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決死一縱隊的一段經歷

張漢文

教五團改編為決死隊四總隊(后二總隊)

“七七事變”后，根據(jù)當時形勢，組織決定由薄一波向閻錫山提出了組建新軍的建議。得到閻錫山同意后，即于8月1日那天將政訓班、民訓團及國民兵軍官教導團第八、九團各300多名學員，以自愿報名的方式組建了“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相當于團，不久改稱為第一總隊)。當時，我們“教五團”的營盤里被日軍投下了兩枚小型炸彈，舊軍官們怕得要死，一聽飛機響，就帶學員到野外玉米地里去躲避，正規(guī)訓練已無法繼續(xù)進行。政治部主任李一清動員學員自愿報名參加“決死隊”，絕大部分學員都報了名。一些未下決心者被集中編成四個連，大家稱之為“怕死連”。我因表現(xiàn)較好，被調到十一連九班任副班長。后經多方工作，除個別逃跑者外，全團恢復原來建制，改為決死第四隊。以后，隨著大同失守、閻軍一再潰退的形勢變化，閻錫山又全權委托薄一波再從速組建、發(fā)展五個旅的新軍，這樣，“決死隊”就由四個總隊(團)迅速發(fā)展為四個縱隊(旅)，正式番號為：國民革命軍獨立第一、二、三、四旅，統(tǒng)稱“決死縱隊”。1937年11月，決死一縱隊在晉東南沁縣的仁勝村宣告成立，薄一波任政委兼縱隊長，軍事干部多由閻錫山派來的舊軍官擔任，而政工干部多是共產黨員。而且縱隊新轄一總、二總(四總改稱)外，三總則是由八路軍總部和一二九師派來的經過長征、富有戰(zhàn)斗經驗的紅軍干部任職組建的。經過多次調整、訓練，大大加強了一縱的戰(zhàn)斗力量。

在決死一縱隊二總隊重機槍中隊的戰(zhàn)斗經歷

教五團改編為決死隊第四總隊后，即由訓練機構變成了戰(zhàn)斗部隊。剛改編完，我們就接到閻錫山的命令——去太原守城。部隊從營房出發(fā)，步行到壽陽芹泉火車站時，又接到薄一波的命令，讓返回營房待命，準備南下開赴抗日戰(zhàn)場。1937年10月底，部隊經昔陽、遼縣、和順到達武鄉(xiāng)縣城。途中，原從舊軍隊派到教五團的班、排長和少數(shù)戰(zhàn)士因怕苦怕死而大批逃亡。于是又從學員中提拔了許多初級干部，并招收新兵補充了部隊。11月，一縱建立后，四總隊隨即改番號為“山西青年抗敵決死第一縱隊第二總隊”，并進行了整編，下轄3個大隊，每大隊下轄3個中隊。原來的12個連，除編為9個步兵中隊外，又組建了一個重機槍中隊和一個特務中隊，均屬總隊直接領導。我在重機槍中隊被提任了副班長。

為了加強黨對部隊的領導，加強政治思想工作，從縱隊到總隊，都不斷地在舉辦政訓班，對干部進行輪訓。我一提任為副班長，就被抽調到洪洞縣下魯村一縱政治部舉辦的短期政訓班學習了一個多月。政訓班的課程安排很緊，由縱隊秘書長張風閣、安慶洙等黨的領導干部親自授課，增強了大家對抗日形勢、任務及如何作好戰(zhàn)士政治思想工作的認識。我在結業(yè)回到中隊后，即任排級政治工作員。為了加強游擊戰(zhàn)術訓練，提高殺敵本領，總隊政治部主任梁膺庸還從一二九師要來10名經過長征的老紅軍干部到總隊任職，使部隊的政治軍事素質都有了很大提高。我們不僅配合八路軍主力和日軍作戰(zhàn)，而且還對內團結、教育、改造多數(shù)舊軍官，孤立并打擊少數(shù)頑固分子；對外建立民運工作隊，經常深入到村、戶，宣傳和組織群眾，建立抗日根據(jù)地和擴大抗日武裝。在不長的時間里，就在武鄉(xiāng)、榆社、襄垣、黎城和屯留等地區(qū)，對舊的村政權進行了改造，執(zhí)行了減租減息、合理負擔，動員青年參軍。不僅使部隊得到了擴編，而且還先后成立了兩個游擊團和一些縣大隊、村自衛(wèi)隊等民兵組織。

