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進未來時空的一只大鳥
面對著頭發(fā)凌亂、目光憂郁、翹著(而不是飄垂)胡須的尼采,我真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到底是稱他歌者、舞者,還是稱他思想者呢?
也許應(yīng)該稱他一個單純的孩子;一只調(diào)皮的羊;一株自由的樹木;一座思想的山脈;一股摧枯拉朽的旋風;抑或闖進未來時空的一只大鳥!
在十九世紀下半葉的歐洲,尼采像只大鳥一飛沖天,翱翔于蒼茫的思想的天際。他呼嘯,他盤旋,他尋尋覓覓……一不小心,他闖進了未來的時空。于是,大地,包括大地上的一切事物——樹木、山巒,還有草木般榮枯的生命,以及山巒般高邁與傲然的生命偶像,皆在他的俯視之下。他的身旁,除了涌動的云彩、閃爍的星辰,只有時間在流淌……
——他要稱量這個世界,并且重估它的價值——他一只手持著天平,另一只手托著這個世界,像托著一枚熟透的蘋果。
——他還要把各種催眠的道德都送入睡眠,在適當?shù)臅r候——不讓這些溫柔的小婦人之間橫眉豎目地互相爭執(zhí)。
——他揮動著倚天長劍,向一切高度和深度挑戰(zhàn),在你趾高氣揚的時候?qū)⒛阋粍Υ唐啤?/p>
當然,這些還不夠,他還想成為炸藥……要知道,那個時候世界上還沒有發(fā)明原子彈。
在尼采的眼中,這個世界坑坑洼洼又花花綠綠。眾生的臉和四肢涂滿了各式各樣的顏料——也許是上帝碰倒了顏料罐子,人們所演繹或重復(fù)的都是些無聊的情節(jié)。權(quán)力的信徒們像市場里的蒼蠅,總是在嗡嗡地宣講。而那些金錢的奴隸,則習慣于拿著手表思考問題——把一切高尚的趣味都縊死了。被詩人贊美并擁抱的女人們,仿佛濃妝艷抹的怪物,令他不停地搖晃頭顱。當然,他肯定不是在模仿狐貍,也不是在重復(fù)叔本華——叔本華把女人視為做愛的機器——一邊和機器做愛,一邊詆毀著機器。至于那些被世人仰望的偶像,則屬于黃昏的衰朽或衰朽的黃昏。他像個喜歡惡作劇的孩子,舒展雙翼在偶像們頭頂上盤旋、呼嘯,把一枚枚重磅炸彈傾向他們的頭頂。蘇格拉底、柏拉圖,還有音樂家瓦格納,都被他炸得面目皆非??档驴赡芤驗槭菪《屇岵蓱z憫,對這位在一盞孤燈下手撐著頭顱的小老頭兒,他僅僅從翹著胡須的嘴角丟出了一句:康德像只大蜘蛛,建構(gòu)著嚴密的抽象系統(tǒng)把自己給網(wǎng)住了……
尼采那飄移著一層憂郁的目光也和他手中的劍一樣,可以洞穿一切,這個世界在他面前已經(jīng)沒有任何隱私。他發(fā)現(xiàn)“上帝已經(jīng)死了”,也許這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也是最后一個秘密。他在發(fā)布上帝死訊的時候,胡須依然翹著,嘴角沒帶笑容,也沒有悲戚??梢韵胂螅哼@只大鳥已經(jīng)飛抵了一個與上帝可以平視的高度,他可以伸手去試一試上帝的鼻息,甚至可以捏一捏上帝的脈搏。他發(fā)現(xiàn)上帝的面容盡管依然很祥和也很生動,但是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至于是衰老而死,是憂郁而死,是悲傷而死,還是窒息而死,他無法鑒定。但死是毫無疑問的,并且肯定和人類有關(guān)。尼采宣布上帝死訊的時候,許多人正在下跪、合掌,口中念念有詞,在胸前劃著十字……尼采的宣布,像寂靜的午夜拉響的警報,把人們的夢和感官一起刺疼了。于是,狂人、怪物、瘋子、精神病患者……像足球迷拋出的雜物,紛紛落在尼采的身上。
