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智慧　薪火傳承

劉崇譽

“歷史上的宣南地區(qū),大體上指今北京市宣武區(qū)的管轄范圍?這里是一塊寶地,有悠久深厚的文化積淀?人才蔚起?俊采星馳?大批著名的詩人?學者?政治家?藝術家曾經(jīng)在這里居住過?活動過?……由于薈萃了大批歷代的文化精英,留下了許多可資觀覽?可資紀念的種種痕跡?會館?廟宇?戲樓?書肆?園林,有文物價值的古跡勝景,可說觸目皆是?誠集京師文化之精華?”這是著名歷史學家戴逸老先生對宣武地區(qū)和“宣南文化”的評價?宣南眾多的文物古跡是宣武城市文脈的載體,并且隨著宣南文化研究的逐步深入,“宣南”這塊寶地上的歷史遺存因其不可再生?不斷消亡而更加顯出彌足珍貴?

上世紀90年代以來,北京城區(qū)危舊房改造聲勢浩大,使許多埋名于坊間的宣南文化古跡瀕臨湮滅?為繼承歷史文脈?保留城市記憶,挖掘宣南文化這一民族文化的瑰寶,宣武區(qū)委?區(qū)政府采取了卓有成效的保護性措施?其中的一項重要措施是,邀請首都歷史學?建筑學?戲曲學?民俗學?文物學方面的專家學者,從不同領域和角度對宣南文化遺存進行了系統(tǒng)研究?專家們依據(jù)文獻記載對宣武地區(qū)進行了歷時數(shù)年的大規(guī)模踏訪,實地測量了幾乎全部的古舊建筑,并將其繪制成圖,編輯出版了全面記錄宣武區(qū)文化史跡的鴻篇巨制《宣南鴻雪圖志》,將宣南地區(qū)全部文物古跡和歷史遺存繪制在冊,對正在模糊以至消失的宣南記憶做了一次搶救和挽留?

《宣南鴻雪圖志》這部反映宣武地區(qū)史跡?獲第五屆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特等獎的著作,其編輯過程中形成的材料以及定稿均在宣武區(qū)檔案館珍藏,是我館最具地方特色的檔案史料之一,成為我館參與宣南文化資料收集的第一項重要成果?

《宣南鴻雪圖志》相關資料概述

《宣南鴻雪圖志》為北京市宣武區(qū)建設委員會和北京市古代建筑研究所合編,建筑歷史學家王世仁主編,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1997年出版?全書由宣武區(qū)重要史跡分布圖?重要史跡位置圖?重要史跡簡介?部分史跡實測圖?現(xiàn)存史跡照片集等內(nèi)容組成,從不同角度記錄了宣南歷史文化遺跡?遺址,內(nèi)涵豐富,資料翔實,具有較高的文物資料價值和社會價值?北京市副市長劉敬民(時任中共北京市宣武區(qū)委書記)曾撰文稱該書:“可以算作一部圖文并茂的宣武史,它從一個側(cè)面向世人展示了宣武區(qū)的生長史和文明史?”

宣武區(qū)檔案館存有這一巨著編輯過程中形成的全部文字材料約80萬字,其中有中國工程院院士吳良鏞?建筑歷史學家王世仁?北京文史專家葉祖孚等同志的手稿;全部照片及底片3000余張;部分測繪底圖784幅?

《宣南鴻雪圖志》反映的士人會館遺址

據(jù)《宣南鴻雪圖志》載,北京的會館約400余所,宣武區(qū)約占70%,有356所之多,為全國所罕見?宣南士人會館是透視清代京師歷史文化的重要窗口?

有清一代,清政府在京師實行滿漢分居?旗民分治的特殊政策,結果使成千上萬的漢族士人聚居于宣武門外南部?這方圓不過五平方公里的地方,被士人習稱為“宣南”?京城漢官及士子寓居外城,文人舉子趕考來京,也大多居住宣南,士人們在宣南“談經(jīng)論史,盱衡時局,撰文吟詩,著書立說”,形成了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獨特的小地域大文化的士人社會景觀,產(chǎn)生出宣南的士人文化,大量的會館因此應運而生?宣南的會館集中保存了許多重要歷史遺跡,是研究清代文化史,特別是研究近代中國社會歷史變革不可多得的歷史見證?