記得我們在武鄉(xiāng)玉品村一帶發(fā)動群眾向惡勢力作斗爭時，從太原撤退下來的300多名全副武裝的國民黨軍散兵，正沿途糟害百姓，部隊協(xié)助村黨支部，召集附近幾個村的自衛(wèi)隊、游擊隊將其包圍。經過談判，繳了他們的械，保護了群眾利益，還動員其中200多人自愿參加了游擊隊，余下的人發(fā)給路費遣散回家。繳械的300多支槍，除發(fā)給3個村的自衛(wèi)隊各10支外，其余都裝備了游擊隊。當時天氣漸冷，部隊尚未發(fā)棉衣。本著“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的精神，我們在武鄉(xiāng)南溝村動員地主捐獻了 5000套棉衣，解決了我們二總、三總和游擊隊的過冬問題。這個階段，軍民齊動員，積極參加了保衛(wèi)抗日根據(jù)地的戰(zhàn)斗。

我們重機槍中隊當時有重機槍四挺，并有八匹騾子分別馱著槍和子彈，編為兩個排和一個步兵班。這在當時就是最珍貴的重武器了。因行動不便，我們重機槍中隊參加靈活機動的小型游擊戰(zhàn)斗很少，即使參加大的戰(zhàn)斗，也多是擔任掩護大部隊的任務，直接沖殺很少?；貞涍@一階段我參加的主要戰(zhàn)斗有：

①韓洪反“掃蕩”突圍

1938年3月，日軍集中萬余人，分幾路從同蒲線同時對我根據(jù)地發(fā)起大“掃蕩”?？v隊決定主力向外線轉移。我二總隊為前衛(wèi)，掩護縱隊直屬機關；三總隊為后衛(wèi)，掩護專署直屬機關。因情況不明，我隊在沁源以西魚兒川、郝右溝一帶與敵人遭遇。在大隊長黃從述指揮下，我二總三大隊奮勇阻擊敵人，使縱隊直屬機關得以安全轉移。我重機槍連在掩護三大隊阻擊戰(zhàn)中打得又準又猛，起了很大作用。三總隊在韓洪遭敵包圍，因敵人數(shù)量多、武器精，他們只好通過深山密林，分頭突出重圍，損失較大。經不起戰(zhàn)斗考驗的舊軍官和士兵又逃走一批。此役使部隊在軍事、特別是政治上得到了很好的鍛煉，也更加純潔了。

②粉碎日軍“九路圍攻”

1938年4月，日軍開始對晉東南進行“九路圍攻”。我二總隊奉命配合八路軍追擊、圍攻敵人。等我們的部隊到達襄垣廄亭鎮(zhèn)西山向前偵察時，與向南撤退的敵人側翼掩護部隊遭遇。一股敵人在機槍掩護下向我陣地迂回接近，我重機槍中隊掩護八中隊將其擊退。八中隊雖傷亡了14人，但戰(zhàn)斗的勝利對軍民鼓舞很大。之后，大家勇于戰(zhàn)斗，繼續(xù)尾追敵人，經夏店直達長治附近。大部隊向高平方向追擊，留下我二總二大隊伺機解放長治。當我們接近長治城時，從西門出來一股敵人，我部將其打得直向南撤退，并很快解放了長治城。

