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本．拉登

“9·11”發(fā)生后，柯菲·布萊克（中情局反恐中心主任）曾經對布什總統(tǒng)說，他將把本·拉登的頭“裝在盒子里”，他說這話時一本正經。而現(xiàn)在本·拉登到底身藏何處？他當年怎樣逃走？怎樣才能擒獲他？這些問題仍然興奮并困擾著地球上每一個人。一個美國記者彼得·伯根——少有的見過本·拉登的西方記者——現(xiàn)在踏尋“基地”頭目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足跡。

誰放走了本·拉登？

興都庫什地區(qū)算得上崇山峻嶺，那一道道層巒疊嶂的高山通向世界上最大的山系喜馬拉雅山，這些山脈把中亞和印度次大陸分隔開來，里面的每個皺褶都可隱藏千軍萬馬?？匆娺@個情景，每個人立即會想起一個問題：本·拉登可能就藏在這里。

在過去的幾年里，伯根已兩次到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追蹤事情（追捕拉登）的進展，巧的是，他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時一直住在一位英國戰(zhàn)地攝影師的別墅里，而這個別墅據(jù)報道正是本·拉登原來的一個“行宮”。伯根的調查就從這里開始。

“9·11”后，與本·拉登接觸過的人已非常少了，除了“基地”組織和塔利班的人外，恐怕就只有這三位:泰西爾·阿盧尼，半島電視臺的記者，他在2001年10月份時采訪過本·拉登，那時本·拉登說過這樣的話:“如果消滅那些曾經殺害過我們孩子的人都叫做恐怖主義的話，那么就讓歷史去評說吧。”第二個見過本·拉登的人是哈米德·米爾，本·拉登的傳記作者，一個巴基斯坦人。他們的會面就在一個離喀布爾不遠的地方，這使得米爾感到非常驚訝，而且這次會面本·拉登還意外地表示，他將考慮采用核武器——這令世界感到震驚。第三個見過拉登的人是個巴基斯坦的外科醫(yī)生，叫阿莫爾·阿齊茲。阿齊茲透露了本·拉登根本就沒像外界報刊所傳聞的那樣得了重病，相反“他很健康”。

據(jù)這些見過本·拉登的人透露，他們見本·拉登前一般都被蒙住雙眼的，有些人還被迫服了某些導致昏迷的藥物，所以他們不可能提供找到本·拉登的有效線索。2001年11月13日，喀布爾失陷于北方聯(lián)盟，于是本·拉登就逃亡到了阿富汗東部的賈拉拉巴德，人們相信，本·拉登可能藏在此地的多拉波拉地區(qū)。

伯根在2003年夏天追訪到了此地，從賈拉拉巴德到多拉波拉地區(qū)有兩個小時的崎嶇山路，現(xiàn)在這個地區(qū)總共只有10名阿富汗政府軍在駐守。伯根和向導到達山腳的時候，立即感到了氣勢迫人:一排排翠綠的梯田直沖山頂，而那尖尖的山頂上還保留著冬天的雪痕，這竟然是夏天。到處都是怪石嶙峋，就像剝除皮肉只露骨頭的野獸。在山頂上伯根看到了一個“基地”分子的墳地——粉紅、青綠、藏藍、橘色的三角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向導告訴伯根，這個地區(qū)的人都是“基地”組織的同情者，他們認為“基地”是與異教徒作戰(zhàn)的斗士。

午飯時，向導講述了當年這里曾經發(fā)生的一幕:那是2001年冬天的時候，山上還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周邊的山上星羅棋布的“基地”組織正是在這樣的天氣下迎來了美軍的大炮。阿拉伯人、巴基斯坦人和各色“基地”分子與火箭、坦克、機關槍還有炮兵裝備起來的美軍拼死作戰(zhàn)——美軍的B-52轟炸機也不停地向“基地”的據(jù)點狂轟濫炸。

“基地”分子很快就撐不住了，12月12日他們通過無線電向阿富汗的司令發(fā)出了愿意投降的消息，戰(zhàn)斗出現(xiàn)了轉機。向導當年正參與了這場對“基地”的作戰(zhàn)，他告訴伯根，“‘基地’組織的人說他們將在下午2點投降，于是司令將這個消息傳告了其他的指揮官和美軍。接下來，‘基地’又捎話說他們將要召集人馬開個會，請求將投降日期延遲到第二天早上8點?！彼玖钔饬耍Y果那些要求投降的“基地”分子當晚逃得干干凈凈。

另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是伯根在回到賈拉拉巴德聽到的，他采訪了當年對“基地”作戰(zhàn)的另外一個指揮官穆薩。正是在多拉波拉地區(qū)，穆薩領導的600名阿富汗戰(zhàn)士長眠于此。“敵人實在太勇猛，當我們要抓住他們時，他們竟然拉響了手榴彈，我親眼看見三個人這樣做?！蹦滤_很勉強但是以軍人的敬佩說出了這事。與此相反，他毫不掩蓋對美國地面部隊的輕視，“他們根本就沒有參加戰(zhàn)斗，”他說，“只有6個美國特種兵和我們呆在一起，要是他們早點堵住逃亡巴基斯坦的后路，‘基地’早就被全殲于此?！?/p>

