yōu)閷幉ǖ拈_發(fā)建設提出了許多重要的指導意見”。鄧小平雖然沒有親臨寧波，但他十分關注、期待寧波的改革開放、發(fā)展。1984年至1988年鄧小平6次談話中，從改革發(fā)展全局著眼，提出要加快寧波開放與發(fā)展的重要指示。1984年8月1日，鄧小平和谷牧一同在北戴河會見包玉剛時，他語重心長地指出：“要加快寧波改革開放的步伐，把全世界的‘寧波幫都動員起來，建設寧波?！彪S后在與谷牧共進午餐時,又詢問有關沿海城市的開放情況，特別關切地談到寧波的發(fā)展。他說：寧波的事情好辦點，寧波有這么多人在外邊，世界上有名的兩個船王包玉剛、董浩云都是寧波人。還強調說，寧波的民航機場要解決；要派盧緒章同志去寧波，幫助那里搞好對外開放工作。盧緒章同志回寧波，什么形式都可以，什么名義都可以，叫盧緒章同志把全世界的“寧波幫”都動員起來建設寧波。1985年1月23日，鄧小平聽取中央領導同志關于經濟工作的匯報時指出：“包玉剛準備出資五千萬在寧波辦大學，還想投資辦鋼廠，不要讓他吃虧”?！胺彩歉氵@些投資的人，我們都要使他們有利可圖”。“寧波的發(fā)展速度可能不會慢，同大連展開競爭，發(fā)展‘金三角，如果把上海、寧波連起來，就可以解決上海的許多問題”。鄧小平上述高瞻遠矚的講話精神，不僅為寧波發(fā)展、定位以及發(fā)揮“寧波幫”的作用指明了方向，更站在全國、長三角改革開放的大局謀劃寧波的發(fā)展，它為以后寧波實施計劃單列確定了基調，發(fā)揮了關鍵作用。

三、爭取與大連同臺競爭。在鄧小平講話精神的鼓舞下，市委一方面客觀分析了寧波與大連的情況，感到寧波與大連在發(fā)展現狀和條件上相差較大，要趕上大連“感到分量很重”、“感到壓力很大”。同時，覺得這是小平對寧波的鼓勵和鞭策，希望寧波加快發(fā)展，所以一定要變壓力為動力，要努力趕上。

但寧波的發(fā)展與現實的矛盾不斷顯現。1984年寧波進一步對外開放以后，一下子成了國內的投資熱點，僅1984年和1985年兩年就完成城市建設工程量近1億元，相當于前三十多年的總和。在‘七五期間，“全市列入國家計劃的大中型項目二十多個，投資額比前六個五年計劃時期投資總和還要多?！闭窆饶镣舅f的那樣：“在短短的時間里，寧波這樣一個中等城市上那么多項目在我國建設史上是少見的。這既是寧波本身經濟發(fā)展的需要，也是浙江省和我們國家發(fā)展經濟的需要?！边@種投資“饑渴”既讓寧波感覺到了“先天不足”：城市各項基礎設施建設滯后，嚴重制約著寧波進一步的改革開放。又讓省、市感覺到寧波在“七五”建設中面臨的一些困難，省、市都無力解決。矛盾日益突出、集中表現在：一是經濟管理權限不適應發(fā)展需要。二是財力不適應。

寧波改革發(fā)展暴露出經濟權限掣肘、財力不足和競爭力薄弱的問題。一是不能直接與國家部委“對話”，難以爭取到帶動性強的大項目。二是機動財力少得很，1985年市財政收入78.4％要上繳中央和省財政，留用部分，除去經常性開支外，全年可用財力僅2600萬元。而工業(yè)產值與寧波相近的大連市，留用的資金相當于寧波的4.2倍。加上寧波沒有自營進出口權，不能直接與外商談生意簽合同，不僅制約發(fā)展外貿，還嚴重影響北侖港口的發(fā)展。

上述情況說明，寧波與大連比，不僅存在基礎設施方面的巨大落差，還有經濟管理權限方面的明顯弱勢。如果寧波要以港口的加速發(fā)展來帶動自身經濟的起飛，并進而推動全省經濟的騰飛，迫切需要中央在管理體制等政策措施的支持。否則，與大連就不是同一起跑線上的比賽。