③夜襲臨汾火車站

粉碎敵人“九路圍攻”后，部隊于5月下旬奉命向洪洞、臨汾方向進發(fā)，與一總隊協(xié)同，在洪洞、臨汾一帶破壞同蒲鐵路，并襲擊敵人。縱隊長(舊軍官)魯應麟命令裝備薄弱的決死隊強攻日軍設防堅固的臨汾城，企圖借敵人之手消滅或者削弱這支新軍，遭到部隊指戰(zhàn)員和政工人員的堅決反對，并與之進行了堅決斗爭，逼使魯?shù)扰f軍官偷渡汾河，脫離部隊。魯走后，縱隊分析了敵我情況，決定發(fā)起夜襲臨汾車站的戰(zhàn)斗。當時，我和許多戰(zhàn)友都報名參加了夜襲戰(zhàn)斗。一總隊組織了100人的“奮勇隊”，在杜副大隊長率領下向車站攻擊。二總隊在重機槍掩護下，以四中隊為主攻部隊，在中隊長李生堂、指導員石磊的率領下，以迅猛的行動沖進站房，打得敵人措手不及，亂成一團。分隊長趙泰芳率領戰(zhàn)士用砍刀殺傷許多敵人，背出步話機、槍支及其他物資后，很快撤出戰(zhàn)斗。此役共殲敵百余人。這是一次以較小代價

取得較大勝利的戰(zhàn)例。

④破襲洪、趙鐵路

襲擊臨汾車站后，一總隊奉命回根據(jù)地休整。我們二總隊奉命進駐霍山山下，在洪洞、趙城、霍縣一線破襲鐵路。部隊經常在夜間以大隊或中隊為單位，扒鐵軌、移道岔，或埋伏打擊來修路的敵人，使其兵員、武器彈藥和物資供應運輸不暢，損失慘重。

沁縣整訓、入黨提干

1938年8月，二總隊奉命調回根據(jù)地腹心沁縣一帶。在集中進行了9個月的休整訓練后，部隊強化了政治工作的領導。政治部主任梁膺庸調到犧盟總部工作后，傅雨田繼任政治部主任。政治機關也作了局部調整，部隊政治工作較前更加活躍。特別是薄一波政委在沁縣的仁勝村召開了第一次干部大會，作了決死隊建軍方針的報告后，對部隊建設起了重大作用。黨組織的發(fā)展也加速了。8月中旬，同隊薛文高介紹我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我又介紹戰(zhàn)士李丙辰入黨。因為當時黨是處在絕對秘密的單線聯(lián)系之下，所以后來由于薛的工作調動，我便與其失去聯(lián)系。直到1940年，經指導員宋文海同志介紹，我又重新入黨(后來才知道，那段時間，因為黨的北方局個別領導有右的傾向，怕影響和閻錫山的關系，所以下令停止新軍中黨的活動，經統(tǒng)一思想后，即得到糾正)。在整訓中，干部也作了較大的調整?？傟犻L賈毓芝和一大隊副隊長趙得壽等一批舊軍官抗拒改造，害怕艱苦，貪生怕死，先后逃離部隊，于是調一總隊的隊副潘云祥任二總隊長。由于是集中整訓，我和總隊的首長有了較多的接觸。特別是薄一波政委在整訓期間，經常到基層視察，這樣就有了我和他見面的機會。記得有一天上午薄政委來到我部，他身著軍服，30多歲，留個平頭，和戰(zhàn)士談笑風生，十分平易近人。說起訓練，他要和戰(zhàn)士進行摔跤比賽。我就挑了連里又高又壯、號稱“大力士”的李丙辰和他比賽，戰(zhàn)士們都在周圍觀看。沒有幾個回合，李就被薄摔倒在地，大家都鼓掌祝賀。薄一波挑戰(zhàn)地說，誰不服氣，再來比試比試，但沒有一人應聲。他借此機會教育官兵，要抗日就要認真訓練，提高身體素質，練出殺敵本領。他的言傳身教，對大家鼓舞很大。

(作者生于山西夏縣張家峪村，1936年12月參加犧盟會，先后在決死一縱隊、太岳軍區(qū)情報處工作，后轉到地方，曾任銀行副主任、工廠書記、運城地委副書記、省化工廳廳長兼黨組書記，離休后享受副省級待遇。)

(責編巖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