這就是本·拉登逃亡的癥結所在:美國人僅僅依靠那些缺少忠誠和訓練的阿富汗地方軍打了一場趕跑本·拉登的“勝仗”，結果本·拉登和“基地”分子從容地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溜了，而且更加令人沮喪的是，“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溜的，”一位美軍將領告訴伯根。

混亂的城市，一個絕好的隱身地

很多人都相信本·拉登正藏身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交界的部族地區(qū)，這不是沒有根據(jù)。巴阿邊界長達2400公里，幾乎相當于從華盛頓特區(qū)到丹佛（科羅拉多州），這是“‘基地’組織在地球上最集中的地方”，一位美國情報官員告訴伯根。這里幾乎缺乏任何防守，毗鄰阿富汗的兩個巴基斯坦省:俾路支省和西北邊疆省，一個是荒涼遼闊、酷熱難耐;一個是山高路險、要塞當關。世界上最大的部族普什圖族就居住于這兩個省份，他們的個性是好客、報復和榮譽，遺憾的是他們恰恰對“基地”逃亡的戰(zhàn)士慷慨熱情?！叭绻型庾宓娜诉M來，就顯得非常刺眼，一個阿拉伯人要藏在這個部族是非常困難的?！崩Ｄ防?yōu)素福，一個普什圖族的記者告訴伯根。如果本·拉登確實藏在這兩個省份，他們可能就躲在白沙瓦或者奎達等城市，或者是戈哈特、德拉伊斯梅爾汗等鎮(zhèn)上。

2004年1月份的時候，美國和巴基斯坦展開了“鐵砧行動”，雙方動用了7萬部隊到部族地區(qū)進行“掃蕩”，企圖把“基地”要員驅趕到守候在阿富汗邊界的美軍懷抱，但是空無一獲。

但據(jù)可靠消息，“基地”已經新建立了一個新的行動基地，它不是在阿富汗或者巴阿邊界，而是在巴基斯坦的眾多的城市里。正如巴基斯坦情報局（ISI）的頭頭所說，“城市提供了最好的庇護，而在鄉(xiāng)村消息更加容易走漏?！币粋€現(xiàn)象大家應注意到:自“9·11”以來，\"基地\"組織的關鍵人物沒有一個是在巴基斯坦的部族區(qū)被擒獲的，相反他們都是栽在了城市，卡拉奇、白沙瓦、奎達、費薩拉巴德、古杰拉特和拉瓦爾品第都成了以下人的最后歸宿:拉姆齊·比納爾謝赫，策劃“9·11”的關鍵人物;阿布·祖巴耶達赫，為“基地”招募新兵的人;穆斯塔法·謝赫·穆罕默德，“9·11”襲擊的資金提供者;還有更重要的哈立德·謝赫·穆罕默德，“基地”組織的司令，他是在拉瓦爾品第被捉的，這個地方碰巧是巴基斯坦軍隊的司令部所在地。

卡拉奇更是個值得特別關注的地方，這座有140萬人口的大城市缺乏有效治理，一些諸如遜尼派狂熱分子、克什米爾軍事組織和“基地”分子正在合流，他們制造了一系列暴力活動。自從“9·11”后，這里經歷過喜來登飯店的爆炸，當時炸死11名法國國防工程承包商;兩次襲擊美國領事館事件，其中一次12名巴基斯坦人殞命;數(shù)次殼牌石油公司的加油站爆炸;還有美國記者丹尼爾·珀爾被謀殺。僅在2004年5月，好戰(zhàn)分子就在此地殺死了63人。

2004年7月，伯根就本·拉登的藏身地與駐扎在伊斯蘭堡空軍基地的美軍中將大衛(wèi)·巴繆進行了交談，那時巴繆剛剛開完了一個巴阿邊界反恐部隊的協(xié)調會議。巴繆說，“本·拉登的藏身之地還是很神秘，但是各種情報正在匯集?！钡钏罡蓄^痛的是，阿富汗已經快要淪為毒品泛濫的國家，每年23億美元的海洛因貿易，毒品交易支撐了阿富汗經濟的40%——最近又升到了50%。這種趨勢完全可能使得阿富汗“哥倫比亞化”——一個為好戰(zhàn)軍閥和毒品卡特爾統(tǒng)治的國家，這對阿富汗穩(wěn)定是個最大的威脅，也為本·拉登的長期潛伏創(chuàng)造了極好的條件。

一個突破口:家庭和親信

就算本·拉登藏在城市里，美國情報機構也在犯難，他們不知道怎樣才能引蛇出洞了？在過去，懸賞是一種抓捕恐怖分子最有效的手段，例如在哈立德·謝赫·穆罕默德的被捕中，那2500萬美元就起了相當?shù)淖饔?。然而本·拉登自?999年來就有了數(shù)百萬獎金系于其首級，現(xiàn)在更達到驚人的5000萬美元，但就是沒有領取者。

