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尼采往往被看作是一個徹底的相對主義者和視角主義者。但是,尼采的“權(quán)力意志”學說首先是他用來批判以往獨斷論哲學家的一個工具,也即通過指出哲學家偏見背后的“權(quán)力意志”來說明哲學的虛偽性,對真理之相對性的揭示只是尼采“權(quán)力意志”學說的次要目的。
關(guān)鍵詞:權(quán)力意志;視角主義;徹底的歷史主義;相對主義;獨斷論
作者簡介:王玉峰(1980-),男,山東沂南人,北京社會科學院哲學所研究人員,從事古希臘哲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B516.4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7504(2007)05-0032-04收稿日期:2007-03-20
對于尼采這位“不合時宜”的思想家,人們似乎從來沒有因為他思想的“不合時宜”而減弱對他的興趣,尤其是對他的“權(quán)力意志”學說。尼采既是所謂的“價值形而上學者”、“解釋學”的先驅(qū),又是“視角主義者”或“徹底的歷史主義者”,等等。在對尼采“權(quán)力意志”學說的諸種解釋中,海德格爾的影響尤其巨大。海德格爾在其兩卷本的巨著《尼采》中把尼采當作“最后一位形而上學家”來批判。他認為不可能離開尼采的“永恒輪回”來理解其“權(quán)力意志”,因為正如同“永恒輪回”回答了什么是“存在”一樣,尼采的“權(quán)力意志”學說是對“存在者”“本質(zhì)”的回答。如果存在者的“本質(zhì)”乃是“權(quán)力意志”的話,那么“權(quán)力意志”就是一切“價值”設(shè)定的最終“根據(jù)”;而如果任何“價值”的“設(shè)定”都是人基于一定的“視角”或“視域”而對事物的一種“評價”或“解釋”的話,那么“權(quán)力意志”本身就是那個最終的“整全的”視域本身。因此,我們可以說,通過海德格爾的“解釋”,尼采才成為了所謂“解釋學”的先驅(qū)或“價值形而上學家”。當然,需要指出的是,海德格爾無意去批判這種歷史主義,在他看來尼采在這方面做得還不夠,因為尼采還沒有思考“存在與時間”之間的真正聯(lián)系,因此還是個“形而上學家”。海德格爾的這種解釋直接為那些把尼采的“權(quán)力意志”學說看作最終“真理”的人鋪平了道路,盡管海德格爾本人并沒有這么做。
我們可以這樣簡要地概述關(guān)于尼采“權(quán)力意志”學說的那種徹底的“視角主義”、“相對主義”或“歷史主義”的解釋:一切的“真理”都不過是人們在某種具體的“歷史”情形中,基于某種“視角”或“價值”而對世界的某種“解釋”,因此任何“真理”都不過是“相對的”,而最終的“真理”就是承認“權(quán)力意志”這一“基本事實”。
這真的符合尼采“權(quán)力意志”學說的原意嗎?本文的主要目的即在于批判這種對尼采“權(quán)力意志”學說的徹底“相對主義”和“歷史主義”解釋。尼采和那些歷史主義者的區(qū)別在于,當后者把“權(quán)力意志”當成最終的“真理”來看待的時候,尼采則把它看作是自己的一種“權(quán)力意志”。下面,我想首先說明一下“權(quán)力意志”學說的馬基雅維利主義特征,因為它將澄清為什么尼采這么容易被納粹所利用,另一方面,澄清上述對“權(quán)力意志”學說的徹底歷史主義解釋在一定程度上根植于這一學說的某種馬基雅維利主義特征。
一、“權(quán)力意志”學說的馬基雅維利主義特征
把尼采放到馬基雅維利、培根、斯賓諾莎這些哲學家之后是合適的。因為他們的哲學在某些至關(guān)重要的地方是完全一致的。這個“至關(guān)重要”的地方,我指的是關(guān)于“德性”(arete)的看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德性”都是“超善惡”的。
一般說來,“德性”(arete)這個詞,在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等古典哲學家那里,指的乃是某種“卓越的能力”,當然這是在某種符合“自然”或“正當”的行為中體現(xiàn)出來的。而馬基雅維利僅僅保留了“德性”的這種“卓越”特征,而不論在什么行為中。比如,盡管一個君主非常的“不正義”,可是他如果“智勇雙全”的話,那么馬基雅維利也會稱他為一個“有德性”的人。在《君主論》中馬基雅維利無意區(qū)分真正的“君主”和“僭主”,或許在他看來,在某些“極端嚴峻”的情況下這二者根本沒有區(qū)別。培根的“知識就是力量”和斯賓諾莎把“力量”(power)與“德性”的直接等同[1](P171),都表明了他們思想中的馬基雅維利主義特征。
