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村”的統(tǒng)一夢

李萬卿

河南鄧州有個“臺灣村”。從始祖依那思羅定居中原至今，雖經(jīng)歷300余年，可居住在這里的依那思羅的后代子孫仍保留著高山族特有的生理特征和風俗習慣。

今年4月中旬，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專門派人來臺灣村調(diào)研，并計劃讓村民代表赴臺尋根。

5月，一個美麗的女人自費飛赴臺灣，開始了尋親之旅。

族譜上的“歷史風云”

河南省鄧州市張村鎮(zhèn)的廟溝河畔，居住著一支臺灣省高山族人。

在張村鎮(zhèn)上營村最北邊路的村口，立著一座頗具南方建筑風格的牌坊門樓，門樓上方鐫刻著3個大字——“臺灣村”。

鄧州市“臺灣村”陳氏家族現(xiàn)已發(fā)展到第13代42戶200多口人，但因陳氏始祖的墓碑、祠堂早年被毀，缺乏實物和文字根據(jù)，因此其歷史多年來僅限于口頭傳說。

幾年前，有關(guān)部門終于在“臺灣村”陳堂三家發(fā)現(xiàn)了一本珍藏多年的祖?zhèn)骷易V。該家譜記載，始祖公依那思羅善騎射，精武功，系臺灣諸羅縣阿里山土番（今高山族曹族）貓地干社人。其父實叮依那參加當?shù)氐墓鶓岩黄鹆x，在同荷蘭人作戰(zhàn)中陣亡。他同哥哥依那吐拉于南明永歷辛丑即清順治十八年（1661年）加入鄭成功大軍，驅(qū)逐荷蘭殖民主義者。收復臺灣以后，哥哥又回到山社（部落），他本人留在鄭軍，幾經(jīng)周折成為部將黃廷的馬夫。鄭成功去世后，鄭氏集團危機四伏，黃廷將軍以國家統(tǒng)一為重，毅然率部歸降清朝，于康熙七年（1668年）奉命率部屯墾河南省鄧州。依那思羅跟隨黃廷到鄧州屯墾定居后，是年22歲，就地結(jié)婚成家，遂以妻姓（岑）諧音為姓，改漢名陳年，所生四子及后代子孫均以陳為姓。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黃廷又奉命率鄧州墾兵從施瑯征服臺灣。依那思羅在這次出征時，將次子和三子即陳元勛、陳元杰帶回臺灣，加入高山族部落，托其母和兄嫂撫養(yǎng)。他本人班師回鄧州后，仍攜妻帶小，和其他墾兵一樣邊務(wù)農(nóng)桑邊習武功，以待國家戰(zhàn)時征調(diào)。他曾數(shù)次跟隨黃廷出師征討，屢立戰(zhàn)功，最后升至參軍副將職務(wù)，客卒鄧州，享年72歲，葬于廟溝河畔。依那思羅去世后的百余年間，其海峽兩岸的后代子孫，互無往來，音信全無。

臺灣高山族原無文字又無姓氏，實行父子連名制，其歷史全憑口口相傳，更談不上修家譜。鄧州市發(fā)現(xiàn)的這部高山族家譜，詳細介紹了依那思羅的父兄及其本人，原在臺灣阿里山番社的生活習俗、宗教信仰、漢番姓氏互改以及部落體制等，內(nèi)容豐富詳細，從而彌補了高山族無文字史的空白。有關(guān)專家評論說，該家譜的發(fā)現(xiàn)在全國還是首例，對研究海峽兩岸關(guān)系、臺灣尤其是高山族的歷史，具有較高的學術(shù)價值。