一群馴服了的羊,突然失去了牧者,羊們大都會感到茫然、手足無措,而不是自由。也許尼采不該宣布的這么早,這么突然,應(yīng)該給人們留下一塊緩沖的空地。在第一時間宣布也無妨,但是應(yīng)該同時宣布繼位者的名字。因為,人類是需要有所敬畏和約束的,就像需要有所追尋那樣。尼采的單純或草率,不僅讓羊們心里空落落的,還會令羊群失去秩序,使羊們亂了套……但是,翹著胡須的尼采拗著脖子理直氣壯地說:我沒有撒謊;接著他又自言自語:我就是想讓羊走出柵欄……
因為飛得太高太遠了,這只大鳥沒有伴侶,沒有追隨,沒有和鳴。眼前是蒼茫,身后還是蒼茫。他辨不清了方向,他也找不到了回家的路——盡管他總提醒別人別忘了回家,他只能不停地盤旋,尋尋覓覓。他終于忍不住了,一枚碩大的嘆息從他那翹著胡須的嘴角失落:
“孤獨像鯨魚,吞噬我。親愛的朋友,我?guī)缀鯖]有什么稱心如意的事,孤獨,不盡的孤獨,我不得不一遍遍地咀嚼它們,唉,我寧可生一場大病,假如能以此換取和你一個晚上的交談?!?/p>
這是尼采式的呼喚,尼采式的悲歌。但是,即使他喊破了嗓子,他的聲音滴出血來,也都無濟于事的。因為,人們已經(jīng)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即使能聽到,也都聽不懂。他飛得太高太遠——離人群也離時代太高太遠——他自己測量的距離是六千英尺以上。于是,他只能抱住最后的夢——“我的時間尚未來到,有些人要死后才出生。”這最后的夢足以讓患失眠癥的尼采安靜入睡,并且永遠地睡下去。
其實,孤獨是尼采的宿命——少年的尼采曾昂著頭高聲吟誦:“不要問我/你的故鄉(xiāng)在何處/我不受空間的范限/亦不受時間的約束/我像鷹一樣/自由自在!”
怕冷的凡高
一片金燦燦的麥田。麥田的上空煽動著一群烏鴉。鴉群的背后是鉛色的云。云的身上蓄滿了雨,那冷冷的雨。有鴉群張開的羽翼,把云把雨撐在了天外,麥田便成了永遠的暖……這是凡高為自己的謝幕設(shè)計的背景。他就是斜臥在這片麥田里,用槍口抵住自己的身體,然后輕輕地扣動扳機的。
背著畫架的凡高,也許已經(jīng)尋找了很久很久,在這片金色的麥田邊上也徘徊了多時。他那張扭曲的面孔上緊繃的肌肉顫了顫,或許他的眼睛還閃爍了幾下。凡高喜歡這片金色的麥田,他從這麥田的顏色里能嗅到陽光的味道和溫暖。他知道,只有睡在這片金色的麥田里,他的夢才不會被凍醒,他不用縮著脖子、抱著膀,或反復(fù)地搓著雙手。
火是需要在火中儲存或收藏的。凡高的生命是燃燒的火。然而,屬于他的世界卻是無比的寒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仿佛深秋的雨和隆冬的風。也包括他那位叫凱的寡婦表姐。
