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程是快樂的

錢 程 滑稽表演藝術(shù)家，國家一級演員，代表作有獨腳戲《十三人搓麻將》，滑稽戲《GPT不正常》、《世界真奇妙》、《獨養(yǎng)女兒》、《太太萬歲》等，以及電視情景劇《老娘舅》、《新上海屋檐下》和《從頭開始》等。曾獲第三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shù)獎配角獎，并被上海市文聯(lián)和中國曲藝家協(xié)會分別評為“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和“德藝雙馨會員”?，F(xiàn)任上海滑稽劇團副團長，上海市曲藝家協(xié)會副主席。

舞臺上的錢程，戲話連篇、動作夸張；生活中的錢程，從容淡靜，優(yōu)雅理性。生活和藝術(shù)之間的反差，賦予錢程一份超脫物外的思考，使他的表演平添了一份文人氣息，使他的藝術(shù)增加了濃郁的文化內(nèi)涵。

“麻將”是怎樣“搓”出來的

熟悉錢程、熟悉滑稽藝術(shù)的人們大多知道，獨腳戲《十三人搓麻將》是錢程由學員向演員轉(zhuǎn)變的轉(zhuǎn)折點。但很少有人知道，在這個轉(zhuǎn)折點中，錢程遇到過幾多甜酸苦辣，幾多彷徨思索。

“當時我在學這個段子時，上海滑稽的創(chuàng)演是以彈唱為主，碰巧我又是個擅長于唱的人。不過，我沒趕那趟潮流。我覺得，一個滑稽演員要在舞臺上站住腳，練好說表基本功至為重要。平時我們說‘說學做唱’，為什么要把‘說’放在首位，就是這個道理。于是我舍棄彈唱段子，專門揀了《十三人搓麻將》這個硬骨頭來啃。這個段子不僅為我今后表演打下了扎實的基礎(chǔ)，而且對我加強滑稽藝術(shù)的理解同樣大有助益?！?/p>

《十三人搓麻將》是獨腳戲的經(jīng)典段子，其難點主要有兩個，一是方言，二是“貫口”。錢程憑著他特有的聰穎敏捷，一學就像。然而，學像之后，一些精妙之處卻須靠自己來“悟”了。錢程說：“為了表現(xiàn)人物，我得進行形象和聲音的化裝——有的喉嚨粗，有的喉嚨細，有男人，有女人……最重要的是，這十三人應該有各自的方位感，圍觀的人怎樣，起哄的人又如何，都要有‘內(nèi)心視像’。演員的視線雖是空的，但心里要有人?！?/p>

與方言相比，“貫口”訓練無疑更具挑戰(zhàn)性。為了能在臺上一口氣把方言說完，錢程每天都練到嘴唇發(fā)麻?！皠e人大概難以想象嘴皮發(fā)麻是什么感覺，但我確實體驗到了——那可真難受啊!可我這個人做事有個特點，那就是有毅力。”憑著一股毅力，錢程在臺上一人演十三個角色，不僅說得快而清楚，更能讓觀眾真切感受到人物的言行、神采，仿佛真的在觀賞一臺熱鬧的麻將大戰(zhàn)一樣。這場“麻將”“搓”下來，錢程的演藝事業(yè)頓時進入了新的境界。

滑稽藝術(shù)需要承擔的

1996年起，電視情景劇成了上海電視迷的一杯餐前開胃酒或一道餐后甜點心。作為上?；鼊F第一小生，錢程也在其中一層身手，從《老娘舅》的董大發(fā)，到《新上海屋檐下》的阿福哥，如今又變成了《從頭開始》的阿狗。

錢程曾經(jīng)演過三年的《新上海屋檐下》，每天一集。剛開始時，錢程有很多藝術(shù)；中動，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靈感也就慢慢流失了。“我們當時就認為，這只是個人們愛吃不吃的‘文化快餐’。制作成本太低，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出精品的?！?/p>

于是，上?；鼊F和東視文藝頻道首度合作，經(jīng)過仔細考量和臻選，推出了反映老上海風情的情景劇《從頭開始》。錢程認為，滑稽藝術(shù)除了要娛樂大眾，更重要的是要擔起一種責任。老年人懷舊，需要經(jīng)?；仡櫮贻p時的生活年輕人好奇，希望了解舊上海的生活和上一輩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這個任務，就需要滑稽藝術(shù)來承擔?！稄念^開始》，正好滿足了這兩方面的需求。