為此，時任寧波市委書記葛洪升認為，要解決寧波改革發(fā)展的瓶頸問題，必須沖上“華山一條路”，爭取計劃單列。1985年10月，國務院副總理萬里在寧波主持召開的關于寧波開發(fā)和發(fā)展現場辦公會上，盧緒章認為，“同大連比要有條件。這里有一條，對寧波的待遇，如計劃單列、擴權、外匯等等都要同等，同樣條件。”為了創(chuàng)造寧波與大連同臺競賽的必要條件，加強寧波經濟開發(fā)的領導，會議決定成立國務院寧波經濟開發(fā)協(xié)調小組，負責協(xié)調國務院有關部委同浙江省有關部門的關系，加強對寧波開發(fā)工作的指導，解決寧波經濟開發(fā)中有關重大問題。谷牧任該組組長，國家計委副主任陳先任副組長。這是國務院在14個沿海開放城市中設立的唯一一個協(xié)調小組。1986年春，寧波市委提出了計劃單列的請求。

四、登上“特快專列”。雖然寧波躋身計劃單列市的要求強烈,但由于促成此事難度極大，希望并不大。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寧波的地位和經濟實力明顯遜于南京等城市，而類似城市同時紛紛要求計劃單列。在這種情況下，以包玉剛為代表的“寧波幫”在關鍵時刻，發(fā)揮了特殊的促進作用。國務院寧波經濟開發(fā)協(xié)調小組從中做了大量助推工作。

1986年4月17日，包玉剛借著國務院聘請他擔任國務院寧波經濟開發(fā)協(xié)調小組顧問的良機，巧妙地向國務院領導同志轉達了寧波爭取成為計劃單列市的想法。國務院領導表示，寧波計劃單列有希望。這讓省、市領導信心大增。1986年9月下旬，在杭州大華飯店舉行的一次會談中，國務院寧波經濟開發(fā)協(xié)調小組和省、市三方達成了全力申請計劃單列市的共識：由省政府向國務院提出正式報告。11月10日，浙江省正式向國務院提交關于寧波實行計劃單列的報告。11月28日，國務院寧波經濟開發(fā)協(xié)調小組第4次會議商定，以協(xié)調小組的名義建議國務院批準寧波市從1987年起實行計劃單列，賦予相當于省一級的經濟管理權限，并在寧波市進行經濟體制綜合改革的試點。為趁熱打鐵、盡力促成寧波的計劃單列，谷牧親自向中央領導撰寫報告，闡述寧波開發(fā)建設中的實際困難，希望中央批準浙江省提出的寧波實行計劃單列的請示。

然而，國家有關部委反饋的信息，猶如一瓢冷水，讓人頓時希望全無。由于要求計劃單列的城市太多，有關部門正在準備規(guī)范計劃單列城市的做法，寧波的計劃單列只能暫緩。關鍵時刻，包玉剛再次向中央領導進言。1986年12月2日，胡耀邦總書記在中南海會見包玉剛。當胡耀邦詢問寧波發(fā)展情況時，包玉剛馬上說，“寧波要搞上去，需要賦予寧波市省一級的管理權限”。在座的谷牧隨聲附和：“就是在國家計劃中實行計劃單列，現在是九個市（區(qū)）”。胡耀邦爽快地表示，“加上寧波、共十個，可以嘛！單列沒有問題?！敝醒腩I導和國務院領導的首肯，讓人覺得這件事似乎已成定局。

不料，一波三折。由于南京市早于寧波向國家提出計劃單列的請求,并被國家有關部委否決。同時，國家有關方面還宣稱：不再審批新的計劃單列市，似乎這扇大門就要合上了。而此時，實際主持寧波協(xié)調小組工作的陳先遠在海南島開會，協(xié)調小組辦公室主任王仲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1987年1月5日，王仲毅決定直接給國務院領導寫信。王仲毅詳細闡述了寧波申請計劃單列的緣由、特殊性和中央領導的意見，希望國務院予以支持。三天后，國務院領導批示：“屬非省會沿海重要城市，可按大連、青島待遇，予以單列?！笔悄?月24日，國務院國函〔1987〕37號文批復同意寧波市實行計劃單列：寧波市是我國對外開放的重要沿海港口城市，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正在逐步提高，為了加快對外開放和經濟建設的步伐，充分發(fā)揮沿海開放港口的作用，國務院決定對寧波市在國家計劃中實行單列，賦予其相當于省一級的經濟管理權限，并繼續(xù)在寧波市進行經濟體制綜合改革試點。1987年6月20日至24日，國務院寧波經濟開發(fā)協(xié)調小組第5次會議，浙江省政府同意寧波市計劃單列按市轄行政區(qū)范圍，1988年起全面實施單列。國家有關部門同意1987年下半年起寧波市金融、外資、外經擴權先行一步。還同意寧波市從1987年起單獨組團參加廣州的對外貿易商品秋交會。