清初及至中期,中國封建社會高度發(fā)展,營造了一個“康乾盛世”的局面,完成了全國的統(tǒng)一,經(jīng)濟總量高踞世界首位,在文化上大規(guī)模組織編纂《四庫全書》則是一重要標志?參與修書的士人共有三千余人,其中許多人就住在宣南的會館里,如清代著名學者紀曉嵐?朱筠?錢大昕?王鳴盛等等?當時,全國最著名的鴻學大儒薈萃于宣南,構成了宣南士人文化的主體,在歷史上產(chǎn)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如漢學大師戴震入京之初就住在宣武門外大街的歙縣會館,后應聘入四庫館任纂修?清中葉以戴震為主要代表的乾嘉學派主導了文化學術潮流,漢學的發(fā)展達到高峰?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提到的中國人王茂蔭,在道光?咸豐?同治三朝任過御史?侍郎等職,他一生大部分時間也是在歙縣會館度過的?考據(jù)大師閻若璩居住在宣南儲庫營太原會館,他潛心研究《尚書》三十年,著《古文尚書疏證》八卷,成為考據(jù)學的經(jīng)典之作?清代著名詩人施閏章寓宣城會館,其詩風樸實,又能反映民生疾苦,并得唐詩之風采?在晚清詩人中,最受人們推崇的是龔自珍,柳亞子稱贊他是“三百年間第一流”,宣南番禺會館是龔自珍的故居?晚清的日夕悲風歲月是很沉重的,由于清廷頑固地堅持專制統(tǒng)治,閉關鎖國,不思變革,曾經(jīng)舉世矚目的東方巨龍,只不過一百多年,就淪為任憑西方列強任意宰割的半殖民地?在外力猛烈沖擊下,有識之士奮起御侮圖強,奏響了民族覺醒的先聲?中國近代史上一些重要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的活動,幾乎都與宣南的士人會館息息相關?民族英雄林則徐被譽為“開眼看世界第一人”,他在宣南生活近十年,故居位于宣南高家寨莆陽會館,在宣南醞釀發(fā)起了禁煙運動,揭開了中國近代史的序幕?

鴉片戰(zhàn)爭后,中國被迫打開國門,出現(xiàn)了學習西方先進科學技術的洋務運動,為中國近代工業(yè)發(fā)展奠定了初步基礎?洋務運動的領袖人物李鴻章發(fā)起修建北京最大的會——安徽會館,成為淮系官員?將領在京活動的一個重要據(jù)點?不僅如此,維新派最早的政治團體強學會也在這里成立,并在此出版了最早的維新派報刊《中外紀聞》,使會館具有了一定的政治功能?中國最早的大學——京師大學堂(北京大學的前身)也是在這里辦起來的?

中日甲午之戰(zhàn)中國慘敗,人們痛定思痛,開始認識到只是引進或制造洋槍洋炮并不能達到自強,必須從政治上進行改革才有出路,于是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戊戌維新變法運動?運動的領袖人物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等分別住在南海會館?新會邑館?瀏陽會館?維新志士幾乎自始至終都在宣南各會館進行政治活動,如保國會所在地粵東新館以及“公車上書”集會地楊椒山祠等等?最后,譚嗣同等六君子在宣南菜市口慷慨就義,血灑宣南?戊戌維新運動的先驅(qū)在宣南會館留下了“開中國近代改革之先河”的重要歷史遺跡?

維新運動失敗后爆發(fā)了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的統(tǒng)治,建立了民國?在推翻帝制建立民國后,為謀求南北統(tǒng)一,發(fā)展經(jīng)濟,鞏固民主共和制度,孫中山曾先后五次親臨位于宣南虎坊橋的湖廣會館,并在此主持了國民黨的成立大會?

偉大的五四運動開辟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新時代?在新的歷史時期,會館為應試舉子服務的功能已不復存在,但是它繼續(xù)發(fā)揮聚集先進知識分子的積極作用?陳獨秀?李大釗?胡適在米市胡同的涇縣會館創(chuàng)辦了新文化運動中的重要期刊《每周評論》?更應該提出的是,1912年魯迅先生來到北京就住在紹興會館,一住就是七年半?在這里他第一次以魯迅這個筆名,發(fā)表了中國新文學史上的第一部白話小說《狂人日記》,并寫了《孔乙己》?《藥》等名作,還在《新青年》雜志上發(fā)表了大量雜文,猛烈抨擊封建思想,成長為中國新文化運動的先驅(qū)?毛澤東1920年來京住進爛縵胡同的湖南會館,在此召開了千人參加的“湖南各界驅(qū)逐張敬堯大會”,展示了年輕革命家的風采……

如《宣南鴻雪圖志》所載,在中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像宣南這樣集中了如此多的會館,保存了這么多重要的歷史遺跡,宣南會館可以說是中國近代史的化石群?

結束語

《宣南鴻雪圖志》是一部濃縮宣南地域三千多年歷史文脈,勾畫舊城北京近代風采生動畫面的鴻篇巨制?編纂這部巨作而形成的檔案史料,雖只是對宣南歷史“雪泥鴻爪”的考察錄繪,但卻是對宣武地區(qū)文明史的最好見證?尤其是宣南士人會館等史跡簡介?實測圖?照片集等史料內(nèi)容,更是生動地展示了宣南文化繼往開來?銳意進取的民族精神,將是留給后世子孫最為富貴的精神財富?

作者單位:北京市宣武區(qū)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