春天的原野上吹著微風,萌發(fā)的草木彌漫著令人亢奮抑或騷動的青春氣息。瞅著凱的背影,年輕的凡高滿臉漲紅,氣喘吁吁,他捧著一束鮮花小心翼翼、笨手笨腳地呈在凱的面前。他語無倫次且結(jié)結(jié)巴巴。他期待著凱的一朵微笑、一個頷首,或一縷溫柔的目光。但是他等來的是劈頭蓋腦的一盆冷水。燃燒得噼噼啪啪的愛情火焰被澆滅了。他抱著膀瑟瑟發(fā)抖,眼神中流淌著困惑、無奈與沮喪……
在凡高的世界里,來自于弟弟提奧的親情,就像滿天烏云的縫隙間瀉下的一縷陽光,那陽光照在他的半張臉上,讓他獲取些許暖意,他的一顆心才沒有被凍結(jié)。
冰冷的世界與燃燒的凡高之間形成的巨大的溫差,使凡高不得不去尋找一種取暖的方式。他選擇了用金黃色的顏料在畫布上為自己筑巢,構(gòu)筑一個可以抵御寒冷的家,一個讓他感到溫暖的世界,一片讓他可以燃燒的時空。于是,他筆下的草垛,如陽光的堆砌;他畫中的帆,像從陽光上撕下的一角;而他的向日葵們,都是一臉的陽光,或者像剛剛睡醒的太陽。連他在雨果廣場旁邊居住的小屋,都是用陽光裝修的。當然他還是渴望溫暖,他背著畫架大步地走向高原,走向火一樣的阿爾。為了和陽光親近,他不戴帽子,他的頭發(fā)被陽光點燃,噴著紅紅的火苗,像蘸著紅色顏料的畫筆……
在最后一次走向那片金色麥田的時候,被人們稱為瘋子的凡高仔細地檢查了自己,他做完了該做的一切。他用一把剃刀割下自己的一只耳朵,洗干凈用畫紙包好,再找一頂帽子套在頭上,把帽沿拉得低低的,然后徑直走向一個男人逢場作戲的地方。
他曾在一位小姑娘的身上獲得了一次形而下的釋放,從生理到心理都得到了一次撫慰,他要送給她一只耳朵。至于理由嘛,也許是為了留作紀念,他就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了;也許是為了兌付5個法郎的欠條,他在姑娘身上完成了釋放之后,摸遍全身也找不出一枚硬幣來;或許那僅僅因為姑娘的一句玩笑,就在他為付不起5個法郎而憋得滿臉通紅的時候,姑娘笑吟吟地用手揪著他的一只耳朵,翹著或嘟嚕著小嘴說,“老瘋子,我就喜歡你這只耳朵?!惫媚飪H僅是一句玩笑,但凡高卻是認真的,因為玩笑畢竟也是笑,笑就讓他感到溫暖。而且那姑娘的一頭金發(fā),像彌漫的陽光……于是,凡高就決定去尋找一把鋒利的剃刀。當然,他本來想讓和他住在一起的畫家高更來幫助他完成的,他想,由別人的手完成顯然會更完美一些,就像理發(fā)一樣。但是,他蠕動了幾下嘴唇終于沒有開口,后來,是他那迅疾而凌亂的腳步和手握剃刀的樣子嚇跑了高更,把凡高和那幅帶著紫色圓環(huán)的向日葵留在黃房子里,凡高不得不自己動手了。
割掉了一只耳朵的凡高身體失去了平衡,走路一歪一歪的,但是他的心里卻暖暖的,他懂得平衡總是以不平衡為代價的;而感官的享受需要用感官的痛苦來補償。
可以想像,凡高把槍口抵住自己身體的那一刻,他會打一個冷顫,因為,那槍口是毫無表情的冷。但是,當他在扣動扳機的那一瞬,他會滿臉漲紅,還帶著一抹燦爛,那冷冰冰的槍口吐出的是絢爛,是無比的熱情,比高原的陽光還熾還烈,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活著的時候,凡高的畫一文不值;死后的上百年間,他那豆腐塊大的一幅向日葵竟拍賣到幾千萬美元。這究竟是他的藝術(shù)震撼了世界,還是他的命運感動了世界?或許,僅僅是他那金黃的色調(diào)與強烈的色彩對世界產(chǎn)生了引力……我想,是不是人們也都開始怕冷了呢?