談起《從頭開始》，話題就離不開豆豆。錢程非常喜歡這棵劇中的“小草”?！八苡腥藲?，很有觀眾緣。她雖不是滑稽演員，但有成為滑稽演員的潛質(zhì)。她也非常謙虛，排演時會和我討論臺詞怎么念。有一次，當我對她說某句臺詞如果倒過來念效果會更好時，聰明的她馬上就領(lǐng)會了?！?/p>

在兩年的合作中，豆豆這個“開心果”經(jīng)常把一向以嚴肅自居的錢程逗得開懷大笑。有一次拍戲時，“師母娘”叫大伙兒吃飯，但要等客人來了一起吃。在等的時候，豆豆慢慢把粽子剝開，塞到嘴里吃了起來。這個情節(jié)在劇本里是沒有的，老演員韓玉敏見了，反應也挺快，馬上說：“你怎么就吃了，客人還沒來呢。一‘當時豆豆是滿嘴粽子，受了批評又說不出話，把機智和幽默在一瞬間展現(xiàn)得恰到好處，我真的很佩服她，于是當

男人的一半是老婆孩子的

早就聽說錢程和孫勤園是對模范夫妻，在參加《家庭演播室》節(jié)目錄制時，他還公開了一封情書?！捌鋵嵾€是很平常的。因為是同班同學，所以互相比較了解，不知不覺就愛上了。畢業(yè)時我和她一起創(chuàng)作了個獨腳戲，名叫《電視百花》。內(nèi)容是學唱各地戲曲，演電視節(jié)目，容量很大，當時在青年演員中也是出類拔萃的。我覺得她這人挺老實的，做老婆挺不錯。接著就談戀愛，一談就是八年?！?/p>

關(guān)于對兒子亮亮的培養(yǎng)問題，錢程夫婦自有想法。他們并不希望兒子過早進入藝術(shù)殿堂，而是先在學業(yè)上打穩(wěn)根基。不過“龍生龍、鳳生鳳”，亮亮很快迷上了表演藝術(shù)，并已經(jīng)和老爸兩度同臺演出。一次是在電視臺學說五種方言，另一次是在藝術(shù)節(jié)“天天演”中來了一段《成語新編》，這次父子倆互換了角色，由錢程來捧，亮亮來逗。

“我這個兒子在語言上有點天賦，而且有一定的幽默細胞?！卞X程喜滋滋地說。有一回過大年，錢程正躺在床上看“春晚”，亮亮鉆到被窩里來玩，正好熒屏上播著京戲，錢程就問：“這是啥戲呀?”

“這嘛，京戲呀!”

錢程又摸他大腿：“這呢?”

“這是癢兮兮!”

錢程又抓他腳丫——

“這是腳癬!”

最后，錢程把亮亮的手放在胸口，本來猜他會說“這是滑稽戲”，不料亮亮要抖包袱，先是不說，后來才支吾道：“難道這是前列腺啊?”逗得錢程樂不可支“這小家伙，還曉得要押韻呢！”

儂的節(jié)目阿拉老歡喜的

滑稽戲是個很平民化的劇種，它是離不開老百姓的。不過，隨著市政建設(shè)速度的加快，大量“老上海”遷出市區(qū)，加上媒體高度發(fā)達，滑稽戲劇場演出的狀況一度大不如前。而觀眾在電視屏幕上看到的情景劇，實在稱不上真正意義上的滑稽戲。錢程經(jīng)常聽到觀眾的抱怨：“錢程啊，儂(你)哪能不大來呢，我們要看的呀，就算買票我們也要看的呀，只是現(xiàn)在到市區(qū)劇場來實在是太遠了呀!”

