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差東北,順路閑逛了沈陽故宮,再坐近六個小時的火車到長春,參觀了偽“滿洲國”皇宮,聯(lián)想起北京故宮,清朝的輪廓鮮明。從規(guī)模初具、宏大疏闊到齊整劃一、泱泱浩蕩,再到偏安一隅、仄狹緊逼,一段歷史仿佛濃縮在三處建筑物之中,是為浩嘆。
滿族驃悍強硬,能征善戰(zhàn),驍勇無比,無堅不摧,史有定論。入關之后,勵精圖治,逐鹿中原,康乾盛世,中外咸服,蔚為壯觀。然道咸以降,由盛而衰,偌大的王朝毀于一旦,直止在日本侵略者卵翼下,溥儀做起“兒皇帝”,仰人鼻息,為國人所不恥。沈陽與長春兩座皇宮相隔不遠,一為起始,一為落幕,當為殷鑒。
晚清內外交迫,朝綱不振,變局頓起。國門虛設,夷艦長驅,爭貿(mào)易,挾長技,難與爭鋒;鴉片之害,甚于猛虎,銀兩大肆外流,國庫虛空,幾無糧餉;天災人禍,百姓遭殃,幾無御敵之兵。鴉片之戰(zhàn),了無章法,先是任意更改定例,后是謊報戰(zhàn)功,雖有小勝,不改格局,“百年之患,遂成今日之禍”,隨后豆區(qū)瓜分,國不將國。內有太平天國,回、捻蜂起,平而不已,拆屋散架,如桶脫底。
吏治污濁,“政由賄成”,是其崩潰的致命傷。清朝律法不可謂不嚴,然法令為官吏挾持,法為己用,“立法愈峻,則索賄愈多”,貪贓枉法,晚清一節(jié)鮮有清官廉吏。好諛嗜利,上下其手,官吏斂財有如蛇蝎,是為亂局。不惟賢良,只認銀兩,宵小當?shù)?;不問功業(yè),只依關節(jié),紈袴干政,官僚不成體統(tǒng),生民猶墜地獄。
官吏不識時務,前倨后恭,韜略不修,逶迤難斷,雖有振作,難挽頹勢。夷夏之別,老大自尊,不知“魏晉”;與夷人交道,誆詐無禮,無論見識;洞開去勢后,又任其自橫,卑躬屈膝,媚態(tài)盡現(xiàn)。雖有洋務自救,大體不變,徒襲皮毛,甲午一役,敗局鐵定;庚子之變,冀蠱惑以振國運,殊不可思議。爾后一蹶不振,終落長春皇宮之小,消彌無形。
吏治關乎天下。甲申三百年,猶在祭祀;道咸之亂,如掛目前。面對三處皇宮寬窄大小,感憂在懷。眼下,腐敗為民所共指,蟻穴堪憂;外敵環(huán)伺,不亞前朝,國人自當警醒。
“茍利社稷,生死以之”,痛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