該家譜除按一般體例記載的內(nèi)容外，還特別記載了“覓親祭祖記”。此事發(fā)生在清同治六年（1867年）四月廿四日，天將黑，賴文光所率的大隊捻軍，從今“臺灣村”東的官路上經(jīng)過，向北十林寨開去，有一士兵突然來到依那思羅七世孫陳道平家里。此人操閩南語，面部有雕題圖案，自我介紹說系臺灣阿里山土番陳氏族人，說起始祖依那思羅的事跡件件相符。又說始祖的次子陳元勛，當年回臺灣定居后，改番名為思羅鄧勛，其后裔聚落的村莊稱陳井寮。第三子陳元杰，回臺灣定居后改番名思羅墾杰，大概因閩南語中的“墾”“坑”二字發(fā)音相混，所以文中的“墾”字一側(cè)又注一個“坑”字。其后裔聚落的村莊稱陳厝寮。他本人系陳元杰的五世孫，依那思羅的六世孫，名叫陳阿讓。按宗派輩分推定，還應是陳道平的族叔呢。陳氏族人得知這一消息后，奔走相告，圍上來叫大稱小，熱情招待。又帶領(lǐng)他到始祖墳墓上進行祭奠，只見他蹲下合掌念念有詞，與陳家祖上沿襲下來的禮儀一模一樣。高山族原本無跪拜之禮，習慣于蹲下合掌。由于軍務(wù)在身，陳阿讓來不及停留暢敘，匆匆隨部隊而去。臨走時族人為之餞行，爭相贈送盤費，囑咐他有朝一日回到臺灣島時，定代為祭祀祖靈。陳道平于第二天將此事如實記錄下來，名曰“覓親祭祖記”，載入家譜內(nèi)。結(jié)束語說：“以資吾陳氏后人尋天涯宗親、續(xù)譜歸祭者，而照準是也夫?！?/p>

因當時陳阿讓對臺灣方面的情況介紹得簡略，所以家譜無從記載臺灣的陳元勛、陳元杰兩門的后代，而對在鄧州定居繁衍的伯季二宗，即始祖依那思羅的長子陳元珍、第四子陳元珠兩門記載的特別詳實。共8代36人，其中大門23人，第四門13人，又16人有傳記等。

如今“臺灣村”的陳氏家族，已整修了始祖的墳墓，刻勒了墓碑，又修建了牌坊門樓等。他們解讀家譜中“覓親祭祖記”一文時，感慨萬千，心潮難平。希望海峽兩岸的骨肉同胞能早日團聚，共修一部完整的高山族陳氏家譜！

“臺灣村”的歷史個性

從依那思羅至今，雖經(jīng)歷300余年，可居住在鄧州“臺灣村”的后代子孫仍保留著高山族特有的生理特征和風俗習慣。在服飾上，與當?shù)貪h民相比，他們的上衣均無領(lǐng)子、袖子略短，下衣襠大腿寬，較宜于田間勞作。在飲食上，他們喜愛吃米飯，主食常常是蘿卜、白菜夾肉燜飯，喜愛吃魚。村民們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嗜愛抽煙。他們以每年的農(nóng)歷臘月廿四為祭灶日，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蒸用糯米染紅的頂子饃，以象征其始祖為有軍功之人；以每年的農(nóng)歷三月初九為寒食節(jié)，這一天，村民們吃飯時不能見到太陽，還要穿上本族服飾，聚集在祠堂內(nèi)唱歌、跳舞，表達對在數(shù)百年前抗擊荷蘭殖民者入侵斗爭中犧牲的先祖的懷念。

村里人在長相、風俗習慣等方面與本地人有很大差異：他們臉為長型，高鼻梁，眉骨、額骨突出，眼窩內(nèi)陷，皮膚呈深黃色；善騎射，喜狩獵、捕魚；在風俗上，遇喜就跳舞、唱歌；愛穿華麗服裝，婦女愛戴耳環(huán)、手鐲；親屬間的稱謂，均按高山族人的發(fā)音；習慣在手腕上刺上自己的姓名或花鳥蟲圖案；青年人談情說愛或新婚之夜，常常論詩對歌； 遇喪事，棺木橫放中堂，出殯前一晚，孝子手持雨傘，身背包袱，在棺材上跳來跳去，念念有詞：爹呀（媽呀）回去吧！回到大洋彼岸，回去吧，那里有阿里山，有日月潭。出棺時棺木小頭朝前，另在棺木下面放一塊木板，示意讓死者靈魂漂洋過海，回到臺灣……