尼采的“權(quán)力意志”學說也同樣是一個馬基雅維利主義的命題。根據(jù)海德格爾的解釋,“意志”本身就要求某種超出自身以外的更強大的東西,因此就是“權(quán)力意志”。我們可以看到,“權(quán)力意志”學說中所包含的這種追求更強大的力量和統(tǒng)治的欲望等含義在尼采那里是顯而易見的。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尼采才不同意近代哲學對“生命”的某些看法,比如霍布斯的“自我保全”和叔本華的“生命意志”等。因為在尼采看來,“某個有生命的東西首先愿意發(fā)泄其力量?!旧硎菣?quán)力意志——自身保持只是這種情況的間接的和最經(jīng)常的結(jié)果之一?!盵2](P151)
因此,尼采的“權(quán)力意志”就相當于馬基雅維利式的對“德性”的追求?;蛘哒f,在這些哲學家們看來,“權(quán)力”和“德性”是一碼事。正是由于權(quán)力意志被看作是生命最根本的特征,所以尼采才從某種意義上稱權(quán)力意志是一切“價值”最終的根據(jù)。海德格爾等人則直接據(jù)此把尼采看作“解釋學的先驅(qū)”或“價值形而上學者”。
二、“權(quán)力意志”:尼采對哲學家們的偏見的一種批判
如果說追求馬基雅維利式的“德性”是尼采“權(quán)力意志”學說肯定性(positive)的一面,那么它還有否定性(negative)的一面,也就是尼采還用“權(quán)力意志”來解構(gòu)西方自柏拉圖以降的獨斷論。正是在這里,我認為那些據(jù)此把尼采理解為哲學上的“視角主義者”或“徹底的歷史主義者”的人犯了一個根本的錯誤,那就是他們用自己對哲學的一種“偏見”來理解尼采對“哲學家們的偏見”的批判。
在《超善惡》一書的第一章“談哲學家們的偏見”里,尼采用他的“權(quán)力意志”學說展開了對以往的哲學家們的偏見的全面批判。在尼采看來,以往那些標榜“追求真理”的哲學家們根本就不是被一種真正的“求真意志”所引導,而是這些所謂的“真理”從某種“欺騙的意志”中產(chǎn)生或者是被某種“道德偏見”所左右的[2](P139-140)。在這部作為“未來哲學的序言”的著作中,尼采認為,未來的“自由精神”或哲學家們必須首先要擺脫這些“道德偏見”,才有可能貫徹那種“理智的誠實”或真正的“求真意志”。而未來哲學的前進也必須基于對以往這些“偏見”的批判的基礎(chǔ)上才有可能。
具體說來,尼采對以往的哲學家們的偏見的批判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從根本上來講,以往的許多哲學家所宣稱的“真理”根本就不是真理,而是他們基于“求假的意志”的“發(fā)明”或?qū)δ承┢姷摹靶叛觥?,而非哲學的生活是需要這些“道德偏見”的,所以某些哲學家就迎合了這種需要。尼采寫道:
盡管真的東西,真實的東西,無私的東西可以享有一切價值,仍有可能的是:一種對一切生活來說更高的和更根本的價值被歸于假象,求欺騙的意志,自私和欲望。甚至還可能的是“構(gòu)成那些好的和尊敬的事物的價值的東西恰恰在于與那些最糟糕的,表面上對立的事物以自我暴露的方式相類似,相聯(lián)系,相交織,也許甚至在本質(zhì)上相等同。[2](P140)
在尼采看來,那些所謂的“真理”之所以是從某種“求欺騙的意志”中而來,從根本上而言在于:“最錯誤的判斷(先天綜合判斷屬于這樣的判斷)對我們來說是最不可缺少的判斷,如果沒有對邏輯經(jīng)常的偽造,人就不能生活;對錯誤判斷的放棄會是對生活的放棄,對生活的否定”[2](P142)。也就是說,在尼采看來“生活”需要那些虛假的“真理”或“偏見”,所以哲學家們才迎合了這種需要,發(fā)明了某些“真理”。需要注意的是,在尼采那里,“求真意志”與“求欺騙的意志”分別對應著兩種不同的生活,前者是哲學的生活,后者是非哲學的生活。上面所指的“生活”顯然是指非哲學的生活。正是人們通過用“邏輯”和“數(shù)學”對世界的“簡化”甚至“偽造”,人們的生活開始變得容易、舒適和穩(wěn)定??墒?,這畢竟不是哲學家的生活態(tài)度,而且在這種對世界的偽造中,尼采認為柏拉圖主義的偽造還帶來了嚴重的后果。