五、史無前例的大發(fā)展。計劃單列，寧波迎來了史無前例的大發(fā)展。實現了經濟社會發(fā)展迅速騰飛，經濟實力高速攀升，人民生活全面改善，城市面貌煥然一新的嶄新跨越。寧波在全國的地位和作用全面提升。

寧波以港口為中心的基礎設施建設大變樣。北侖港二、三、四期工程、北侖電廠、櫟社機場、杭甬、甬金、甬臺溫高速公路等都已建成，甬臺溫鐵路基本建成，寧波從交通的末梢逐漸轉變成以港口為龍頭的交通樞紐城市。北侖港展開騰飛的翅膀，位列大陸吞吐量第二名的億噸級大港。

寧波的經濟計劃體制發(fā)生了重大變化，不僅享有省一級的經濟管理權限，還能夠更加自主地制定整體規(guī)劃和發(fā)展戰(zhàn)略。從1988年起，寧波即正式擁有自營進出口權。從此，寧波從一個貨源收購基地發(fā)展為全國重要的對外貿易口岸，外貿成為寧波經濟和北侖港發(fā)展的重要支柱。隨后，寧波又相繼進入“全國較大的市”行列、被國家列為綜合配套改革試點城市、被確定為副省級城市，寧波保稅區(qū)、大榭開發(fā)區(qū)也先后成為國家級開發(fā)區(qū)，寧波市科技園區(qū)升級為國家高新技術產業(yè)開發(fā)區(qū)，國務院批準設立寧波梅山保稅港區(qū)，是中國大陸第五個保稅港區(qū)。

寧波計劃單列前后10年的經濟發(fā)展速度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全市生產總值,1978年為20.17億元,到1987年為95.99億元,年均增長19%;1988年為118.62億元,到1997年為897.43億元,年均增長25%。全市財政收入,1978年為4.97億元,到1987年為11.34億元,年均增長10%；1988年為13.34億元,到1997年為75.04億元,年均增長23%。全市外貿進出口總額,1987年僅為0.21億美元；1988年為1.48億美元,到1997年為49.78億美元,年均增長59%。計劃單列后的10年是寧波經濟高增長期。1998年后的10年，全市生產總值、財政收入、外貿進出口年均增長率分別約為14%、25%、28%，寧波經濟繼續(xù)保持快速增長。

寧波在國內的地位逐步提高。先后成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全國首批文明城市、中國優(yōu)秀旅游城市、國家環(huán)保模范城市、國家園林城市、國家衛(wèi)生城市、中國最具幸福感城市、中國綜合競爭力前10強城市、中國品牌之都、中國10大最佳會展城市、全國再就業(yè)先進城、連續(xù)兩個年度公眾首選宜居城市。還被國務院定位為長江三角洲南翼經濟中心和現代化國際港口城市。

20年來寧波的發(fā)展登上了“特快專列”。2007年，全市生產總值達到3433.1億元，是1987年單列前的36倍，人均達到6.1萬元；財政收入723.9億元，是1987年的64倍。寧波港貨物吞吐量達到3.45億噸，穩(wěn)居大陸沿海港口第2位和世界港口第4位；完成集裝箱吞吐量935萬標箱，居大陸沿海港口第4位。外貿自營進出口達565億美元，在全國省、自治區(qū)、直轄市、單列市中居第11位。經濟總量已超過大連和廈門，在15個副省級城市中居第5位。實現了小平提出的要與大連展開競爭的夙愿。

（作者單位：中共寧波市委黨史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