幾年前，一位來自臺灣高雄市的陳先生，來到位于河南鄧州下營村廟溝河畔著名的“臺灣村”，在先祖依那思羅墓前深深地三鞠躬，久久不愿離去。

陳先生已80高齡，是第三次到“臺灣村”，在“臺灣村”停留了一個多月。每天，陳先生流連于“臺灣村”的鄉(xiāng)村田野，蹣跚于鄉(xiāng)間小道，出入于鄉(xiāng)親們的庭堂柴院，與陳姓高山族后裔攀談交流，追憶先人的事跡，共謀“臺灣村”發(fā)展的宏偉藍圖。臨別時，陳先生深情地對鄉(xiāng)親們說：“我在有生之年還會回來，再看看故土。將來百年之后，我會囑托兒女，把我的骨灰埋在這里，永遠與先人安息在一起?！?/p>

陳氏高山族的統(tǒng)一夢

2002年 ，“臺灣村”陳氏高山族借紀念始祖誕辰356周年之機，將始祖陳年夫婦之墓重修，重新刻制墓碑，并在村口新建了一座牌坊門樓，上書“臺灣村”3個大字，楹聯(lián)為：祖啟臺灣源華夏；屯居鄧穰融九州。再聯(lián)為：精誠團結(jié)盼臺灣回歸；同舟共濟促祖國統(tǒng)一。體現(xiàn)了陳氏高山族民眾的高尚情操，及他們渴望祖國和平統(tǒng)一，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振興而奮斗的熱切希望。

依那思羅去世后的300多年時間里，其后裔始終沒有離開始祖創(chuàng)業(yè)的地方———廟溝河畔，與當?shù)仄渌褡搴湍老嗵?。如今，“臺灣村”人以收購、加工、銷售廢塑料為龍頭，大力發(fā)展多種經(jīng)營。目前，“臺灣村”已成為鄧州、內(nèi)鄉(xiāng)、淅川的廢舊塑料加工集散地。全村42戶人家，有10多戶已成了50萬元以上的富戶，家家蓋了新樓房。國家工作人員和從事科技、文化、教育、醫(yī)療衛(wèi)生等事業(yè)的人員34人，占全村人口的18％。

近幾年，隨著“臺灣村”的名聲日益遠播，這里也出現(xiàn)了許多促進兩岸交流的動人故事。

“太像了！太像了！”當臺商連萬生走抱著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走進河南省鄧州市“臺灣村”，看到生理特征明顯的高山族同胞時，不由大發(fā)感慨。

2004年9月26日，中秋節(jié)，在河南經(jīng)商的臺灣商人連萬生和其他6位臺商一起，走進了“臺灣村”?？吹竭@個不大的村子里生活著這么多高山族同胞，連萬生連聲說“沒想到，沒想到！”當?shù)剜l(xiāng)親得知有臺胞前來過節(jié)也非常高興，特地為客人們組織了一臺“月圓臺灣村”的晚會。大家紛紛穿上節(jié)日的盛裝與來自臺灣的親人聯(lián)歡。當一位姑娘上臺唱起《阿里山的姑娘》時，連萬生也忍不住走到臺上和姑娘齊聲放歌。

年愈六旬的陳相富老人是臺灣村的首富，有近百萬家產(chǎn)。陳相富說，爺爺生前曾對我說，等祖國統(tǒng)一了我們就可以回祖居地拜祖了，可是，這祖祖輩輩的心愿到現(xiàn)在還沒完成！說到這里，陳相富老人不禁潸然淚下。

臺灣村的村民說，通過查族譜，他們發(fā)現(xiàn)高山族是從黃河流域漂流到臺灣的。原本是一家人，如今卻老死不能相見！大家對祖國統(tǒng)一的企盼引起了連萬生的共鳴。他大聲說出了自己心聲：真希望祖國能早點統(tǒng)一，讓生活在大陸的高山族同胞能早日回到自己的祖居地看看！

