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年紀不算太大,并且骨子里甚至有點天真地認定自己還是個翩翩少年,但在內心的某個角落,卻總把記憶安頓,仿佛要叫自己活在昨天之中。瀏覽最新的時報,置身熱鬧的街市,不經意間總盼望能夠嗅出些許泛黃的氣息。
網上游弋,各類時聞迎面撲來,令人招架無力。但我還是每次都愿不厭其煩地鍵入那些早已塵封的名姓,那些已然退隱的語詞。重溫是一種快樂,偶有新的邂逅那便是加倍的幸福。
我相信冥冥之中存在著一種神秘的力量,因為今夜,就在今夜,一個喜悅在前方守候著我,等待著與我相約。
我不止一次地設想,在這神奇的網絡,它已經存在多時,它看見了我一直的漫無目標卻又不曾動搖的尋覓,它理解了我漲溢于心的那份虔誠。它之所以不把到來的日程提前哪怕一天,完全是為了要我好好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然而,它終究不忍再看我雙眸的濕潤,它終究被我的執(zhí)著打動,于是,不帶任何征兆地平靜地來跟我赴這一次約。
默念著最誠的祈禱,將文件連同喜悅、焦灼一同下載,等待的過程顯得無比漫長。
真的是泛黃的不時閃爍的老膠片,隨即,歡快跳躍的音樂彌漫開來,不用說,這是屬于童年的歌聲。岸邊開滿菊花的小橋上,一群孩子走了過來,哦,孩子們簇擁著一位奶奶,那么和藹,那么精神,她走在金菊飄香的秋天里,走在如鮮花般可愛的孩子中。
她,就是斯霞老師。
她走向的,是那永遠走不夠的講臺。今天,她要跟這些孩子一同學習“我們愛老師”。
聲音不再清脆,但卻那樣和暖;容顏不再清麗,但卻那樣慈愛。站在簡陋斑駁的講桌前,平凡、素樸得叫人想起鄉(xiāng)下的外婆。輕輕地走過去,扶一扶書本,沒有任何的雕琢,不作任何的修飾,但是,舉手投足間透出的愛的力量卻勝過了任何的雕琢和修飾。目光永遠平和而寧靜,溫暖地撫過每一個孩子的心房。
“‘關心’是什么意思呢?老師平常是怎樣關心你們的?”“斯老師問我為什么把手放在嘴里,我說我的牙齒活動了。斯老師就替我把牙齒拔了?!薄耙淮翁旌芾?,周小松穿的衣服很少,斯老師就找了一件衣服給他穿了。這也是老師關心我們。”
這哪里是教學的藝術,分明是一種人格的力量。這哪里是在上課,分明是一種心靈的交流。這是一堂課,可我們分明看到了每堂課。愛是細節(jié),斯老正是在細節(jié)之中詮釋著她的愛。
一字一句,一筆一畫,一絲不茍。這些剛入學的孩子啊,你們可知道,你們正享受著無數人艷羨的幸福。
袁微子老先生當年稱斯老“于質樸中見真功夫”,詩人臧克家為她題詩云“一個和孩子常年在一起的人,她的心靈永遠活潑像清泉”,成尚榮先生盛贊斯老是“完美的永恒存在”。誠哉斯言!
下課的鈴聲響了,孩子們像小鳥般涌出教室。他們玩起了游戲,跳起了找朋友的集體舞。啊,斯老師也在中間,你看她拍手、舉臂、轉圈,跳得多歡!她是里邊的真正的大孩子。
這一年她70歲。
記得斯老離開的時候。一位記者在其名為“母愛走過的日子”的紀念特寫中,用飄動的膠片式樣呈現了斯老各個時段的相片,從此,這個意象在心底再也揮之不去。今夜,看著她,聽著她,不由又想起那些個意象。是的,她完美地存在于時間的河流中。
影片最后的時間告訴我們,這段記錄離今天已經差不多30年了。但我想,它不會塵封,不會退隱。它會感動今天,它會感動永恒。
關閉電腦,推窗望去,繁星點點,萬籟俱寂,這繁華都市的一隅已然安睡。我這顆客居他鄉(xiāng)的孤寂的靈魂,在今夜被包裹得異常柔軟。
(作者單位:海門市實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