莫扎特與貝多芬
公元一七九六年,上帝忽然憐憫起人類靈魂的狀態(tài)。說,讓莫扎特出世吧!讓他坐在鋼琴旁邊作曲,安頓人類既空虛又浮躁的靈魂。這是一位中國人演繹的。當然,他是在模仿十八世紀一位英國詩人。那位詩人是這樣寫的:自然界的定律隱藏在黑暗中,上帝說,讓牛頓出世吧。于是,一切物理現(xiàn)象得到解釋,自然界也變得光明起來……
也許,每一個生命都是上帝的一枚棋子——戴著一副老花鏡、髯發(fā)飄垂如雪的上帝,成天都在下棋,他一個人下棋。
莫扎特背著上帝的使命降臨人間。據(jù)說四歲的他便手握一枝鵝毛筆寫樂曲。我想,他寫的樂曲,一定都是上帝在他的心靈里儲存好的——通過他的筆和琴向世界傳播。身材矮小的莫扎特穿一身禮服、乘著馬車,在歐洲大地上漫游。伴著平平仄仄的馬蹄聲,古老的歐洲大地處處彌漫著鳥的聲音、花的氣息。草木發(fā)育茂盛,溪流呈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清澈,白云從容地舒卷于藍色的天穹……
在一個雪花飄舞的冬日,一位給伯爵夫人做了一輩子廚師的盲老人,聽到了死神對他的呼喚。在告別這個世界之前,老人先懺悔了自己一生所犯的錯誤,然后傾吐了自己惟一的心愿:能看一眼已故去多年的年輕時的戀人——在早春蘋果花盛開的樹下。年輕的莫扎特走來了,他在一架落滿了灰塵的舊鋼琴旁,為老人即興演奏了一支樂曲。在樂曲聲中,老人真的見到了訣別多年的戀人,就在蘋果花盛開的樹下。老人推開窗子,撲面而來的大片雪花,讓他嗅到了蘋果花的芬芳,老人安詳?shù)仃H上了眼睛。
我想,這位盲老人也是上帝的一枚棋子——上帝是用他來考驗?zāi)氐???匆娎先藥еθ莅苍數(shù)厮?,上帝的眼角也一定露出笑容來?/p>
音樂是上帝的語言、是天堂的聲音。莫扎特用一枝鵝毛筆和一架鋼琴來詮釋它,把它傳播給每一顆心靈。于是,躁動不安的靈魂,在他的音樂的撫摸下獲得了安詳——它使人們在塵埃飛揚的世界里找到了清潔與寧靜;讓走出很遠很遠的人類離上帝離天堂也離家很近很近……
矮小的莫扎特坐在鋼琴旁,輕輕地晃著頭,他在寫《安魂曲》,他要送給人類終極關(guān)懷——讓人們既熱愛生又不恐懼死;他要告訴人們——死才是生命的真正歸宿,陰間的世界比陽間的世界還美好——不然,所有去那里的人怎么一個也不回來?
上帝發(fā)慌了,他匆忙地劃一個休止符,也許他還說了一句,讓莫扎特回來吧!上帝擔心:莫扎特的《安魂曲》會使這個世界在寧靜中沉寂。上帝最了解人性——他知道,人都喜歡撫摸的,在撫摸中獲取快感,然后便睡去……
三十六歲的莫扎特揣著半支《安魂曲》回歸天堂,把另一半兒留給了人間。也許上帝是讓人類半醒半睡,或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拒絕黑暗,睜一只眼睛享受光明!
這時候,另一枚棋子落位了,這枚棋子在上帝的兩指間已經(jīng)懸了半天——上帝打發(fā)貝多芬去把酣睡的人們喚醒。于是,這個世界上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貝多芬的一雙大手很重很重,他讓人類的靈魂感到了一種震撼與撞擊。這位比莫扎特小十四歲的音樂天才,他的心中蘊藏著雷電,潛伏著暴風雨……
上帝希望這盤棋永遠地下下去,因此,他必須維系著黑白的平衡。上帝的椅子太高了,沒有人嘮嗑,他只能守著這盤棋,在黑白的角逐中尋找樂趣與快感。上帝不喜歡悔棋,更不愿意把棋盤掀翻,他頂多是拍一下腦門,自責一句“混招”或“臭棋簍子”之類的,然后,用兩根指頭夾著一枚棋子,去尋找新的平衡。