在“前言”中,尼采明確地批判了柏拉圖發(fā)明了“善本身”和“純粹的心靈”這兩個錯誤概念,尼采認為這是一切獨斷論中“最糟糕的,最長期的和最危險的錯誤”[2](P138)。因為這些謊言直接導致了“民眾的柏拉圖主義”,也就是“基督教”的出現(xiàn)??梢哉f,尼采哲學的一個重要目標就是要徹底拆穿柏拉圖主義和基督教這套“絕對真理”。
除了批判數(shù)學家和邏輯學家們對生活的“簡化”或“偽造”以及柏拉圖哲學對民眾“道德偏見”的迎合之外,尼采還批判了斯多葛學派用他們自己的“本性”來代替“自然”本身的做法[2](P145-146)。
第二,“哲學”是最富精神性的“權(quán)力意志”或“創(chuàng)世的意志”。在對斯多葛學派的批判中,尼采指出自然本身乃是“無度的揮霍,無尺度的漠不關(guān)心,無目的和思慮,無同情和公正,既富有而又沉悶和無信心”[2](P145)??墒撬苟喔饘W派卻宣稱“按照自然生活”,因此尼采反詰他們,“你們想一下作為力量的漠不關(guān)心之本身——你們?nèi)绾文軌虬凑者@種漠不關(guān)心來生活”[2](P145)。因此,所謂的“自然”不過是斯多葛派自己的“自然”或“本性”,斯多葛學派把自己的“本性”強加到了整個的“自然”本身上面。因此尼采說斯多葛學派這種作法無異于一種對真正的自然的“專制”。
尼采的深刻之處還在于,他看到這種情況不僅僅是斯多葛派所獨有的,而且是哲學史上的一個普遍現(xiàn)象。
但是,這是一個古老而永恒的故事;某種當時在斯多葛派那里發(fā)生的東西,今天還在發(fā)生,只要只有一個哲學開始相信自己本身。這種哲學總是按照它的形象創(chuàng)造世界,它不能夠做別的事情。哲學是這專制的欲望本身,最具精神性的權(quán)力意志,“創(chuàng)造世界”的意志,第一原因(causa prima)的意志。[2](P146)
尼采在這里說得非常清楚,以往的許多哲學由于只“相信自己本身”,所以就不能做別的事情而是按照自己的形象“創(chuàng)造”世界,所以“哲學”是一種最富精神性的“權(quán)力意志”??梢赃@么說,“哲學”的這種“創(chuàng)世的意志”或“第一因的意志”也是某種“求欺騙的意志”,只不過這種意志不再迎合民眾的“道德偏見”,而是“相信自己”罷了。
尼采的這個見解是非常深刻的,正是由于這種“創(chuàng)世的意志”,對自然的追問才變成了對“本原”、“始基”、“第一因”、“實體”、“主體”、“自我”等的追問。按照尼采的看法,這些都不是真正的“求真意志”,而僅僅是哲學家們的“權(quán)力意志”,一種對世界“專制”的意志。
顯而易見,尼采批評的是以往的哲學家們所“發(fā)明”的“真理”不過是他們的“權(quán)力意志”(要么迎合某些“道德偏見”,要么是“創(chuàng)世的意志”),而不是否定真理,主張哲學本身就是權(quán)力意志。對尼采而言,“權(quán)力意志”學說首先是他用以批判和解構(gòu)以往獨斷論哲學的工具,尼采的意思恰恰是說不要把自己的“權(quán)力意志”強加到自然本身上去,來“創(chuàng)新”和“發(fā)明”那些關(guān)于“第一因”的“真理”。尼采的“超人”是能夠?qū)σ磺姓f“是”的人,也就是說世界“是怎樣就怎樣”。這種“理智的誠實”乃是未來哲學家的“美德”。就是在這里,人們把尼采對以往獨斷論哲學家們的“偏見”的批判,當成了尼采正面的主張,認為尼采否定一切真理,主張一切真理都是“權(quán)力意志”基于某種“價值”的“發(fā)明”或“解釋”,因此反過來“權(quán)力意志”就是最終的“真理”。
三、權(quán)力意志:尼采對生命和世界的一種“解釋”
尼采不僅僅用“權(quán)力意志”來批判和解構(gòu)以往的獨斷論哲學,還在另外一種積極的肯定性的意義上來使用這個概念,那就是用它來“解釋”最基本的生命現(xiàn)象以及整個世界。
在《超善惡》一書的第36條格言中,尼采用了一個長長的“假設(shè)”來提出他的“權(quán)力意志”學說:
假定除了我們的渴望和激情的世界外沒有別的東西作為實在的而被“給予”……最后不僅允許進行這個嘗試,而且從方法的良心出發(fā),這是所要求的。并非假定多種的因果關(guān)系,只要一種唯一的因果關(guān)系就夠用的這樣的嘗試沒有被推向它的極端的界限(推向荒謬的地步,如果允許我這么說的話),這是人們今天無法擺脫的方法上的一種道德。……最后,問題是:我們是否現(xiàn)實地承認意志是起作用的,我們是否相信意志的因果關(guān)系;……簡言之,人們必須敢于作這樣的假設(shè):凡“作用”被承認之處,是否意志對意志發(fā)生作用——是否一切機械事件,就它們之中都有某種力量在活動而言,都是“意志”的“作用”。——最后,假定我們成功地把我們的全部本能生活都解釋成為一種基本意志形式——即權(quán)力意志,正如我的命題也包含了它——的擴展和分支;假定一切有機的功能都可以追溯到這種權(quán)力意志,并且在其中也能夠找到繁衍和營養(yǎng)問題——這是同一個問題——的答案,那就有權(quán)利把一切產(chǎn)生作用的力量明確地規(guī)定為權(quán)力意志。假如從內(nèi)部來看世界,假如就其“可理解的特征”來規(guī)定和描述世界——世界正是“權(quán)力意志”,別無其他。[2](P175-176)
這組長長的假設(shè)大致可以分為兩層意思來理解。首先,從方法論的“良心”出發(fā),應該盡量用簡單的因果聯(lián)系來解釋世界。而如果“權(quán)力意志”能夠解釋世界上的一切——包括“機械”的和“有機”的,那么權(quán)力意志就符合方法論的“道德”。其次,如果一切的“機械”作用可以被理解為“意志”的作用的話,并且一切“有機的”事物也被理解為“權(quán)力意志”的擴展和分支的話,那么,世界的本質(zhì)就是“權(quán)力意志”。
在這里,必須注意的是尼采是用一長串的“假設(shè)”來推導出世界即“權(quán)力意志”這個判斷的。也就是說,“權(quán)力意志”乃是尼采本人對“世界”的一種“解釋”,尼采并沒有武斷地說世界的本質(zhì)就是權(quán)力意志。不要忘記了,《超善惡》這部“未來哲學的序言”首先是反對“獨斷論”的。尼采以其“假設(shè)”而避免了“獨斷”,所以他才稱他未來的哲學為一種“嘗試”或“實驗”。
所以,當尼采用“權(quán)力意志”學說來解構(gòu)以往的獨斷論,而他的對手們則反詰他的“權(quán)力意志”學說本身也不過是尼采他自己的一種“解釋”的時候,尼采就非常誠實和愉快地接受了這一點,因為在尼采看來這種明顯的反駁恰恰是確證了他自己對這些“獨斷論”病癥的診斷。
尼采說:“假定這也只是解釋——而你們將是足夠熱烈地反對這一點?——那么,就更好了。”[2](P160)而所謂“更好了”顯然是指尼采的對手們在反對尼采的“權(quán)力意志”學說也僅僅是他自己的一種解釋的同時卻恰恰承認了尼采對他們獨斷論哲學的診斷:獨斷論哲學僅僅是對世界的一種武斷“解釋”,或他們的“真理”不過是他們“權(quán)力意志”的一種“發(fā)明”,僅此而已。
在我看來,那些把尼采看成是徹底的“歷史主義”和“視角主義”的人所犯的錯誤在于:他們把自己對哲學的一種偏見(哲學僅僅是一種“世界觀”)和尼采對以往獨斷論哲學的“偏見”的批判混同了起來。殊不知尼采的原意恰恰是要反對他們的這種“偏見”:哲學應該貫徹真正的“求真意志”,不要把自己的“偏見”強加到世界身上,并把這些道德偏見說成是“絕對真理”。
如果拋開尼采“權(quán)力意志”學說的明顯的馬基雅維利主義特征不談,而僅僅把它看作是尼采對以往的獨斷論哲學的一種“批判”和他自己對世界的一種嘗試性“解釋”,我想我們可以把尼采的“權(quán)力意志”學說看作是蘇格拉底“自知其無知”精神的一個遙遠的回音。
正如尼采認為的那樣,哲學作為對真理的追求,必須貫徹真正的“求真意志”,也就是誠實地肯定這個世界的“是其所是”,而不要把自己的某種“意見”強加到世界身上并謊稱這是“真理”。蘇格拉底在其全部的哲學活動中始終誠實地承認自己的無知,并且強調(diào)不要把“意見”當成“知識”。哲學家的態(tài)度就是首先要承認自己的“無知”,只有這樣才可能真正地開始“求知”。尼采和蘇格拉底一樣在某種程度上更接近“懷疑主義者”,他們都不相信未經(jīng)理性審視的“意見”,而且他們都是“獨斷論”的批判者,蘇格拉底用“辯證法”而尼采用“權(quán)力意志”分別解構(gòu)了這些武斷的“偏見”。
參考文獻
[1]斯賓諾莎.倫理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
[2]尼采.善惡之彼岸——未來哲學的序言[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0.
[責任編輯李小娟 付洪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