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一點歷史知識的人都知道“九章”的分量:韶樂之九章,楚辭之九章,八卦之九章,均非等閑之輩的等閑之作?!稄V東九章》敢以此開題,雄心可鑒矣!細目所引,皆古今名家美文;集中到一點:經(jīng)典大家為廣東說了什么?
廣東歷史上開發(fā)雖比中原晚,但它后來居上。毛澤東同志在總結(jié)中國歷史文化時指出,從孔夫子到孫中山,這份歷史文化遺產(chǎn)要好好總結(jié)。這一南一北,廣東占了半壁江山;六祖慧能是我們廣東新興人,廣東還出了康有為、梁啟超、黃遵憲、容閎等許多文化名人;在文化藝術(shù)創(chuàng)造方面,嶺南畫派、廣東音樂、粵劇、廣彩、廣繡、客家山歌等,都很有特色,這次全國推薦的國家級非物質(zhì)遺產(chǎn)名錄,全國五百零一項,廣東占了三十九項,超過了省的平均數(shù),只是我們過去對這些豐厚的遺產(chǎn)挖掘闡釋不夠。《廣東九章》不僅彌補了這方面的不足,更借助各路精英的名言,使文詞擲地有聲,此其高明之一也!
其高明之二,是它超越了一般整理史籍的窠臼,立意鮮明地表示,他們編輯此書,“是要雄辯地說明,在改革開放以來,激活了中國二十六年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這條廣東‘鲇魚’,在大珠三角、泛珠三角、中國東盟合作等全新理念指引下,還將繼續(xù)前行,激活更大的區(qū)域,激活更深的‘水域’”。多年來,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為什么廣東在歷次改革開放中都跑在全國的前列?這里邊有地理的因素,更有人文的因素。我們從梁啟超的《世界史上廣東之位置》和《耀眼的星光道》一章中就可看出這個道理。廣東人最可貴的是開拓與創(chuàng)造的精神,余秋雨先生欣賞廣東“面對大海這一方位使它天然地與中國千年的封建傳統(tǒng)構(gòu)成了逆反。千里驛馬跑到這里已疲憊不堪,而遠航南洋的海船正時時準備起錨出發(fā)”的景象,但他也委婉地勸告廣東人,“對它的創(chuàng)造,步履不能像街市間的人群那樣匆忙,它的功效,也不像飲早茶和花市,只滿足日常性、季節(jié)性的消耗”,期望廣東能給中國奉獻更大的文化盛宴。諸如此類溫故而知新的言論,“九章”中比比皆是,更有直接論及當今形勢利弊者,如何博傳的《珠三角與長三角優(yōu)劣論》、傅高義的《廣東起飛的特點》等,不管其立論是否準確、全面,編者在“全球化視野下”審視廣東的歷史與現(xiàn)實的匠心已經(jīng)實現(xiàn),使它成為一本經(jīng)世致用的力作。
我是學民俗學的,所以更加關(guān)注“風俗圖”這一章。廣東是全國最早(一九二七年)成立民俗學會的地方,國外稱中山大學為“中國民俗學的搖籃”,應該收錄顧頡剛先生寫的《民俗》周刊的發(fā)刊詞,那真是擲地有聲的妙文?,F(xiàn)集中收了鐘敬文先生的散文《荔枝》,沒有代表性,不如收他的《蛋歌》序,更切合他的身份,也更有廣東的民俗特點;還有黃遵憲的客家山歌散論,今天看來仍十分經(jīng)典,可惜沒收。再有招子庸的《粵謳》,最有代表性的是“解心事”,使人銷魂的是“吊秋喜”(黃遵憲語),外國人最喜歡的是“聽春鶯”(朱自清說),不知何故選了“點算好”?!靶枪獾馈敝羞x了馬思聰?shù)摹段以鯓幼骺箲?zhàn)歌》,怎么不選冼星海,他與廣州的“咕哩歌”淵源更深。
最值得一提的是五羊神話,著名歷史學家岑仲勉先生說,那是一則“史前拓殖神話”,反映的是“西周末期,王室衰微,諸侯崛起。楚人蠶食諸姬,漢陽姬族不勝楚人壓迫,逐漸沿湘水流域,向南移徙,同時攜其家畜、農(nóng)作物,傳播于南方,是為吾粵入開明文化之第一步”。若將此文置于卷首,則廣東文化開發(fā)史,提早幾百年矣!
(《廣東九章——經(jīng)典大家為廣東說了什么》,黃樹森主編,廣東人民出版社二○○六年版,4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