上帝用粗野的不修邊幅的貝多芬去平衡溫柔的彬彬有禮的莫扎特,用疾風驟雨驚雷激電去平衡清風明月白云小溪,用一頭雄獅去平衡一位天使,用如火的激情去平衡如水的柔情。當然,上帝還曾用孔子平衡老子,用杜甫平衡李白,用顏真卿平衡王羲之……因為平衡,他這盤棋可以一直下下去,人類的精神鏈也得到延伸與豐富(上帝不僅掌管著物質(zhì)鏈?眼生物鏈?演,還調(diào)控著精神鏈)。
莫扎特和貝多芬,曾經(jīng)簡短地見過一面。當時,年輕的貝多芬是以學(xué)生的身份向大師請教的。這兩顆巨星的邂逅,肯定也是上帝導(dǎo)演的。上帝對棋局早已胸有成竹——等莫扎特用那雙又白又小的女性化的手把人們送入睡眠的時候,他再讓貝多芬用那雙粗壯有力的大手去敲擊人們,讓人們醒來。安排兩人見一面,上帝是想用莫扎特這面鏡子照一照貝多芬。貝多芬當著莫扎特演奏一支即興曲,貝多芬激情奔放、才華橫溢的演奏打動了莫扎特,他對在座的朋友說,“小心看待這個孩子,他將來一定會震撼世界!”當然被打動的還有上帝。
貝多芬的旋律像風暴一樣席卷歐洲大地,伴隨著電閃雷鳴。酣睡的人們被驚醒,被震撼,被燃燒。棲居于人類靈魂深層的英雄情結(jié)——征服欲望與超越意識,開始睜開眼睛,撲棱起翅膀。大江東去、洪波涌起、鷹擊長空、風云浩蕩……
當然,上帝也不希望貝多芬走得太遠了。瞅著一頭凌亂、一臉執(zhí)拗的貝多芬,上帝在琢磨,該給這頭獅子套一副籠頭,于是,他順手拋下了兩枚棋子,貝多芬的聽覺被堵塞了。然而,此時的貝多芬拗著脖子往前走,連上帝的手也無法把他拉回。也許上帝更偏愛執(zhí)著的生命,望著貝多芬的背影,他輕輕地搖搖頭,又微微地點點頭,然后繼續(xù)下棋。
貝多芬與莫扎特的那次見面,實際上兩人都不十分愉快。因為那是兩種風格、兩種性格的雙重對立。后來,貝多芬還和另一位叫歌德的天才相遇,他們開始挺開心——手挽著手在郊外散步;但是當皇室的隊伍從對面走來的時候,他們分手了:貝多芬大搖大擺地直沖過去,只用手扶了扶帽沿;而歌德則站立一旁,摘下帽子,握在手中。我想,如果換成莫扎特,當時和歌德不僅步調(diào)會一致,連動作和表情都會一模一樣的。這大概是上帝對貝多芬的另一次檢驗吧。
在貝多芬和莫扎特之間,人們的心靈似乎離莫扎特更近一些,這也許是因為莫扎特離上帝更近的緣故。連初生的嬰兒都會隨著莫扎特的音樂手舞足蹈的,接受莫扎特的音樂是人的一種本能,就像沙漠吸納雨水那樣。莫扎特的音樂是真正的天籟,或者說是綠色的天籟,沒經(jīng)過任何過濾與勾兌,與生命的韻律能夠產(chǎn)生一種天然的諧振。還有,人類的靈魂在大多數(shù)時間里還是更需要安寧的,偶爾的風暴與雷電,會使人們興奮或激動不已,但是,持續(xù)的狂轟濫炸,人們便會躲進屋里,鉆進被窩,再用雙手捂住耳朵的;而清風明月則可以成為人類永恒的背景。這大概就是英雄氣與兒女情的關(guān)系了。
據(jù)法國人發(fā)現(xiàn),葡萄也喜歡傾聽莫扎特音樂。傾聽莫扎特時葡萄是什么樣子,它們是否優(yōu)雅,是否浪漫,我不知道。但是,據(jù)說那葡萄的果實味道特別醇厚與芳香;用它釀成的酒,和莫扎特的音樂一樣的醉人。那么,在貝多芬的音樂聲中,葡萄會怎么樣呢?也許那一向纏綿的葡萄藤會豎立起來,在天空中狂草;每一片葉子都脫離藤莖,凌空飛翔,像一只只老鷹。葡萄也不再結(jié)果實了,即使結(jié)出了果實,人們也將無法消受的,因為,它們已經(jīng)長出了喉結(jié)和胡須。
(責任編輯/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