今年，國民黨主席連戰(zhàn)、親民黨主席宋楚瑜、新黨主席郁慕明先后訪問大陸，加速了祖國統(tǒng)一的步伐，也促進了“臺灣村”村民和海峽對岸的聯(lián)系。

4月中旬，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專門派人來臺灣村調(diào)研，并計劃讓村民代表赴臺尋根。

春花爛漫時節(jié)，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民族理論研究室副主任、中國社會科學院Ａ類重大科研題目課題負責人陳建樾，與助理研究員杜世偉，對河南鄧州高山族進行了為期15天的調(diào)研。調(diào)研組先后了解了高山族的人口、家庭婚姻、風土人情、宗教信仰、族際關(guān)系以及計劃生育、家庭收入等情況，考察了“臺灣村風情園”、家譜、始祖墳墓、碑碣、雕塑高山族始祖像、“臺灣閣”等。

一個美麗女人的尋親之旅

“臺灣村”傳奇而沉深厚的歷史吸引了一個美麗的女人，她就是吳天璽。

吳天璽，鄭州市臺資企業(yè)協(xié)會副會長，祖籍河南，生于臺灣，長于臺灣，十幾年前來豫投資。

“回去吧，回到大洋彼岸！那里有阿里山，那里有日月潭！”2004年，吳天璽第一次知曉了“臺灣村”的故事，“臺灣村”鄉(xiāng)親們對臺灣親人300多年的殷殷思念撥動了吳天璽心底一根柔弱的神經(jīng)。

吳天璽說：“我父母原本是河南人，在臺灣生養(yǎng)了我，小時候?qū)W‘外婆、‘外公、‘舅舅等稱呼，我都不理解?；丶覇柊謰專麄兺纯蘖艘粓?。父母一直在懷念自己的故鄉(xiāng)，一直都盼望著有一天能夠回到老家，見見自己的親人?！纛^一去是風吹黑發(fā)，回首再來已雪滿白頭，短短兩句詩包含了多少歲月滄桑！我想起當年父母急切地回河南尋根的情景，可謂是食不能安，夜不能寐?！蹦菚r，吳天璽就下決心要為‘臺灣村的陳姓族人找到臺灣親人。

吳天璽說，在“臺灣村”看到鄉(xiāng)親們那企盼的目光，感受著他們思念先祖的殷殷之情，幫助他們早日與臺灣親人團聚，頃刻間成了一個歷史的使命壓在自己的肩上，似乎注定要她為此付出努力。

2005年3月，吳天璽多次到“臺灣村”，做了深入細致的探訪。為了更深入地了解和幫助這些臺灣高山族人的后裔，吳天璽還擔任鄧州市統(tǒng)戰(zhàn)部臺灣村研究工作小組副組長，以便更好地了解“臺灣村”的現(xiàn)狀，為以后到臺灣“尋親”做準備。

2005年4月30日，吳天璽自費踏上了赴臺灣“尋親”的旅程。經(jīng)過無數(shù)次來往奔波、調(diào)查詢問，終于在5月10日聯(lián)絡(luò)到了臺灣陳姓族人。5月13日，吳天璽和同伴開車去阿里山拜訪時，意外地遇到了泥石流，被困在山上，進退維谷，通訊也一度中斷，險象環(huán)生……

5月25日，吳天璽再上阿里山，與陳姓家族見面。吳天璽攤開復印好的鄧州“臺灣村”陳氏族譜和鄧州陳家的委托信函，講述了300年前鄧州“臺灣村”陳氏先祖遷移到河南的那段歷史。

臺灣達邦村村長武惠美和鄒族現(xiàn)任第九代頭目汪念月對這個故事相當好奇。經(jīng)過印證和討論，對方基本上認定河南鄧州“臺灣村”高山族的后裔就是他們的族人。

5月26日，吳天璽將這一喜訊通過電話告訴了鄧州“臺灣村”的高山族鄉(xiāng)親。大家連說：熱烈歡迎臺灣的族人到鄧州訪問，到時他們將用最熱烈的方式歡迎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