此時，“雷允上”集團顯示了獨到的膽略，集團每年支持上海滑稽劇團500萬元，企業(yè)搭臺，文化唱戲，社區(qū)居民終于可以看到免費的滑稽戲演出了。兩年下來，“雷允上”品牌得到了提升，而劇團不僅服務了觀眾，也培育了觀眾。觀看社區(qū)演出的觀眾，年齡大致在40到60歲之間，他們一見錢程，便如家人般親切，用最簡單樸實的語言表達心聲：“好看呀，儂多來來!”更有許多人會像追星族似地要求錢程簽字、合影。在這些“粉絲”中，年紀小點的比較扭捏，簽個字、拍張照，然后就跑掉了；而一些老觀眾還會跟他交流藝術(shù)：“錢程，儂靈咯。儂這個節(jié)目阿拉老歡喜的，背也背得出?！?/p>

“培養(yǎng)觀眾非常重要。你別看滑稽現(xiàn)在這么火，如果不培育觀眾，如果我們不去他們那里和他們在一起，觀眾遲早也是要流失的?！卞X程說。

快樂永遠是大于痛苦的

“滑稽戲帶給我的快樂，比痛苦要多得多，”錢程說?！白鳛橐粋€演員是快樂的， 因為他有機會提前嘗試人生，也可以嘗試多種人生——老頭、女人、大老板、小商販、盜竊犯等等?！贝送?，“相比于其他職業(yè)，演藝人生更有很多變化，因為演員經(jīng)常換工作環(huán)境，接新戲，換新角色，有時候要換搭檔，演出陣容不固定，產(chǎn)品也沒固定尺寸，臺詞頓挫和唱腔音調(diào)每次都不一樣。這對我來說，都是新鮮的感受，我能從這些新鮮感受中得到快樂?！?/p>

然而，熟悉藝術(shù)創(chuàng)作規(guī)律的人都知道，創(chuàng)作的過程終究是痛苦的。對于滑稽演員，觀眾的要求又增加了一樣——笑聲。觀眾除了看劇情和人物外，還期待著實實在在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笑，不能給觀眾以笑聲，滑稽藝術(shù)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怎么招笑呢?錢程覺得，把社會陰暗面和帶有“顏色”的東西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拿來，那肯定滑稽無比，會令人捧腹大笑的。然而藝術(shù)畢竟需要對生活的提煉和鑒別，要獻給觀眾幽默而又高尚的作品。這對于滑稽創(chuàng)作來說就是個痛苦了。第二個痛苦是，人吃五谷雜糧，總有三病六痛，特別是腳摔壞了，或者家里出大事，如果遇上演出，也只得咬牙上臺。此外，舞臺季節(jié)錯位也很麻煩，“夏天穿棉襖，冬天穿單衣”的事情經(jīng)常發(fā)生，這對演員的身體素質(zhì)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八哉f，我們演員既是腦力勞動者，又是體力勞動者?！卞X程感慨地說。

近一段時間，“一笑成名”在上海掀起了一陣“滑稽熱”。擔任本次活動評委的錢程覺得，這樣做能吸引年輕人的參與，激發(fā)年輕人對滑稽藝術(shù)的興趣，即興、自主、創(chuàng)新的精神，會對滑稽界起到很大的鼓舞作用。

“目前滑稽戲勢頭不錯，”錢程說，滑稽戲在江浙一帶本來就有很好的群眾基礎(chǔ)，現(xiàn)在場面更顯火爆。近年來，上?；鼊F逐步從困難中走了出來，前景看好?！拔覀円恢遍_玩笑說，從香煙牌子和住房能看出一個劇團的精神面貌，以前大伙兒抽的是‘紅雙喜’，現(xiàn)在換咸了‘紅中華’；本來沒有私家車的，現(xiàn)在全團有十多輛私家車；從劇團的營業(yè)收入看，2004年800多萬，2005年突破了1000萬，逐年上升?！?/p>

2005年國慶長假期間，滑稽戲《太太萬歲》在東視娛樂頻道播放，獲得了7．1％的高收視率，體現(xiàn)了劇團借助電視媒體優(yōu)勢、互動合作的雙贏成果。不過俗話說得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作為專業(yè)人士，錢程在欣喜的同時仍有一絲擔心?！白畲蟮膯栴}是后備力量的缺乏。我和上一輩演員的年齡相差二十歲，當年我在臺上演小生，演花旦的便是我老師。兩輩人同臺，如果演的是戀愛戲，坐得近的觀眾還以為是‘姐弟戀’呢?，F(xiàn)在呢，我和我的下一輩演員又是相隔二十年，看來人才的培養(yǎng)真是任重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