不僅這樣，一些抓捕本·拉登的癡迷者還為懸賞干出了一些啼笑皆非的荒唐事，這是2004年的夏天，伯根在喀布爾目睹的。事情的主角是一個叫喬納森·艾德瑪?shù)那啊熬G色貝蕾帽”隊員。

艾德瑪和他的兩個美國伙伴（其中一個是攝影師）在喀布爾的“洲際飯店”旁租了一間房子，他們告訴鄰居準備開一間“環(huán)球出口”公司，專門收購阿富汗地毯。但他們來了以后，鄰居們發(fā)現(xiàn)他們行動上一直比較鬼祟，而恰恰喀布爾市一段時間來好像丟失了不少的居民，這在人們中引起來恐慌，警方在收到了艾德瑪鄰居的舉報后突襲了他們的房子，在房間里，喀布爾警察發(fā)現(xiàn)了8個囚犯，其中一些人被倒吊在天花板上。原來艾德瑪根本就不是開什么公司，而是在大街上“逮捕”那些有明顯體貌特征，特別是大胡子的人——這在喀布爾并不罕見。艾德瑪和他的同事嚴刑逼供了這些被捕者，企圖要他們承認自己就是“基地”分子。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艾德瑪在法庭上堅稱他的行為得到了五角大樓和阿富汗官方的認同。但后兩者也同樣堅決地否認了此事。

在華盛頓，伯根拜訪了FBI（聯(lián)邦調查局）最優(yōu)秀的探員，前海軍陸戰(zhàn)隊隊員布賴德·加勒特，加勒特曾經花了4年的時間，最后在1997年捕獲了米爾·艾馬爾·坎斯（1993年他殺死了兩名中情局探員，并在中情局總部傷了3人，被列為中情局最想抓捕的人之一）伯根向他請教追捕本·拉登的有效方法是什么?！瓣P鍵是擴展信息來源，”加勒特說，“你必須得在大量信息中去偽存真，找到最有用的信息，而且情報最容易過時，因此我們必須快速反應?！绷硪粋€情報人員告訴伯根，缺乏人工信息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懊恳粋€人都在談論有效的人工信息，”他說，“但是進展微乎其微。能干這種事情的人必須是一個天才的怪人，但是這樣的人不會見容于官僚習氣的情報部門?！?/p>

還有一個可行的做法就是信號監(jiān)聽，也就是對無線電信號進行截獲和破譯，當年的哥倫比亞大毒梟帕布洛·艾斯科巴就是在用移動電話時被警察盯上的，但是本·拉登已經靜默了一切可以導致被監(jiān)聽的裝置。即使必須傳遞信息時，他也是用身邊的人去送信。

如果懸賞、信號監(jiān)聽和內線都不能發(fā)揮作用，我們只能把追捕的突破口放在這里:本·拉登的家庭和親近的人。本·拉登有4個妻子和大約12個孩子，他們不可能全都在空氣中消失。其中一些孩子公開地住在沙特阿拉伯，還有一些人很可能住在阿富汗的某個地方，而對他們進行保護的人應該是賈拉魯丁·哈卡尼，一個令人生畏的塔利班指揮官。

哈卡尼是當年抗擊蘇軍的英雄，現(xiàn)在還在阿富汗東部襲擊美軍。他能說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每年他都從海灣國家吸取到大量的經濟支持?！?·11”后，哈卡尼被任命為塔利班司令。阿富汗的內務部官員盧特夫·姆薩爾告訴伯根，正是哈卡尼在塔利班失敗后救了本·拉登，本·拉登自從逃離了多拉波拉地區(qū)后被他收留在霍斯特基地。而現(xiàn)在本·拉登不見了蹤影，哈卡尼也跑到了巴基斯坦的部落區(qū)瓦濟里斯坦，他在那里來去自如，哈卡尼可能就是發(fā)現(xiàn)本·拉登的關鍵人物。

當然還有些人提出了一些另外的狠招，譬如前中情局駐中東的間諜羅伯特·貝爾就認為，只有采用暗殺的方式才能找到本·拉登?！懊ＣＨ撕Ｖ兴褜ひ粋€人非常困難，”他告訴伯根，“但是如果你采取刺殺的手段，那么很多人都會照這樣去行動?！狈椒ǚ浅：唵?，但問題是，哪里去找這樣一個“荊柯”式的人呢？

本·拉登最終會被逮捕或者最后被擊斃，但是從長遠來看，本·拉登的“殉難”將使得其伊斯蘭圣戰(zhàn)思想更加光大，就像當年的賽義德·庫特部，埃及政府判其死刑的做法反而助長伊斯蘭主義的風行。同樣的事情將發(fā)生在本·拉登身上，而且影響更加不可估量。